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遍九陌
正看著外麵的江水若有所思,忽然聽見那叫梁化鳳~道:“店家,我與朋友約在此地相見,今晚你莫要讓別人再來了。$*-wWW..CoM*$”
掌櫃的遲疑道:“這個……”他有口難言……現在的生意本來就很難做,若是來了一個客人,豈有攔著不讓人進來之理?
卻見那書生從袖子裏取出一枚銀錠,放在了桌子上,再看了他一眼。
掌櫃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地道:“小的知道,小的省得,公子您就在此處會客,小的這就掛牌子關門。”說著像那小二使了一個顏sè,小二點點頭,環顧了堂裏一圈,看到除了梁化鳳之外,隻剩下在窗邊正沉思不語的青蕪,便向這邊走來:“這位女俠,您看……”
青蕪回過神來,怔了一下……他叫自己什麽?女俠?
“怎麽?”
“這位客官要會朋友……您瞧……”小二表情為難,雖說麵前這隻是個弱女子,但是這裏是洞庭湖,五湖三江,江湖豪士匯集之地,掌櫃的也曾吩咐過,看到一個女子單獨趕路,千萬莫要輕視,此人不是功夫了得就是背景了得,否則也不敢單獨行走江湖。
他們這顧慮原是對的,青腰間那塊鬼字牌,在洞庭之畔,比偶判官手中的朱筆還要管用,神佛堂縱橫五湖,要一個人三更死,閻王絕對不敢留到五更。
偏偏青蕪現|腸轆轆,剛才聽這書生一席話聽得腦海裏紛亂如麻,雖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還是拉下臉來裝傻:“他會他的客,幹我何事?”
聽到這句話,旁桌的書然轉過頭來裏jīng光四shè,定到她身上。
青隻裝作不知。埋頭扒飯。
小二站也不是。也不是。隻得陪笑道:“那……那……女俠您吃快點。上麵還給您備著一間上房呢。”
青蕪含著飯菜。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小二也不知道她是允了還是沒允隻得回過頭。苦著臉看了掌櫃一眼。掌握嗬嗬笑著。向他擺擺手。小二便去門口掛了一個牌子。不再過來打擾。
青蕪暫時將腦海裏地紛雜地念頭按住。將一桌地飯菜一掃而空。吃飯之時。一直感到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她……她心裏有些毛。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吃完了便提著包裹站起身:“小二。”
小二臉sè一喜低頭彎腰地陪著笑引她上樓。青蕪正要往上走。忽聽後麵那人說了一句:“姑娘身上帶著寶物。還是小心為上。”
青蕪聽得暗暗咬牙是驚訝又是惱恨,驚訝的是他竟然能看出來包裹裏裝的是什麽東西恨的是這句話若是被別人聽去了,又是一堆麻煩。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梁化鳳說這句話,半點沒有提醒她的好意,而是另一個意思。
“多謝先生提醒了。”回過頭麵具表情地客氣一句,她便回頭走上了二樓到了房間裏,剛放下包裹股倦意便鋪天蓋地地卷來,她眼皮有些沉重將包裹放在枕頭底下,揭開衣衫早早上床睡覺了。
模模糊糊中睡到半夜然被自己的一陣心悸嚇醒,借著微微的月光,隻覺得麵前站著一個人,她驚得睡意全無,張大眼睛,屋子裏漆黑異常,她隻看到一個男人正站在自己床前,手伸過來,像是要拿什麽。
青蕪驚懼交加,從枕頭下掏出一個繡筒,對著那男的扣動機簧,“嚓”的一聲,九顆追魂釘次第shè出,快如驟雨。
這人低呼一聲,被逼的連連後退,縱然他身法輕靈萬分,被驟然突襲,閃避不及之下左肩上還是深深地陷入了一釘,劇烈的疼痛深入骨髓,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青蕪又將竹筒對準了他,眼看又要扣動機簧……他忙出口製止:“姑娘且慢……在下並無惡意。”
他的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青蕪遲了一下,冷聲問:“你是誰?沒有惡意半夜到我房裏來幹什麽?”
“在下梁化鳳。”他輕聲道:“來此地,是想取走姑娘身上的東西。”
青蕪臉上驟然變sè:“你來偷我東西還說沒有惡意。”手指再次口上了機簧。
“姑娘莫要激動……”梁化鳳指著她手中的東西說道:“這是小生研製的九陌追魂釘,怎麽會在姑娘手裏?”
“不要嗦嗦……”他轉移話題的本領也忒差了些,青蕪正sè道:“你,到底想要拿什麽?”
“姑娘身上的神器。
”梁化鳳輕聲道:“此物放在姑娘身上沒有好處,隻會為姑娘引來殺身之禍,不如交給小生……小生自會好好保管。”
“若是我不允呢?”
“姑娘可能不知道這十大神器的作用……”他低聲道
於姑娘可能隻是一些玩器,但是對蒼生黎民來說…法寶啊……”語調裏竟帶了一些懇求的意味。
青蕪怔住:“救命的法寶?”
“……”梁化鳳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麵風聲一響,一個白衣人已經長身立在了青蕪麵前,看到那人的一瞬,青蕪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你……張尚顏……你怎麽會在這兒?”
“張兄。”梁化鳳看見他進來,神sè微微一鬆,旋即又出現了黯然之sè。
張尚顏看他一眼,點點頭:“不如讓青蕪和你走一趟吧。”
梁化鳳頷,青啞然……
“好好保護她,用完了記得回神佛堂。”張尚顏的語氣,竟然像是吧當成了一件物品。
青蕪一肚子問,卻無暇顧及,隻一動不動地看著張尚顏——
他說話的樣子和語氣,麽如此奇怪?
“你心。”梁化鳳重重頓,看著他,明明是個大男人,竟紅了眼圈:“張兄……化鳳此生能交到你這個知己……死亦無憾。”
張尚顏微微一:“我死可以,你死不行……這丫頭夠苦了……我對不起……咳咳……”說話之間,咳嗽起來,此時擋住月亮的雲彩移過,一道明淨如水的月光從外麵shè進來,照在張尚顏臉上……青蕪這才看清,他臉sè慘白,嘴唇烏青,嘴角一絲絲血液滑落,滴滴滴落在白衣上,紅白相間,觸目驚心。
“張尚顏……”她低呼一聲,從床上站起:“你……你怎麽了……”
梁化鳳眼裏泛出淚光,倉猝地轉過了身。
“我……這輩子做的錯事太多啦……”張尚顏依舊微微笑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那張臉,看向她的眼神竟帶著絲絲柔情,恍如冠玉的臉蒼白如死,叫人不忍細看。他身體頹然像旁邊歪去,青蕪忙扶住她,梁化鳳也回過身來,扶住他的另一隻肩膀,臉上還有沒擦幹的淚痕。
“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我帶有藥……你別說話……”青蕪看著他這個模樣,心裏一酸,眼裏騰起一層淡淡的霧氣——張尚顏的眼裏,分明是將死之人才有的目光,寧靜澄澈,帶著一絲淡淡死灰和悵然。
“我怕是不行了……”張尚顏劇烈咳嗽著,血點滴滴滑落,青蕪忙扶著他在床上坐下,他神sè平靜,一隻手輕輕撫上了青蕪的臉頰,目光遊離,似看著她,又似透過她,看著另外一個人……
青蕪不動,她知道自己的這張臉對張尚顏來說意味著什麽。
“青蕪……”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看著她,嘴邊揚起微微的笑意:“我的青蕪……”
青蕪渾身一顫,任由他冰冷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眼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手忙腳亂地將包裹裏的藥翻出來:“別說傻話……你看一看……需要什麽藥,我都有……”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張尚顏,自己強占了他心愛之人的身軀,他也三番四次利用她,已經不是愛恨所能言明的情感,隻是他臨死的一刻,自己竟然會覺得如此悲傷……是因為朱青蕪這個身體,本身也帶著對張尚顏的記憶麽……這個拿走了自己初吻的男子,這個說話慵懶笑容冷淡的男子,這個,將她一步步推向火坑的男子……
張尚顏嘴邊勾起了微微的笑意,帶著一貫的慵懶洞徹之意,又有一些淺淺的自嘲,望著她道:“辰佳怎麽也不肯承認她就是青蕪。”
青蕪心裏顫動,還未言語,張尚顏又道:“我……我知道她心裏裝的是大哥……但是……我還是喜歡她,我喜歡她,你知道嗎?”
“我知道。”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
“可是……我這麽喜歡她,還是要逼她……我逼她進宮……就像後來逼你去一樣……你,怪我嗎?”
張尚顏的神sè,竟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眼神純淨,對著她喁喁傾訴。
“不怪……”青蕪替他將臉上的亂撥去,搖著頭:“我一點也不怪你……”
張尚顏臉上出現了如釋重負的神sè,蒼白的臉上帶了一絲淡淡笑意,忽想起什麽,抓緊了她的手:“那……她,會怪我嗎?”他問出這句話,音調裏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不怪……都不怪你……你沒有錯……你有你的信念,隻是想……複明而已……”青蕪說到此處,已然泣不成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外表看起來對什麽都冷淡不在乎的人,心底,竟脆弱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