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 第十一曲

住宿集訓第二天。

看著一邊揉眼一邊懶洋洋地聚集起來的我和小木曾,冬馬竟然還能說出『來,我們再合奏一下』。

對直到昨夜還是無可救藥的我來說,這難度實在是太高,但是我無法違抗師父的命令,隻能以我那尚不足以彈好第一首曲子的水平勉強開始全體練習。

當然,結果自然是…

“嗯,好歹成調了”

莫名其妙地夠到了及格線。和之前冬馬的形象完全不符……

“不是一塌糊塗麽。尤其是我。或者說隻有我。隻是看小木曾和冬馬的話已經很完美了”

就算聽著冬馬的鋼琴我還是無法保持好節奏……

“是麽?我覺得大家配合得很好啊”

你是在安慰我嗎……

是因為她天生對節奏敏感,還是說她隻聽了冬馬的鋼琴。

“你覺得你最理解自己的演奏?…你也太自以為是了”

師父你都不打算讓我自由地消沉一下麽…

“獨奏部分的確很糟糕。老是出錯,節奏又亂七八糟,而且彈到一半就放棄,真不像我的學生……”

…你是不是不親手把我推進地獄不甘心啊?

“不過,等到主唱加入了以後就足夠達到及格線了。彈得好,又沒妨礙到小木曾”

我隻在意個人獨奏部分,根本沒留意其他部分。

幾乎沒怎麽練習。

而且冬馬她也說了那部分不用擔心…

就和她說的一樣……

彈的時候手指自作主張地動起來了呢。

不用在腦海裏把弦的位置變換成手指的形狀,直接就按習慣彈撥了起來。

“每天10個小時,是不是很奏效”

看來我又被冬馬玩弄於鼓掌之間了。

原來,她之前布置給我了的那些艱巨的個人練習,並不是要我『能把校園祭的歌曲彈好』,而是要我把『吉他摸熟』。

冬馬果然無人能敵。

她說的話一定沒錯,我隻要照著她說的辦就可以了。

如果主唱風頭出的最大的話,那我是風頭第二大的人了,我作為吉他手有一段獨奏也算挺拉風的……

而冬馬隻是作為一個配角坐在鋼琴後……

這個經過我深思熟慮的『提案』,就跟我想象的一樣,一下子就被冬馬拒絕了。

從高一時就被寄予厚望的音樂科精英,現在還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音樂家,而且還是非常厲害的………

但是很可悲,這麽一個厲害人物現在卻被人遺忘,成了一個在普通科就讀,連畢業都成問題的差生。

不了解冬馬的同級生們,隻知道冬馬不良的一麵的音樂科同級生們,還有認為冬馬隻是一個靠母親威名狐假虎威的二世祖的部分老師們。

我想給他們一記耳光。

想讓他們後悔,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多麽地有眼無珠。

有一個如此好的機會,但冬馬居然不同意……

所以我很想讓大家知道。

冬馬其實是這麽一個人。

……

下午6點30分。

11月中旬的夜晚,光靠一件外衣無法遮擋的寒風正在吹襲著我們的皮膚。

下午的練習比想象中要輕鬆得多。

隻進行了一次個人練習和團體練習,而其間還有不少休息時間,而且隻到黃昏就解散了。

因為冬馬宣布了5點解散,所以後來大家就在快餐店共進晚餐了。

…根據當時情況來看,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沒什麽幹勁,看來是考慮到這點所以提早解散。

小木曾她從下午開始就這個樣子,不知道為啥無精打采。

練習她倒是很認真地練,問她事情總是會回答。

不過,該怎麽說好呢,雖然我沒什麽資格批評人家,但總覺得她的歌聲比平常小了很多…

就像強忍著病痛的病人一樣……

今天下午我聽到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我沒事”

最奇怪的是,她每句都會加上輕度的否定語氣,讓人覺得很像冬馬。所以,我們之間的對話無法繼續。

平常的小木曾的話,她一定會不停地向我搭話,連讓我去顧慮她的時間都不給我。老實說,對於不習慣與女孩相處的我來說,她這點實在是太值得我感謝了。

但是今天她那種淡漠的反應,甚至讓我覺得和冬馬如出一轍,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確實,直到昨天,不對,今天上午的時候還是正常的。

“那個,小木曾。我有些事想問你”

最後,我也隻能像往常一樣,采取溝通的方式來讓自己理解。

不知是不是預測到了我的心思,小木曾突然轉過身來,盯著我的臉。

她立於我麵前,牢牢地盯著我的雙眼,總覺得那表情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看著她有點失落的表情

“…似乎也不怎麽帥啊,普通。一般。大眾臉。不好也不壞,雖然喜歡關心他人是優點,但是換個角度來看的話,也可以說是八麵玲瓏,總是那麽認真,努力這一點是很不錯,但是在某些人看來可能會覺得古板無趣”

果然,這話也說得很容易讓人誤解……

這個…她明顯是明知故犯。

毫無疑問,是想傷害我。

而且,一切如她所願,戰果相當豐厚。

…是的,小木曾現在正在挑釁我。

直到剛才,還是共同集訓的夥伴,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候,突然露出了敵意。

直到剛才,還來給我們送點心和飲料的,現在卻丟來一隻代表決鬥信號的白手套。

然後,她丟下呆若木雞的我,朝著車站小跑著離開了

我愣在了原地……

因為不知道怎麽做,所以不知該追上去好,攔住她好,還是責備她好,隻是以同樣的速度追隨在小木曾身後。

但是小木曾已經看出了我的想法,她明確地拒絕了我這種曖昧的反應。

在我之前開口向我道別……

她站在沒有燈光的街道……

讓我無法發現她的表情……

突然小木曽停下了腳步……

我也識趣的和她保持距離……

“如果你能忘了我今天的話,我就很高興了”

和言語相反,她的眼睛從剛才起就有幾分微紅。

她的聲音也說明了這一點。

不是指言辭的意思,而是她的音調。

“那麽,晚安…”

“小木曽,你給我等一下!”

讓這樣狀態的小木曽自己回家……

後果不敢設想……

“現在天已經很暗了,而且小木曽家附近人又少,讓我送你吧”

“算了。北原你的電車方向和我相反吧”

現在我能想的的就是,我隻有全力地再現平日的那個愛管閑事,煩人的我。

“這種時間,我一個人也能回家。………哪怕練習到很晚其實也沒事”

你這樣的精神狀態,我怎麽可能丟下你那,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送入家人的懷抱……

“不,還是送你吧。不,讓我送你吧”

因為往常的話,這種方法對小木曾十分有效。

和冬馬不同,這種故意拉近距離的方式,她應該會感到舒服。

“不行。如果被你送的話,我不是說不出口了麽”

說不出口?!

“『北原是個能讓女孩子晚上一個人擔驚受怕地回家,連送都不送一下的最差勁的男人』…”

從之前強忍著哭,到現在嚎啕大哭……

我不明白…

正因為不明白,所以莫名其妙。

往常萬試萬靈的談判技巧這次卻失效了。

平常總是朝著“正麵”的方向超出我預料的小木曾的反應,這次卻變成“負麵”了。

我本來以為自己多少有點理解小木曾的想法,現在看來以我這貧乏的人生經驗看來還是很難辦到。

唯一能確定的是,我今天確實傷到了小木曾的心了。

而現在的我完全不知道原因和解決方法。

本應追上去的我……

卻不知為何自己的腳被固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目送著流淚的小木曽離開我的視線……

當我鼓起勇氣重新啟程的時候,她已經消失在人海中。

以我在體育課上的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向了我們共同的目的地……

看著在我麵前關上的車門……

看著小木曽的揮手和那強迫自己的笑容,讓我的心……

‘我到底做了什麽,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