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暗流

就在這時候,三阿哥忽然在他額娘的懷抱裏掙了一掙,“哇”地哭出聲來;“池……池……”

佟妃唬了一跳,忙抱起他哄著,一邊想旁邊的rǔ娘問道:“三阿哥這是怎麽了?“

“奴才也不知道……”一邊的rǔ娘也十分疑惑,三阿哥一向乖巧,怎麽突然就哭成這樣?

“池……池……”三阿哥一麵含糊不清地喊著,一麵大聲哭著,小小的手還指向了旁邊的池塘。

青蕪下意識地往那池塘看去,隻見一池碧水在夏rì微風的吹拂下層層皺開,荷葉田田,朵朵荷花破碧而出,亭亭玉立,風一吹就輕輕顫抖開來……

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啊。

“池……池……池……”三阿哥兀自念著,佟妃見他哭得狠了,忙抱起來交給rǔ母道:“這裏風大,快帶三阿哥回去罷。”rǔ母答應著結果了,抱起小孩就往回走,青蕪聽見三阿哥不停地叫著“池”的哭聲,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柔婉若沒有什麽事也早些回去罷。”佟妃似乎也被剛才的事弄乏了。

青蕪答應著躬身退開,向著恪妃居住的永壽宮走去,不知為什麽,三阿哥的聲音卻長長地回響在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再到永壽宮,青蕪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些害怕又有點內疚。

現在恪妃倒是在等著她,皇上以前三天裏總有一天要過來看看,或是想著賞賜什麽下來,她算得上後宮第一得寵之人,這幾天卻像把永壽宮忘了一樣,恪妃覺得有些不安。青蕪剛踏進永壽宮的正殿沒多久,就被柳碧蟾請到了恪妃跟前。

“參加恪妃娘娘。”行禮之後,得到恪妃的允許,青蕪立起身來。

“皇上那邊……”恪妃猶豫著,問道:“最近怎麽樣?”

據她所知,皇上這幾天都沒有點誰的牌子,這讓她稍稍放了心,隻要不是單單冷落她一個人就好。

青蕪想到董鄂妃很快就要入宮的事,看著恪妃一臉期盼的臉,也不忍說什麽,便道:“皇上這幾天都忙於國事,娘娘放寬心……”

恪妃臻微側,歎道:“皇上cāo勞,柔婉可要好生伺候,為皇上分憂。”

青蕪失笑道:“娘娘,奴婢就是看門值夜,哪裏有幫皇上分憂的福氣?”心裏卻道,他沒事找事,活該自己憂死,誰要幫他分。

恪妃微微一笑,不說話。她看出青蕪這次來似乎有求於她……

果然,她沉默了一會兒後,青蕪紅著臉,囁嚅道:“娘娘……可否……可否幫我送一封信給石大人?”

恪妃峨眉輕蹙,淡淡道:“這是為何?”

“我想聯係到家裏人。”青蕪小聲地說。

恪妃沉吟道:“此事並不是不行,但是你可知道同你一起進宮的枇杷之事?”

“知道。”青蕪有些心虛。

“柔婉終rì在乾清宮,可能不清楚……”恪妃淡淡地道:“枇杷失蹤了,原本在宮裏不見個小丫鬟並不是什麽大事,但是皇上要管,隻要是個人,要出宮門都得翻搜一遍,枇杷是從本宮這裏出去的,還不知道幹了什麽冒犯天顏的事,在這個當頭下本宮派人出去,豈不是白白讓皇上懷疑?”

青蕪聞言便知道她不想幫這個忙,也不怪她,本來這宮裏哪個都是如履薄冰的,明哲保身方是上計。

此路不通,隻得另想辦法。

還好這一天之內顧懷那邊都沒有什麽消息,晚上青蕪不用值夜,便點了盞燈苦苦研讀那本《天問》。這本書越讀到後麵,裏麵的字意越是生僻難懂,看到占月篇,青蕪已經頭昏腦脹抬不起眼皮了。她深深吐出一口氣,開門走到了院子裏,看到了掛在浮凸在夜sè裏暗黃sè的琉璃瓦上一輪圓月,心裏麵想的倒不是剛才學會的占月知識,隻是有點想家。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她想到了這一句詞,忽然又覺得不怎麽應景,她現在看到的這輪月亮,可是媽媽和妹妹所見幾百年以前的,連“嬋娟”都不能共了,這一輩子,隻怕再也見不到她們了。

還有蓮池,安翔,他們的臉一張張在腦海裏飄過,青蕪忽然覺得鼻子酸酸澀澀的。

蓮池是空姐,目標是嫁入豪門,經常會拉著她幫忙看她那些各式各樣的男人,末了給青蕪一個鼻子朝天笑容:“他們我都看不上。”

安翔是她的鐵哥們,從上學期就知道攔住她身邊亂飛的蒼蠅,實在攔不住了就一攬她的肩膀說:“她是我女朋友。”

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了,會不會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愧疚呢?

唉,又不可能報個平安……

青蕪擦了擦有些脹痛的眼睛,觸到臉上的冰涼,嚇了一跳,怎麽哭了?她記得十二歲過後自己就再也沒哭過了。今天真是著了魔了。

她胡亂擦了擦眼睛,正在這時,旁邊忽然有人遞過來一張純白的手絹,和緩的嗓音:“用這個擦擦吧。”

青蕪沒想到這麽晚了還有人在,更丟人的是還看到了她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哪裏敢接那張手絹,整個人就像被誰戳了一下的貓一樣立馬退了幾步。

站在她身後的是個年輕男子,一身淺藍sè長袍,嘴邊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拿著手絹的手修長蒼白,指節分明,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就停在那裏。

“你……你是誰?”青蕪頗有敵意地看著他;“這裏可是乾清宮。”

“擦擦吧。”那人看她的目光也帶著笑意,譏誚道:“看你哭得像隻花臉貓。”

青蕪的臉騰地紅了,她最近十年就哭了這麽一次還被人看到,十分不快地從男子手中奪過手絹,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含糊地說道:“謝謝,我走了。”正要奪路而逃,男子卻在她身後笑笑地說道:“你臉上的易容壞了。”

青蕪的背影明顯地僵了一下,站定,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轉過頭。

經過了心裏的一番“天人交戰”,青蕪終於回過身,走到了那個人麵前,低著頭道:“你,別跟誰說。”

“有條件。”男子狡黠地微微一笑。

“呃?”青蕪訝然抬起頭:“什麽條件?”

男子笑意更深了,淡然開口:“無非是想看一看美人的真容,應該不是太為難吧?”

青蕪下意識捂住臉往後退了一步:“我是因為長得太醜見不得人才易容的,你要看……我怕嚇壞你。”

“不看?”男子臉上瞬間有了一絲遺憾的表情:“那隻能讓皇上知道了。”說著轉身要走,袖子上卻一緊,抬頭隻見麵前的女子伸手拉住了她的一邊袖子,一臉可憐地看著他。

“怎麽了?”他隻是笑,保持著馬上就要轉身離去的動作。

青蕪咬了咬牙,大義凜然地抬起了頭:“你要看就看吧。”反正不是她的臉……

這個時候,巡邏的侍衛走近了他們身側,看見藍衣男子卻仿佛什麽也沒看見一樣,就這麽走了過去,青蕪本來的一絲希望破滅了,這個人什麽身份?大晚上在皇上的寢宮調戲宮女都沒人管?

看到侍衛走遠,他才抬起手。

感到一隻手指觸到了自己麵頰上的皮膚,青蕪下意識躲了躲,不過被男子的手擋住了。

沒過多久,麵上忽然一涼,青蕪有些不習慣,伸手想要摸摸臉,手腕卻被男子一把拿住了“別動”。她疑惑地抬起頭,清楚地看到了男子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