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前塵事
蕪被眼前的光耀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正在猶豫的時候,董鄂妃眼角忽然掃到了她的身影,轉過頭來,臉頰驟然紅了:“塔娜格格……”
青蕪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請安:“給皇上,皇貴妃請安。
順治抬起頭來,見是她,微微一笑道:“你來做什麽?”
見到那個笑容,青蕪心裏刺痛,眼前忽然變得模糊……她來做什麽……
她也不知道自己來做什麽。
“格格?”敏銳地察覺到青蕪麵sè有異,董鄂妃目光有些擔憂。
青蕪強牽起嘴角微微一笑,硬生生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皇上,荷衣姑姑病的重了,奴才可否請一位太醫過去?”
皇貴妃的身體根本就看不出什麽異樣,就算昨rì有滑胎的危險,也犯不著今天把所有太醫院的人請過來……何況荷衣照顧了他這麽多年,他竟然冷血至此……
也是,君王自古以來都是冷血才能成大業,就如他親口下令賜死自己一般……青蕪微微冷笑,等著順治的回答。
他的臉sè猝然一變:“荷衣怎麽了?”
青蕪淡淡道:“病地重了。還請皇上能派一個太醫過去。”她說話地時候。下意識地將目光轉開了。不敢也不願去看他地眼睛。害怕不小心泄露什麽情緒。
“傳旨。讓徐太醫過去。”順治站起身來:“朕隨你過去看看。”
“皇上?”董鄂妃有些驚慌。睜大眼看著麵前地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住了他地手:“臣妾……”
順治低聲對她說:“你好好歇著。朕叫他們在外麵候著。你身子不舒服了就叫人傳……”說罷。輕輕拍了拍她地手:“朕晚些再來看你。”
青蕪狠狠咬住嘴唇。將頭別向了一邊。
……
太醫到養心殿替荷衣診過脈以後,開了一張方子,煎了藥讓荷衣吃下去,病情才穩定了一些,但還是要看後效。
順治聽到暫時已經無礙之後,鬆了一口氣,怒目掃向申貴:“荷衣生病了,你如何不說?”
申貴忙道:“回萬歲爺的話,是荷衣自己不讓奴才說的,說是小病,將養幾rì就好,沒想到昨兒晚上病情忽然就惡化,隻是今兒太醫院的太醫都去承乾宮了……奴才這才塔娜格格將藥送過來。
順治聞言,緊皺的眉頭方舒緩了一些,挑眉問道:“塔娜何在?”
“回皇上,奴才剛剛還看見格格在殿外頭……轉眼就不見了……”申貴納悶道:“格格對荷衣的事甚為上心,想也是一副菩薩心腸,不然就是與荷衣有什麽淵源。”
順治沒有說話,目光越過門簾,投向外麵那裏,一道人快速地閃過。
……
“格格跑什麽?”舒魯吃力地跟在青蕪後麵,也不知道她要往哪裏去,急忙地問道。
青蕪沒有回答,加快了腳步。
舒魯也隻得跟上,然而走了一會,意識到要去地路,舒魯臉sè煞白:“格格莫不是要去……”
說話間青蕪已經停下了腳步,嘴唇微微顫抖著,看向麵前。
舒魯隨著她的目光投向前麵,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又是重華宮,鬼魅一般地立在麵前,門庭生塵,就算在白rì裏也叫人覺得yīn風陣陣,不寒而栗……
“格格千萬不可再進去了!”舒魯輕輕推著她。
青蕪咬著唇的牙齒越來越用力,深深地陷進肉裏,一絲殷紅的血液滲了出來……
舒魯渾身都在顫抖,推了推她:“格格?”
青蕪推開她的手臂,想也不想地抬步走了進去麵前地景sè熟悉到了極點,然而隔了大半年,又帶著說不出的陌生。
這條路……她攙著他的手走出來,與他一起站在了門口,他在門口站定腳步,目光溫潤如玉,低下頭輕輕吻在她的唇上:“阿雯,天黑之前朕就來接你出去。
”
“嗯”她閉著眼睛,專心地感受著他的溫柔,臉上是幸福地紅暈,正如今rì的董鄂妃。
越是甜美的回憶,現在想起來越是諷刺,她冷笑出聲,失神地往裏麵走去,映入眼簾地還是案上江玄雲的排位……江玄雲……他,竟然死了!他答應自己隻要一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是他,他會將所有的記憶一點一點重新告訴她,但是他竟然違約了!
顫抖地手指撫上深黑sè的木板,青蕪的眼淚奪眶而下……
“江玄雲……”她輕聲地說:“你……你為什麽要騙我……”要是今天不想起來,她會就這樣一輩子渾渾噩噩地活著,將自己這麽沉重的記憶全部忘掉,就這麽在宮裏當一位塔娜格格,單純地活著嗎?
這就是
的?“江玄雲。”她低下頭,輕輕將排位擁入了懷的,為什麽江玄雲會選擇這一條路……
……
時間轟然倒退,回到那rì晚上。
她被太後關在這裏已經三天,沒有任何消息從外麵傳進來,她守著麵前地歡喜佛,看了看,又閉上眼,告訴自己,他一定會來的,他說過不會再讓自己一個人害怕孤單……他說地,她都信。
因為執著地相信著,所以夜晚似乎也變得不再可怕,就算是在這個yīn森透骨的冷宮。
知道第三天晚上,他終於來了,一臉地倦容。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撲到了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這一瞬間她才現自己其實是害怕地,但怕的不是鬼,也不是子虛烏有的詛咒……是怕他會不來。
怕得根本就不敢想……看得他的這一刻,心放下來,也忍不住哭了。
“朕說過,一定會保護你的。”順治輕輕撫摸著她的絲,低聲說。
她拚命地點頭:“嗯……我相信。”
那晚他留在了重華宮……抱著她躍上屋頂,俯視著這片勾心鬥角的層層宮闕,將她悄然擁緊。
“阿雯,你想出去嗎?”
“……我不知道……”
“為什麽?”
“我怕出去了就見不到你了。”她微笑著說:“但是留下……我還是有點怕死。”
順治淡淡笑道:“如此,我帶你出去吧。”
青蕪渾身一顫,詫異地望著他。
“我帶你出去。”他轉過頭來,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又說了一遍。隻是短短的一句話,瞬間讓她感到了說不出的安全和溫暖,往他懷裏鑽了鑽:“你就會哄我,你舍得你的皇位嗎?”
順治正sè道:“君無戲言。”
青蕪鼻頭一酸,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覺到了可以把自己整個淹沒的甜蜜和幸福:“有你這句話就夠啦,我……我這麽普通這麽難看,你要為我放棄你的嬌妻們,你不覺得虧我都提你虧。”明明是再好不過的氣氛,青蕪說的話卻滿含著醋意:“你肯定是哄我。”
順治哭笑不得地在揉了揉她的頭,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呐,你看看你自己的表情。”青蕪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悔得腸子都要青了,說不出話了吧……”她話還沒有說完,嘴唇忽然被堵住了,他在她唇上懲罰xìng地輕咬了一下,抬起頭:“阿雯,你才是朕的妻子。”
她呼吸一窒。
“朕唯一的妻子……”他的唇重新覆下……仿佛可以執掌永恒的溫柔的安定,幾乎讓她哭出聲來。她瘋狂地回應著他,環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戰栗著的親吻:“福臨……”她喚他的名字,身體和靈魂都潰不成軍,迅速臣服在這個男人強大而淡定的攻勢之下……
唯一的妻子……她記住了這句話,恍然之間覺得,似乎就這麽死掉也毫無遺憾了。
……
手臂箍緊,胸口的靈位傳來磕碰的疼痛,青蕪從讓人沉溺的記憶從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抬起頭,看向了屋頂。
原來是假的……他根本就是滿口胡言!可歎自己當時,還感動得那個模樣……
第二天清晨,順治走之前告訴她,外麵還有事要處理,天黑之前就來接她,與她一起出宮……本來是一個太虛無飄渺的承諾,但因著昨晚他說過的話,青蕪竟然毫不猶豫地相信了。
一點都沒有懷疑,甚至焦急而甜蜜得不敢走近房中,隻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明明知道離天黑還早,但還是忍不住地想,早上,中午,下午都是天黑之前……他會不會馬上就來了,帶著她出宮,從此再也不用被別人分開……一起相伴到老……
想到這裏,她嘴角就會浮出淡淡的淺笑,滿懷希冀地等著。
然而越是這樣,絕望降臨的那一刻,越是致命……
太陽升起來,再落下,天一點一點地黑透了,他還是沒有來。
可能是遇到什麽事耽擱了吧……肯定馬上就回來……
青蕪這麽想著,不禁有些擔心他。夜晚起了風,也不願走到屋子裏去,一直等著……直到枝頭的明月都要沉下,東方露初淡淡的魚肚白,那扇緊閉著的門還是沒有打開。
青蕪的心也隨之一點點下沉,正要回身進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雙腳落地的聲音“福臨?”她霍地轉過身,然而並沒有看到那個人,而是一聲白衣,微微含笑的江玄雲。
他提著一壺酒,笑容裏帶著淡淡的悲憫:“阿雯。”(,如yù知後事如何,支持作,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