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林楓問她：“你還沒有睡？”
“啊？”
“能不能下來一趟？”
路欣瑤滿腦子還是小說裏的情節，有點轉不過來，傻乎乎地問：“下來哪兒？”
“到樓下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跳下床跑出寢室門口的走廊處扶著欄杆往樓下看，冬天深夜的寒風裏，連路燈的光都是蕭蕭瑟瑟的，照著孤零零的一個身影站在女生宿舍樓前。
她匆匆忙忙套上大衣就下去了，跑到樓梯才發現自己除了握著手機還穿著棉拖鞋，可也顧不上了。出了宿舍大門就看到林楓斜倚在路燈杆上，他也隻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休閑大衣，雙手斜插在衣袋中，冷得在那微微發抖。
她氣急敗壞：“你這是在幹什麽？你怎麽從醫院裏跑出來了？大冬天的你就穿這麽點跑出來，你還要不要命了？”
他衝她笑，口中呼出大團白霧：“你怎麽穿著拖鞋就跑下來了，冷嗎？”
“你來幹什麽？”
林楓帶點埋怨地說：“你這個人怎麽一點都不浪漫，換了別人，我這樣半夜突然帶病來訪，都不知道得多感動了。”
路欣瑤覺得哭笑不得：“你怎麽這麽任性啊，快點回醫院去好不好。”
他又笑起來，狹而長的丹鳳眼，斜睨仿佛有一種異樣的神采，在微眯的眼中隻是一閃：“你這麽關心我？”
路欣瑤真的無力了：“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他仿佛理直氣壯：“我一直都很正經啊。”
路欣瑤覺得被徹底打敗了：“大半夜醫院怎麽肯讓你出來的？你快回去行不行，你還是病人呢。”
“醫院就是不讓我出來，我還是使了美男計蒙蔽了值班的護士姐姐，才偷偷溜出來的呢，你還一臉的嫌棄，我容易嗎我？”
路欣瑤哧地一笑，但馬上又收斂了笑容：“你還是回去吧，這麽晚了，又這麽冷，別凍感冒了。”
他看了路欣瑤半晌，笑著問：“你這是真的很關心我呢？”
路欣瑤再度非常有挫敗感，敷衍著說：“是，是，我十分關心你呢。有什麽話明天再說，你先回去行不行？”
他忽然收斂了笑容，十分坦然地說：“不行。”停了一停，又說：“我來就是有幾句話要跟你說，說完我再回去。”
路欣瑤突然覺得驚慌，勉強笑了一下：“你要說什麽？”
他突然哈哈大笑：“看把你給嚇得，不會以為我又是來跟你表白的吧？其實我就是想讓你幫忙，給我弄幾瓶酒來，醫院裏不讓我喝酒，祁樂他們也不肯幫我弄，真是快要了我的命了。你說小小的胃出血怎麽還偏讓人戒酒，這些大夫，一個比一個能胡扯。”
她真被他給嚇著了，到這時才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微笑：“那可不行，喝酒傷胃，你要聽醫生的，我可不幫你弄這個。”
他氣憤地指責她：“這點小忙你都不肯幫，虧我還把你當成好朋友。”
她歎了口氣，說：“你喝酒都喝進醫院了，怎麽還想著喝酒，還是別喝了吧。”
他突然翻臉：“不願意就算了，我找誰幫忙弄不著？你走吧，你別以為我缺了你就不行。”
路欣瑤怔了一下，沒有吭聲就轉身上樓，他是病人，喜怒無常她都可以原諒的，也不跟他計較。可是他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今天卻是連著發了兩回，也不知道是哪裏惹到了他。
剛回到寢室電話就響了，她看了是林楓，真有點不想接，可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長久的寂然無聲，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既然沒話說，他為什麽還要打電話來？最後還是她忍不住：“有什麽事？”
他說：“欣瑤，對不起。”
她歎氣，無奈地說：“你沒對不起我，快回醫院去吧。”
他說：“不，我錯了。”
路欣瑤是真心感到無力了，“不，你沒錯，你也沒對不起我，很晚了，我也要睡了，你穿那麽少快回去吧，別胃病沒好又感冒起來了。”
他說：“不是，我說錯了，欣瑤，我錯了，我今天來，其實不是為了弄酒的事，我就想見一見你。欣瑤，我剛才說的那些全是假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我就是受不了你就那樣跟我裝，你就那樣在我麵前裝傻。我就受不了……”
他停了一停，語音淒涼：“欣瑤，我愛你。”
“……”
“你……明天還來看我嗎？”
“好。”
路欣瑤掛了電話以後，回到了床上，很久都沒有睡著。想了很多事，也想了很久要不要接受林楓，怕隻怕接受了以後，到頭來依然負了他的一片真情。
到了半夜三四點才迷迷糊糊的睡著，她睡得並不好，夢到了林楓，又夢到了張德和，後來又夢到了劉芳，最後又夢到了一個小樹林，小樹林裏麵仿佛傳來女孩子低聲哭泣的聲音，她走進去看，也許隻有二十歲，伏在那裏低聲地哭泣，哭得很傷心。
她走過去，問她有什麽事情可以幫忙嗎，那女孩子終於抬起頭來，滿麵淚痕，竟然就是她自己。
她就此醒來，出了一身的冷汗，黑暗裏聽到自己的心怦怦在跳，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看了時間，已經快六點了，天也快亮了。
摸索著起來倒水喝，一杯熱水喝下去，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跳著。她重新躺回床上，可是睡不著，闔上眼睛仿佛就看見小樹林裏麵哭泣的自己。
第二天上午，林楓一個人在病房裏抱著筆記本電腦玩遊戲。
病房門突然被人很沒有禮貌地推開，林楓不用抬頭也知道來人是祁樂跟大鵬了，卻沒想到除了祁樂跟大鵬居然還來了一個人，一個也是從小跟他們三個一起長大的女孩鄭心怡。
“喲，楓少！你怎麽時候改走癡情憂鬱路線了！還借酒消愁消到醫院來了。”
鄭心怡提著一藍水果，把水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在林楓病床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怎麽來了？”林楓看了看鄭心怡，又抬頭看了看祁樂跟大鵬，用眼神詢問他們。
“別看著我，不是我告訴她的。”祁樂連忙撇清，跟大鵬一起擠著坐到林楓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