第二十九章
“異常,上神是指什麽?”霍道長顯得有些疑惑。
“怎樣的細節都好,與往日不同的,或者感覺有些違和的,奇怪的事情都行。”雪陽尚未回答,一旁的子鼠倒是搶先開口問道。
霍道長仔細回想了一番,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子鼠顯得有些失望,雪陽安慰地朝他一笑,隨即帶頭起身,向霍道長道謝。
將心經口訣、食譜和養生方法向陸之謠講解一遍後,霍道長送她們到了城隍殿前,雪陽便讓霍道長止步了。霍道長從善如流,再次打了個稽首,便返身而去。
陸之謠看了看霍道長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雪陽道:
“他既然叫你上神,應當是知道你曾經一度成神。為何我看不出他對你有多麽的崇拜敬仰,反而像是在麵對一位道友一般。”
“嗬嗬…他是正統上清派的傳人,他信仰的不是神,而是自然,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與他無異,因此他見到我,不必欣喜,不必崇拜,泰然處之就好。你別看道教有那麽多神,實際上那是古時蒙昧時代創造出來的自然的人格化產物。古代道士確實對神相當的崇拜,可現在的道士已經不興那一套。道教已經與現代科學融合,現在的道士更多的是重歸信仰自然,神什麽的,反而成了老百姓心理安慰的對象。”
“而且,”雪陽笑著向陸之謠眨了眨眼,“我也不在道界諸神之列。”
陸之謠因為她燦爛的笑容而恍惚了片刻,不由得紅了臉。再次挽上她的手臂,語氣輕快地問道:
“那…道界諸神真的存在嗎?比如說,城隍爺。”她指了指背後的城隍爺塑像。
“哈哈哈,道界諸神大部分都是不存在的。不過有幾個確實存在,你所問的城隍爺就是存在的。”雪陽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很開心。
“誒?你見過嗎?”陸之謠驚詫地問道。
“見過啊,淞滬城隍爺其實就是清代康熙年間的鬆江知府,因為政績卓越被老百姓供奉為城隍爺。此人名叫周中鋐,為官清廉,治理鬆江水患以身殉職。他為官的那幾年,我和紅狐曾經在遠處見過他,此人死得到是挺可惜的。”
“什麽啊,原來是人。”陸之謠頓時覺得有些無趣。
“嗬嗬,其實城隍神的曆史並不很長,他的原型應當是《禮記》中記載的水墉神,可保一方水土的神。慢慢演變,就成為了守護一方城池的地方神。到了最後,比較受愛戴的地方官一般就成了這樣的神。所以我跟你說,神就是老百姓臆想出來的心理安慰的對象,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神話故事中的神,包括佛陀菩薩、耶穌基督、真主阿門、印度諸神、希臘諸神、道教諸神、埃及諸神、北歐諸神、美洲土著信仰的神、美索不達米亞諸神等等,全都是不存在的。”
“那你所說的法能體,還有什麽封神榜又是怎麽回事?”陸之謠噘著嘴問道。
“法能體就是法能體,一部分法能體、或者妖類被人類記載成了神,所以對人類來說,法能體是神。實際上法能體對在人界生活的人類根本起不了絲毫的影響,也根本不是人類神話中記載的那樣。封神榜封神其實是人類第一次主動打開通向法能位麵的通道,說白了,就是一次大型穿越事故。在那次事故中,還有不少人死了呢,因為在穿越蟲洞的時候無法抵抗時空的塌縮。”雪陽耐心地解釋。
聽完這番話,陸之謠隻覺得自己好像被毀了童年。就好像一個明明在拍古代神魔劇的演員走錯片場,進了科幻片的片場一般奇怪。於是她決定在自己的三觀還有殘骸的現在趕緊轉移話題,否則三觀就要碎成渣了。
“我們現在去哪兒?”她問道。
“先不離開,咱們在這城隍廟內轉轉吧。”她話雖說得輕鬆,卻使了個眼神給身後的大妖們,大妖們麵色嚴肅地點頭,一個個目光犀利起來,開始仔細觀察搜索起整座城隍廟。
“對了,你最後問霍道長的那個問題,其實是在問那隻影魔吧。”就在二人挽著手並肩前行的時候,陸之謠忽然問道。
“是啊,不過看霍道長的反應,似乎並不知道影魔潛入廟中的事。這個消息是子鼠的手下報告上來的,因此子鼠對此事頗為上心,特意從自己的領地趕了過來。”
“咦?這裏不是紅狐的地盤嗎,為何會是子鼠的手下查到的消息。”
“紅狐和子鼠分管雪跡的情報,紅狐鎮守淞滬,子鼠則在江寧,基本上壟斷了江南最繁華地區。子鼠的手下最多,因此紅狐這裏有一部分的斥候是從子鼠那裏調遣過來的。”
陸之謠在聽到“子鼠的手下最多”的時候不禁打了個寒顫,想象下水道中密密麻麻的紅眼老鼠,雞皮疙瘩頓時爬上了皮膚。老鼠什麽的有潔癖的人簡直不能忍!
陸之謠收起了自己的十萬個為什麽,安靜地跟著雪陽在城隍廟內逛了起來。元神殿、慈航殿、財神殿、娘娘殿、父母殿、文昌殿、關聖殿。一一細細地逛過後,雪陽看向各位大妖,大妖們均是搖了搖頭,表示並無收獲。
“既如此,咱們就先回去吧,看樣子,想要找到那隻影魔,必須再花費一點功夫了。”雪陽皺著眉道,找一個小小的影魔竟然花費這麽大的力氣,是非常反常的事情。這隻影魔牽扯著魔類反常的原因,越是找不到就越是可疑,所以必須找到不可。
“等、等一下……”這時,陸之謠忽然紅著臉開口了。
“怎麽了?”雪陽問道。
“我…我想去一趟洗手間。”她低著頭小聲道。
“好的,我陪你。”雪陽回答的倒是很平靜。
本來兩個女生一起去上廁所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偏偏陸之謠喜歡上了雪陽,總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因為她還記得雪陽曾經說過,她其實完全可以不用吃飯,也不用上衛生間。這讓陸之謠有一種…怎麽說呢,自慚形穢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個麻煩的小毛娃般,管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
實際上分明是她想太多了。
“你不許進來,就在外麵等著。”站在衛生間的門口,陸之謠把準備跟著進去的雪陽推了出去。
“嗯?為什麽?”雪陽覺得莫名其妙。
“不為什麽,總之你就在外麵等著。”陸之謠無理取鬧地說道。
“可是…萬一有什麽危險…”
“上個衛生間而已哪來的危險啊,而且你們不就在外麵嘛。”
“可是…”
“哎呀,不要可是了,你還讓不讓我上廁所了?”
最後雪陽鬱悶地站在了衛生間外,身邊還有一堆陪著主母上廁所的大妖們。這個時段,城隍廟裏的人也不少,進出衛生間的人也很多。雪陽這個高挑的超級大美女站在女廁的門口,身邊一堆西裝革履的俊男美女環繞,讓進出衛生間的人們覺得非常之詫異。甚至有人忘記了要上廁所的事,在遠處對著雪陽一行人指指點點。憑借雪陽超強悍的聽力,這些人的談話全都一字不落地傳入了她的耳中。無非就是議論她外貌的、身份的,還有人想要上來要簽名的。
紅狐站在主公身邊,幸災樂禍地捂嘴笑著,瞧著雪陽那張吃癟了的臉,嘲笑得不亦樂乎。紫睦板著一張臉,視線卻總是落在紅狐身上,眼神有些複雜。青雀和黑子開開心心地玩著翻花繩的遊戲,百無聊賴的子鼠正在試圖向從女廁中出來的漂亮女生搭訕,結果被人用看變態的眼神瞪了好幾次,意興闌珊地放棄了。
此刻,終於解決了生理問題的陸之謠正站在洗手池邊洗手,冷不丁大腿忽然被人抱住,她驚了一跳,短促地叫了一聲。雪陽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雖然是人類的狀態),一個箭步就衝進了女廁。
結果呈現在她麵前的畫麵是,一個帶著可愛毛線帽、粉雕玉琢的銀發小姑娘正抱著陸之謠的大腿,仰著腦袋、瞪著淚汪汪的碧綠大眼睛費勁地看著陸之謠。陸之謠不知所措地低頭看著那個小不點,一雙正在滴著水的手懸在半空中,姿態頗為搞笑。
“阿娘,阿~娘~”小不點張口脆生生地喚道。
“誒?”陸之謠都驚了。
眼前這個大概也就三歲的小家夥,居然喊自己阿娘?有木有搞錯啊!起碼應該喊媽媽吧。哎呀不對!本小姐還沒結婚,還沒sex過,更沒有男人,哪來的女兒啊?
陸之謠趕緊找了張餐巾紙擦幹自己的手,蹲下身來,摸著小家夥的腦袋,問道:
“小姑娘,你爸爸媽媽呢?”
“你就是我阿娘啊。”小家夥口齒伶俐,清清楚楚地說道。
“啊?小朋友,你仔細看看,我可不是你媽媽,你是不是在找你媽媽啊,姐姐帶你找。”陸之謠耐心地說道。
“你就是我阿娘!”小家夥固執地說道。
呃……陸之謠沒轍了,她本來就不大擅長和小孩子相處,這孩子大約是和大人走散了,現在卻把自己認做了阿娘…呸!媽媽,唉,今年她是流年不利嗎?這都什麽事兒啊。
“謠兒…”雪陽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陸之謠回頭一看,發現雪陽正站在她身後,表情上竟是委屈和傷感:
“原來,你已經結婚生子了嗎?”
“喂!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陸之謠反應極快地犀利吐槽道。
“哈哈哈…”雪陽那滿臉的傷感立刻消失不見,爽朗地笑出聲來。隻見她蹲下身來,看著孩子道:
“小家夥,她是你阿娘嗎?”
“嗯!”漂亮的小女孩認真地點頭。
“那我呢?”
“阿母!”小家夥非常歡快地脆生生喚道。
“哈哈,真乖。”雪陽喜上眉梢,把孩子攬進懷裏親了親。
阿母?阿娘?這是一對妻妻的意思嗎?
“你這是打算拐帶別人家的孩子嗎?這可是犯罪呀!”陸之謠紅著臉吐槽道。
“她可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她是我們家的孩子。”雪陽說道。
“你在說什麽啊,我們應該去公安局報案才……”陸之謠話說到一半,覺出了不對勁,雪陽是不會開這種玩笑的,“她真是咱家的孩子?”
“嗯,是啊,她可是咱們的小雪狼,小冰兒。”
“誒?她也是雪狼嗎?”
“是啊,我沒想到這個小家夥居然會這麽突然地出現在這裏。這麽說,她姑姑應當也來了才對。唉……她姑姑丟孩子的毛病簡直沒救了。”雪陽把孩子抱了起來,小家夥很親熱地窩在雪陽懷裏。
“……”陸之謠已經無言了。姑姑?女兒?這都什麽跟什麽?
“等等,謠兒,你剛剛好像說了‘咱家孩子’。”雪陽眼睛突然一亮。
“我沒說!”陸之謠立刻矢口否認。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大約十分鍾後,陸之謠終於弄清楚了。原來,雪陽在這個世上居然還是有親屬的,也是唯二的親人。雪陽有一個妹妹,同樣是雪狼修成的大妖,名喚雪月。而這個小姑娘身份很特殊,她是半妖,妖的那一半是雪狼,至於另一半是什麽,雪陽並未提及,陸之謠雖然好奇得不得了,但是雪陽不告訴她,她也沒辦法。另外,這個小家夥究竟是不是雪陽親生的?如果是親生的,究竟是和誰生的?雪陽都不告訴她,弄得她非常鬱悶。
“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在這世上沒有親人嗎?”陸之謠沒好氣地說道。
“我還告訴過你我二十八歲呢,你不是也信了?”雪陽笑道。
“你!”陸之謠氣結。
“我確實沒有血親,也不算是騙你。我無父無母,是天地孕育的生靈。雪月並不是我同胞的妹妹,隻是我的義妹。至於這個小家夥…嘛,以後你會知道的。雪狼一族幾乎已經滅絕了,她們兩個平時都生活在極北天山,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下江南和我一起過年,今年我讓她們先來淞滬,沒想到在這裏撞上了這個小家夥。這小家夥和我一樣有空間轉移的能力,但她不大會控製,有的時候不由自主就轉移了,所以總是會弄丟,出現在哪裏都不奇怪。”
陸之謠卻因為這信息量極大的一段話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