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驚變

沒過多久,麵上忽然一涼,青蕪有些不習慣,伸手想要摸摸臉,手腕卻被男子一把拿住了“別動”。她疑惑地抬起頭,清楚地看到了男子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

男子看到自己掌中那張美得令人屏息的容顏,膚如冰雪,鼻如玉雕,在月光下如含著淡淡的珠光一般,令人一看便移不開眼去,這張臉讓他驚愕異常,隱隱覺得有些熟悉,一時失了神,直到美人紅著臉翻了他一眼:“你還要看多久。”他才反應過來,放下手,微微一笑道:“果然不似凡人。”

青蕪被他看得有些害羞,拉下臉道:“你看也看完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要是敢反悔我就去皇上那裏告你調戲宮女。”她氣鼓鼓地奪過男子手中的一張軟膜就要走,忽然聽到他低笑著開口:“在下江玄雲,姑娘芳名?”

“柔婉。”青蕪扔下了一句,轉身飛快地跑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把手中那張膜扔到地上,恨恨地踩了兩腳。

什麽易容,沾水就壞!

她掏出了香囊裏所剩不多的幾顆藥丸,有些哭笑不得,帶入宮的藥雖然多,但是大部分都在枇杷那裏,這幾顆要是用完了怎麽辦?

好在青蕪是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盲目樂天派,沒過多久就把這個顧慮拋到了一邊,在鏡子前麵坐下來開始易容。

乍然看到鏡子裏自己的樣子,青蕪臉上也浮現了驚豔得表情,這幅皮囊還真會長,怎麽這麽好看……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把藥丸化開塗了上去,整頓了一會兒,看著鏡子裏平庸至極的臉,感歎了一下,這才是本本分分的宮女的樣子。

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拿起被自己放在一邊的手絹,聞到上麵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將那帕子往臉上一擦,剛塗好的膜又壞了一塊……這,這不是沾水的問題,而是帕子上撒了能讓她麵上的易容溶解的藥水!也就是說,那個叫江玄雲的,一眼就看出來她易過容,而且他肯定還很了解自己這種易容術,這麽容易就給破解了。

青蕪一瞬間有種被人騙了的感覺,認定那誰趁人之危,很不高興地重新易了容,躺倒床上拉過被子,睡覺!

站在外麵的江玄雲,一直看著青蕪離開的地方,幽深的眸子幾乎和夜sè溶為了一體,許久許久,方皺著眉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怎麽這般熟悉……”

一會兒,順治身邊的大總管申貴走了過來,向著他行了一禮:“江太醫,萬歲爺在裏麵等候多時了。”

江玄雲輕輕“嗯“了一聲:“我這就進去。”

這一夜後半夜下了一場雨,雷鳴動天,青蕪睡著模模糊糊地醒了一次,隻覺得背脊寒,把被子又裹得緊了一些,照舊入睡。

然而第二天清晨便傳來了在禦花園的荷塘中現一具屍體的消息,那時青蕪正在欽天監裏望著麵前那尊巨大的渾儀呆,顧懷問她關於赤道和北極星的問題,青蕪無意識地用地理知識敷衍了幾句,每一句都惹得顧懷驚異半天。

但是他很快察覺到了青蕪今天有些jīng神不濟,問道:“柔婉可是昨夜沒睡好?”

青蕪無jīng打采地點了點頭:“昨晚打雷了,雨下得真大……”

“原來如此。”顧懷微微一笑:“雷,乃是天罰。”

話音剛落,一個侍衛打扮得人便跑了進來道:“顧大人,人找到了。”

顧懷麵sè一喜,還未說話,青蕪便搶先開口了:“什麽人?是不是枇杷?”

“回大人,就是永壽宮新到的宮女枇杷。”

青蕪怔了一下,看到侍衛的表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忙問道:“她在哪裏?”

“昨晚上下雨,荷塘漲水,漂上來一具浮屍,請永壽宮的人看過了,衣服打扮確實是枇杷。”

侍衛還未說完,青蕪便感到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接下來的話也聽不清了……

“我去看看。”顧懷看了魂不守舍的青蕪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就要和那個侍衛走,青蕪忽然道:“等等,我要去。”

顧懷有些不忍,道:“柔婉還是不看為妙。”

“我要去。”青蕪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圈已經紅了:“我去看看是不是枇杷……”

此時的禦花園已經在順治的一聲令下變成了禁地,青蕪跟在顧懷後麵進去,隻見屍體還躺在荷塘邊,蓋著一張白布,正是昨rì佟妃抱著三阿哥歇息的地方。青蕪瞬間想到了三阿哥一口一個“池”字,不由得一陣背脊涼,難道昨rì三阿哥就知道荷塘裏麵有這具屍體?

驗屍的太醫走了過來,正要拉開白布,顧懷下意識將青蕪的臉轉向一邊:“你不要看。”

青蕪掙紮了一下轉過了頭,看見了白布下麵那張被水跑得浮腫黑的屍體,鼻子狠狠地酸了一下,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這具屍體上穿的衣服她認得,就是她生病那rì枇杷照顧她的時候穿的那身,現在她卻變成了一句屍體,姣好的麵容也變得浮腫不堪……青蕪再一次感受到了命運的無常,往那邊走了兩步,澀聲問道:“她……她是怎麽死的?”

“想是貪玩,落水溺死的。”太醫翻看了半天,歎了一口氣:“死了兩天了。”

兩天……那應該是順治開始找那個名字裏帶“木”字的人那一天。

不對,枇杷心細如,絕對不是馬虎得掉下荷塘淹死的人,況且這裏麵水又不深,根本不足以淹死一個人。

青蕪正想說話,太醫似乎也覺得說不通,但是又解釋不了,說道:“回稟皇上將屍體埋了罷,已經臭了,別衝撞了宮裏的娘娘阿哥。”

那之後,順治很快下令將屍體掩埋了,“妖星”的事件也告一段落。枇杷死後,顧懷確實沒有再看見那顆妖星,但是順治還是下令將永壽宮裏所有名字帶“木”的宮女都逐出宮去了,這裏麵也包括柳碧蟾。

此後,顧懷便離開了宮中暫時給他當做觀星台的房子,回到了齊化門內的觀象台。

青蕪升為婉侍,俸祿加到了一月十兩。

這件事似乎就這麽過去了,但隻有一個人覺得沒有過去,那就是青蕪。

她看了枇杷的屍體,回到乾清宮就小病了一場,病中一直交替不斷地做著噩夢,一會兒看見枇杷羞怯的笑容,一會兒又看見那張紫黑sè的臉,半夜驚醒過來的時候,青蕪也清醒地認定了枇杷是被別人殺的。

至於是誰,她心裏已經有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