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簫聲

青蕪進了馬車以後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本來隻是想言語試探,沒想到一怒之下就變成了攤牌……她無可奈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告誡自己:回了宮可不能在這樣迷迷糊糊的了,要不然真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再次入宮,還是從上次走的神武門進,自然要穿過無數漫長又yīn冷的巷子。

戴喜在前麵引路,一麵道:“姑nǎinǎi,你這次運氣好,替萬歲擋了那一箭,回去有好rì子過了。”青蕪還在想著剛才那兩個要她命的黑衣人,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胡亂地問了一句:“戴公公,最近恪妃娘娘還好嗎?”

戴喜搖搖頭道:“這一個月萬歲爺沒有點過她的牌子。”

一個月了……是青蕪高估了恪妃,還是低估了她的對手?她,竟然還沒有複寵。

青蕪隻覺得今天的巷子比上次還有yīn森,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問道:“這附近是什麽宮殿?”

戴喜想了想道:“這裏是重華宮,前麵是儲秀宮,以前住過幾個娘娘,現在……唉,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都……死了?”青蕪的背脊一涼。

“可不是。”戴喜搖搖頭;“作孽啊,哪個不是神仙樣的,最後還不是瘋的瘋,死的死……”

青蕪忽然感覺一陣冷風從背後吹過,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忍不加快了腳步,不知道為什麽,她對這個地方本能地恐懼,一刻都不想多呆。

戴喜似乎沒有察覺到後麵後麵女子的情緒,兀自緩緩地說道:“按理這也不該是奴才們該議論的事,靜妃娘娘還是皇後的時候,造的孽多啊,和皇上又是個水火不容的xìng子,唉……”

青蕪瞬間想起了那rì救她了一命的靜妃“公公可知道娘娘是因為什麽緣故被廢的?”

憑直覺,靜妃就算是xìng子孤傲一些,和皇上合不來,也絕對不是作惡之人。

戴喜連忙搖頭道:“小祖宗喲,萬歲爺有旨,不許任何人再談論此事,你千萬不要在別人麵前問起,要殺頭的。”

青蕪雖然滿腹疑問,但是看見戴喜堅決不說的模樣,也意識到在他這兒問不出什麽來,隻得作罷。

好不容易走過了這條yīn森的巷子,過不久就到了乾清宮,剛剛入宮門,荷衣就過來告訴戴喜,皇上召見青蕪。

此時順治正在批閱奏折,看見青蕪來了便抬起臉,道:“不必行禮了,替朕倒一杯茶來。”

端茶倒水青蕪也算是行家,但是這次不知道是剛才在街上受驚,還是聽到了那些駭人聽聞的宮闈秘聞,青蕪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將茶水灑了,還好是灑在自己身上。

“想什麽呢?”順治拿著朱筆的手停了一下,回過頭:“身上的傷好了?”

青蕪見他不怪罪,鬆了一口氣:“全好了,多謝皇上掛懷。”說著回身重新去倒一杯茶。

順治低下頭看奏折,淡淡說了一句:“阿雯,朕已經下旨封你為淑儀,你還不懂的規矩多向荷衣問問。”

青蕪受寵若驚,顧不得倒茶了,忙跪下謝恩。

乾清宮一共有一名夫人,一名淑儀,六名婉侍,柔婉,芳婉各三十個,她這才兩個月就爬到了隻在荷衣一人之下的淑儀,算得上“官運亨通”了。

況且……淑儀的俸祿可是一個月十五兩啊,算得上現代的年薪十萬了。

可惜隻能呆一個月……

順治見她喜成這樣,不由得好笑道:“封你個淑儀就高興成這樣?”

青蕪算得上是頭一遭看見他露出笑容,呆呆的移不開目光,驚訝地歎了一口氣,他笑起來真好看。

順治注意到她放肆沉迷的目光,假咳了一下道:“阿雯?”

這個掩飾尷尬的小動作順治已經在青蕪麵前露出來三次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花癡,羞紅了臉低下頭道:“皇上恕罪,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順治怔了一下,看著她起身就要走,失笑道:“阿雯,把茶端過來。”

青蕪羞得無地自容,隻想找個地縫把自己埋了。

重新倒好茶,再端到順治身邊。

他……低下頭寫字的樣子真好看。

怪不得有人說男人努力工作的模樣最xìng感,真是……難怪他那些大老婆小老婆個個爭送秋波,哼。

停,這個人良心不過關,再帥都沒用。

青蕪搖了搖頭,把滿腦袋不正經的想法驅逐出境,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好,不再出聲打擾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淑儀的工作在乾清宮裏算得上是最清閑的,隻要偶爾和夫人換著值夜,管管下麵的女官就行了。

這樣就每個月拿十五兩銀子,青蕪也有些愧疚,總感覺自己好像欠了誰什麽一樣。

隻有勞動才會有收獲,這個道理她高中第一次開始打工刷盤子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候每天刷那麽多的盤子,一個月才能拿到四百塊錢,簡直是廉價勞動力!

可是現在……似乎真的,有點付出與收獲不成比例。

時間一下子變得多了,若是以前,青蕪必會加緊研讀《天問》,隻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所有讀這本書的興趣。

半夜夢回的時候,想起到這邊以後生的事,她還是會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以前的“晚安三秒”,變成了現在的“輾轉難眠”。

不管皇宮裏點了多少燈,古代的夜,永遠黑得徹底,蠟燭隻能掃亮周圍的小小一圈,其他的所有,都湮沒在潑墨一樣的黑裏。

青蕪睡不著索xìng坐了起來,盯著櫃子上的小燭台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家人的事,枇杷的事,還是這個宮裏的事,想著想著,耳朵旁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簫聲,幽竹脈脈,高如冰泉,低似鳳吟,恍如有人嗚咽低語。

所有的樂器裏麵,隻有蕭,不管吹什麽調子,永遠是那麽寂寞。

青蕪拉開被子站起身來,打開門走了出去,看見了灑落在地上雪白的月光,簫聲似乎又近了一些。

是誰在吹?她慢慢在院子裏走著,盡量走到偏僻的所在,往上麵看,仍然是亙古不變的明月和琉璃瓦,兩交相輝映,流淌著古老而神秘的sè澤。

“喂……你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確定吹簫的人就是江玄雲的,隻是對著一座高牆輕聲呼喊,那人就在上麵。

果然,聽到她的呼喚,簫聲停住了,眼前一陣風聲,江玄雲躍到了她麵前,手中輕輕握著一把竹簫,臉襯著淡淡的月光,英俊得不似凡人。

青蕪驚歎地想,自己第一次怎麽就沒覺這個人其實看著挺順眼的,嘴裏卻不依不饒地說:“你大半夜幹什麽呢,擾人清夢,就不怕被皇上現?”

江玄雲嘴邊泛起溫和的笑意:“我的簫聲,隻有知音能聽見。”

“胡說”青蕪道:“大半個皇宮都聽見了,你還在這裏掩耳盜鈴……”

江玄雲沒有管她特意的挑刺,微微一笑,問:“不知道玄雲現在能不能知道婉侍的芳名?”

“我沒跟你說嗎?”這可是大失誤,畢竟出宮的事還是要靠他的“我叫青蕪。”話剛出口,青蕪驚訝地掩住了嘴,看著他。“不對,不對,是阿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