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芳菲盡

的時候是四月,碧雲山下的桃花剛剛開放。(千^載^中^文->

青蕪養病的一個月裏麵,外麵已經天翻地覆,先是江寧之戰,國姓爺雖然暫時敗退,回到了福建,但是按照損失來算,卻是朝廷的損失要大一些。

國姓爺退是退了,但是以退謀進,不rì就要卷起反攻,據青蕪知道的,反攻怎麽著都要明年了。

順治十六年。

災星已經摘除,帝星應該是氣象大好,昭明所帶來的戰亂,不知道可不可以稍微減輕一些。

這個乾坤的巨洪流,到底是和曆史一樣,還是逆著曆史而行,青蕪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因為有些戰役生的時間和自己所知道的有了一些誤差,錯誤出現……那麽,就潛伏著更大的改變的可能。

下山的路上,看到山穀裏一路桃花,青蕪有些詫異……桃花的季節是三月,現在已經是四月了……這山上的花竟然還是含苞待放的模樣,一半一半,羞羞答答,隱在青山之間,把一向飄然出塵的碧雲山點綴得柔遍野。

人間四月芳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空氣中盡是這種淡淡香味,粉sè密密匝匝,鋪天蓋地,青蕪回過頭,看見山崖上也有桃花,踏雲居影藏在桃林後麵,隻能隱隱約約地看見一角廊簷。在這個地方住了半年,要走的時候竟會覺得這般不舍得,或許心裏已經知道……下山以後,投入十丈紅軟再也沒有了碧雲山上這種不問世事悠然快活的rì子。

“青?”絲篁走在前麵,聽見背後沒了腳步聲,轉過頭來,看見她正轉頭回望,身後開滿桃花的南雁峰,點點殷紅,潔淨得像被雨水剛剛洗過。

“啊……”聽她地聲音。青蕪回過頭來。眼裏還帶著一絲茫然。

“走了……天兒都已經到前麵去了。”絲聲地道。

“嗯……”青蕪點點頭。緩緩邁開了步子……

不能說隱居是逃避是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地是麵對。

鬼帝說地最後一句話還縈繞在耳邊。

“你有沒有想過……最有可能找人用九幽星魂術破除詛咒地可能就是那顆帝星司命地人。”

這個可能xìng她不是沒有想過,隻是若是這樣,親手除去他們寶寶的是福臨……這種可能xìng青蕪想都不敢想……況且從此以後所有羈絆都為虛空分輾轉再不相見……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但是知道後麵一條福臨斷不至於下得去手。

但是鬼帝說出這個可能xìng的瞬間,她心裏還是有些黯然。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隻是覺得一股滲透到骨子裏的無奈……明明最想要解除的詛咒,一夕之間沒有了……將像他們之間的緣分也到了盡頭一樣。

明明最想要的狀況,達到了後,竟然是這樣血淋淋的結果。

按照《天問》裏的說法這樣逆向而行的星軌,這一輩子隻怕是再也沒有機會看到福臨了。

……

“想什麽呢?”絲篁拉住她的手,隻覺得入手冰涼由得微微蹙了眉。

“沒什麽,姐姐下了山是什麽打算?”青蕪問了一句。

“我去京城怎麽……你不去?”病已經治好,絲篁還以為她會立刻趕回去看那個人。

“那我們就在梅州分道吧……”青蕪頓了一下,笑笑地看著她:“姐姐上京去找孫大哥,我和天兒去泉州。”

“這……”絲篁遲了一下:“就你們倆?現在外麵兵荒馬亂的……”

“要是害怕兵荒馬亂我就不下山來啦。”青蕪微微笑了一笑,看著前麵施天的背影,想到剛才他抱著自己用輕身功夫飛身下崖的時候,手臂也結實了。“我還有天兒一路,倒是姐姐,一個人怎麽走?”想到此處,青蕪詫異地問。

“我幾時竟要你關心?”絲篁好笑道:“泉州在福建,是最亂的去處,你和天兒千萬記得要小心……”頓了頓,又道:“要是……京城出了事,隻怕我還要找你。”

“此話怎講?”青蕪心裏盤算著去泉州的路線,有些心不在焉地問。

“我懷,皇上要處置義王。”

絲篁猶豫著,總算是說了出來。

青蕪聞言,微微一怔,轉過頭。

“這次江寧之戰,雖然義王守住了城……但是……”她輕輕歎了口氣:“孫妙連領兵攻城的時候,他幾次都手下留情,留孫妙連一條生路……這些戰況,自然是瞞不過朝廷的,這次守城損失慘重,剛剛穩定皇上就下詔詔義王和孫大哥回京了。”

“你怎麽知道的?”聽到這個情況,青蕪心裏也是一陣寒。

要是知道孫可望因為顧念父子之情在陣前有

,往輕裏說,是用兵不善,往重裏說,是通敵叛國。滿洲親貴早看漢人不順眼,還不逮著機會把罪往死裏扣。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回京。”絲篁沒有回答,反倒把打算說了出來,這句話語調稍微高了一些,傳到了施天耳朵裏,施天背脊一僵,轉過頭來看著絲篁皺了眉,正要說什麽,隻見青蕪若有所思地開了口:“我去也不一定說的上話……”

“但是總比你不去的好。”絲篁麵有慍sè,淡淡地看著她:“莫忘了當初是孫大哥冒死將你從皇宮裏救出來的,皇上要是已經知道了,故意借此事怪罪於他……你……”

“姐姐不要激動。”青蕪拉住她的手,神sè有些黯然,遲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張詩簽,遞給絲篁:“你盡早起程,到了京城,將這個交給總管太監申公公,求他將此物交給皇上……就說,看在阿雯的份上,饒過義王父子一命。”遲疑了一下,又道:“千萬不要說我認識義王,就說你有恩於我,而我出手隻是幫你。”

福臨的脾氣她很清楚,這件事她不摻和還好,要是摻和,就得小心謹慎,否則極有可能適得其反,招的他新仇舊恨一起算,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孫可望和孫靈遠。

但是就拿這一簽,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她在賭的是福臨對自己的情分。

實際上這個賭,她是萬萬願意下的……因為輸不起。

連命都搏上幾次生死一線,要是隻換得個薄情郎,實在是滑稽之極。

但是不得不賭,現在義父子確實處境堪危,孫靈遠又對她有大恩。

想,她加了一句:“要是還沒有用,就私自對申公公說,讓他幫阿一個忙,將對義王的處置盡量往後拖,然後你立馬遣歸鴻樓的人到泉州尋我,找泉州最大的客棧便是。”

絲篁手珍而重之地將詩簽接過,看著她,遲了一下:“好……隻是,為何你不和我一道北上?你去泉州也沒有用不是麽……天兒一個人去便是了。”

聽到這句話,施天鎖著眉,神sè有分不耐。

“我去福建,還要點別的事。”青蕪輕聲道:“而且,孫大哥被朝廷追殺的事也有蹊蹺……說不定也是因我而起,這裏隔福建近,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地解決才是。”

絲篁隻得點點頭:“好……那我早去打探,若是哪裏不通,還得靠你。”

“我也不指定靠得住呢……”青蕪自嘲地一笑,拉起她繼續往山下走:“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多呆一天,孫大哥便危險一天,姐姐快些北上,也要知道狀況,免得徒自憂心。”

……

下山的時候,青蕪特意留意了一下碧雲山的山腳,果然看到一間茅屋掩在竹林裏,應該就是雲峰的住處。

讓施天和絲篁稍微等了等,青蕪走進屋子裏,不知道與雲峰說了什麽,良久,才見她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神sè。

“問了什麽?”絲篁隨意地問,眼睛卻始終看著遠方。

“沒什麽……”青蕪手裏摩挲著那塊白sè的玉佩,一瞬間,表情裏帶了一絲清堅決然:“走吧。”

……

三人到了梅州,絲篁立刻買了一匹最快的馬,策馬北上。

青蕪和施天最先找到江玄雲的別院,進去一看,還是半年以前的樣子,看來江玄雲沒有回來過,朝廷的人也沒有找到過這裏。

那個叫丁晴的丫鬟一看見她便著急得幾乎要跪倒地上了:“姑娘……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的下落?”

青蕪忙扶住了她,問道:“他這半年都沒有回來?”

“幾個月前剛從碧雲山上下來的時候回來過一次……”丁晴仰頭看著她,眼裏含著一絲淡淡的水霧:“隻是從那以後就沒了蹤影……倒是有幾個長得凶神惡煞的人來過,找遍了別院沒找到公子就走了……我們都擔心是不是公子出了什麽事……但是又不敢出去找。”她說著,淚珠滑落,如帶雨梨花,青蕪本就見不得人哭,手忙腳亂地將她扶起來:“別哭……他在福建泉州,我們現在就要去找他……”

“那……”丁晴頓了一頓,輕聲問道:“可不可以也帶我去?”

青蕪有些遲疑,這一路還不知道有什麽危險,帶著她實在是太過惹眼。

“帶上她走吧。”施天在一邊淡淡地說了一句:“她也會功夫的,你就別攙她她自己也站得住。”

丁晴看著自己被青蕪攙著的手臂,麵sè瞬間就有些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