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青山坳
蕪聽到她說的話,也稍微明白了一些,低下頭,許話。
絲篁微微歎道:“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麽,師父以前隻道是人定勝天,後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早早注定,人力卑微,改變不了什麽的……”|
“……”這句話一瞬間撞到了青蕪的心坎裏。
她何嚐不是這樣,以前相信,隻要靠自己的力量,沒有什麽是不能解決的,其實身亡就是給她的一個jǐng告,在南苑之時她就應該遠離這些紛爭,可是她偏偏不信命,不信自己力量卑微,輾轉停留直到釀成大禍……
“就算不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依舊要被命運玩弄,誰都一樣,天命難違。”
江玄雲曾經說過的話響在耳邊,“天命”二字,重重撞擊著她的耳膜……天命,天命要明亡,要清興,或是要還給明朝那兩百年的運數,都是天說了算。冥冥中一飲一啄早已注定,一絲一毫都違拗不得。
而她現在,是否可以像當初一樣,說出那句“眾生平等,命我自立”?
捫心自問,就算說得出來,也早早地沒了底氣。
命運實在太過詭譎,不管是人動什麽心思,再jīng妙地布下局,它隻要輕輕一個翻手,就能顛覆一切。
就算是人稱鬼帝的奇人,也終究逃不過命運翻雲覆雨的手掌。
絲篁見她怔怔地。輕輕握住了她冰涼地手:“又想什麽呢。快好好睡下。這幾rì天氣yīn寒。萬不可受了涼。”說著拉起被子要扶她躺下。
青蕪忽然反手拉住了她地袖子:“姐姐。我肚子裏地孩子……保得住麽?”
絲篁手臂一顫。麵sè悄然變了。
她還是覺了……上次雖然也用過安胎地藥。但是劑量沒有這麽大。用地藥也沒有這麽險。她如此心思玲瓏。自然看得出端倪。
見她一眼不。青蕪地手指微微收緊。眸子清幽。定定地看著她。
“傻丫頭。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哪有哄你之理。”絲篁終究不忍心說出真相。微微地笑道:“這一胎雖然凶險。但是你每天乖乖吃藥。少說少動少想一些。也能保住……”
聽見她這麽說,青蕪稍稍鬆了一口氣,嘴邊才有了些許笑意。
“你就是喜歡亂想。”絲篁收走碗,暖聲安慰道:“你要記住,天下除了你,沒有誰能保護你肚子裏的孩子,連你自己都不愛惜怎麽行?”
“我知道了……”青蕪伸手悄悄覆上了小腹,一瞬間,剛才的猶豫淒然都一掃而空,心裏隻剩下平靜和甜蜜。
雖說不是第一次懷孩子,但是這一胎卻在她最需要慰藉地時候到來……一想到要保護肚子裏的孩子,瞬間就像有什麽東西支撐著一樣,渾身也漸漸變得有力氣了。
……
船再往下走,在翌rì清晨,停泊在了江水的碼頭上……已經遙遙可見洞庭湖的浩淼煙波。
這rì是重陽節,江水沿岸自古有喝雄黃酒辟邪的習俗,一路上銜雲帶霧,酒旗飄飄,雖然是南方,但是yīn雨纏綿,寒煙衰草,秋意已經是濃了。
青蕪今rì稍稍有了一些jīng神,倚在船頭和絲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絲篁一麵扇著風爐,一麵笑著,起身替她將披風攏好。
“明晚就能到洞庭湖麽?”青蕪遙望著水天相交的一線,輕聲地問。
“反了,反了,洞庭湖在這邊!”絲篁忍不住一笑,拿手指向了另一麵,回身又坐下:“今天看你好多了,但是這風也不能多吹,一會兒他們買酒回來,咱們就出罷。”
“酒?”青蕪察覺到自己看錯了方向,麵上微微一紅,忙岔開了話題。
“是……聽說這兒今年新開了一個小酒館,裏麵賣上好的垂虹酒,就是那兒,看到了嗎?好像叫什麽青山居。”絲篁微笑道:“隻不過我也是聽別人說來,師父嗜酒,給他帶一壇回去也要好說話一些。
”
聽到“垂虹酒”三個字,青蕪渾身不可抑製地顫抖了一下。
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仔細一想,麵前忽然閃過福臨清俊的麵容……“這酒不算什麽,晚上師父拿來的垂虹酒才是佳品。”
……
垂虹酒……
她第二次易容成為雯雪,身份還未暴露之時,福臨曾經帶著她去重華宮與江玄雲品酒。
二人一邊練劍,一邊品酒,談天說地,把她一個人單單晾在一邊,她抱怨了兩句,福臨雖然帶著她說了幾句,沒一會又當她不在了,江玄雲更是從頭到尾就沒好好看她一眼,拔劍,練劍,說劍,談笑之間將一套驚鴻劍法盡數舞來,白衣飄渺,孤影清絕,好似神
。
她隻得坐在一邊乖乖地等,等到福臨練了幾遍劍法,實在忍不住拉著他提早回去,每每此時,江玄雲都會忍不住地取笑道:“原來福臨也這般懼內,為了阿竟要背叛師門。”
想著想著,青蕪的嘴邊忍不住浮上一抹笑意……
那些事,當真像上輩子生地一樣。
要是時間就停止在那會兒該有多好,她隻要當一個小宮女陪在他的身邊就心滿意足,江玄雲也不在乎什麽地位教眾,仍是那個月下dú?lì,吹弄玉簫的謫仙人……
隻是現在,當初那個俊逸男子已經化成了一淨土。
她也不得不背上本來不應該屬於她地責任,與福臨天各一方……
“想什麽呢?”絲篁見她麵sè一會兒明朗一會兒悲戚,忍不住問了一句。
青蕪回過神來,勉強笑了一笑:“沒想什麽,姐姐……那個青山居在哪裏……我能去一趟嗎?”
絲篁怔了一下:“你去那裏做什麽?”
“去看一看……走走。”青蕪微微笑著:“整天悶在船上都快悶壞了。”
絲篁點了點頭,指著遠處說:“就在那從竹子後麵,上岸走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到,我叫人和你一起去。”
青蕪知道她不放心一人,隻得點頭答應。
昨夜剛下過雨,路上濕滑,青蕪走得極慢,一隻手小心地放在腰間,轉過一叢綠sè的竹子,一座玲瓏竹樓立在煙雨中,竹竿上,青sè的酒旗迎風飛舞。
“是那兒嗎?”青蕪問了一句。
跟在她身後地人應了一聲:“那兒就是青山居,前麵路難行,姑娘慢慢走。”
青蕪頷,看著繡樓怔怔不語。
這個小鎮倒真是個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青山居一般隱在碧sè裏,一半隱在雲霧間,風一吹,霧稍稍一動,竟然像就要臨風而去的仙山一般。
“這個地方真好。”後麵那人讚歎了一句。
青蕪點點頭,目光移到酒旗上,往前走了兩步。
這座酒樓開在山腳下,旁邊就是江水,今rì又是重陽,前來沽酒的人更應該多才對,然而酒樓卻出奇地冷清,竟仿佛沒有一個人影……青蕪暗暗納悶,忽看見對麵有人過來。
“今rì的酒已經賣完啦!”他想著青蕪他們招了招手:“咱們回去告訴絲篁姑娘吧,我明明見那老板還有一壇酒,跟他怎麽說他也不賣,什麽繡青垂虹,我看不一定有咱們歸鴻樓裏的竹葉青好!誰稀罕啊。”
青蕪愣了一下,笑了笑,問道:“他是做生意地人,為什麽有酒卻不賣?”
“他說竹青垂虹是上等佳釀,不可讓俗人糟蹋!”那人一臉的不快,怏怏道。
青蕪看著他鬱悶之極的表情,忍不住“撲哧”一笑。
“青蕪姑娘?”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你快休要笑我,不信,你去買一壺試試。”
青蕪頓住,微笑道:“別指望我,我也是俗人一個,隻是想去看看那賣酒的到底是什麽模樣……你快先回去告訴絲篁姐姐,讓她另外備酒。”
……
再往前走了一會兒,霧氣漸漸地散了,酒樓也已經近在眼前。
繡樓修地甚為別致,不大不小,門前酒旗聳拉著,水牌上寫著幾個字,是草書,走近才能看得清楚垂虹售完,明rì再來。
現在才是早晨,酒就已經賣完了,是店主人太懶,還是這兒的酒當真是人人搶購的佳品?
青蕪正往裏走,裏麵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這為姑娘請回吧,今天地垂虹酒已經賣完了。”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少年走了出來,才十五六歲地年紀,但是表情沉靜,笑容疏離,頗為少年老成。
“老板在哪裏?”青蕪問。
少年回答道:“剛才也有客官要見師父,惹得我被師父嗬斥了一頓,姑娘萬不可再連累我。”他模樣雖然鎮定,說出來的話卻滿是孩子氣,青蕪忍不住一笑:“你是老板地徒弟?”
“是。”少年點了點頭:“酒鋪大多都是我替師父照料……”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天兒,和誰廢話那麽多?”
“師父……”少年微微一頓,回頭對青蕪歉然一笑:“姑娘,我師父最怕吵了,你可否……”手往大門那裏一指,就是逐客的意思。
然而青蕪卻沒有任何反應,兀自怔怔地看著聲音傳出來的所在……
“姑娘?”少年催促了一聲。
加更改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