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琴指蹈

治被她這般搶白,苦笑著不說話。

青蕪察覺到他眉間似有憂色,當下不再癡纏,靜靜靠在他懷裏,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一絲絲沁入心脾……她嘴角微微展開笑容,沉默不言。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彌足珍貴……

申貴和舒魯早在順治來的時候就識相地退了出去,此刻暖閣內,隻剩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

青蕪低著頭,看著地上自己和他的影子,在燈燭光裏融得好似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以纏綿到天荒地老一般……忽想起他們被並作一起的星軌,臉色微微一黯。

順治低下頭,看著她淡淡笑道:“怎麽忽然這麽安靜了?”

“你是說我以前很吵嗎?”青蕪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順治不言,眼裏閃過笑意。

青蕪輕輕翻了他一眼,卻不忍推開,反而埋低了頭,一言不。

順治手指撫弄著她的青絲,忽地道:“阿雯,你當真無事瞞著我?”

青蕪渾身一顫。心裏五味雜陳。

他已經察覺到不對了麽?

察覺到間地手指停住。青蕪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他——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了什麽差錯。

展顏微微一笑道:“我能瞞你什麽事?我還有什麽事萬歲爺您是不知道地?”最後一句話。帶著點戲虐地意味。將他注意力岔了開。

“罷了罷了……”伸手在她腮上輕輕一擰。順治微笑道:“也是最近憂心得過了。”

“你憂心地。是南方地戰事還是蒙古?”青蕪脫口而出……說完卻不由得掩住嘴。微微一笑道:“瞧我。先不說後宮不能幹政……再。我這身份你該是顧及地吧?”

順治微微苦笑:“顧及什麽?”

“你就不怕我這崇禎遺孤振臂一呼,將你的大好江山奪去?”青蕪眨眨眼,目光裏全是狡黠的笑意,同時也有些緊張——曾經他願意丟下一切和自己出宮,那現在呢?江山與她,哪個重要?

她自然不會蠢到逼福臨選一個,因為勝算實在太少……她隻是想確定……如果福臨知道了妖星的事,會不會怨恨她。

順治淡淡笑道:“你什麽時候要,我拱手相讓就是。”

青蕪怔住,抬起頭看著他,想在他臉上找到他是開玩笑的痕跡……然而順治隻是神色淡淡地瞧著她,目光幽深,含了太多層意思在裏麵。

難道,是試探不成?

這個念頭轉過,青蕪立刻掃去了心裏的念頭——如果連最親近地他都不相信了,那還怎麽活下去

笑了笑道:“你為了你的天下大事可以幾日不去見我,還好意思說願意將天下拱手讓我。”

順治看著她目光的變換,微微笑道:“如若天下太平,我自然可以扔下大寶和離開。但是現在江山動蕩,我不可一走了之。”

這句話仿佛冰箭,一瞬間穿透了青蕪的心髒。

好厲害……原來他都知道……自己在意地事、一直耿耿於懷的事,原來他都知道……

這句話在青蕪聽來,感到一陣無奈何諷刺……她要如何開口,告訴他,福臨,你江山地動蕩與我也有關係?

心口一陣鈍痛,笑也想貼在臉上一般,說不出來地蒼白無力。

看到她的表情,順治怔了一下,輕聲道:“阿雯,我可是說錯了什麽?”

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青蕪不禁莞爾——這個死不認錯的君主,何時竟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當下不再想那些,強笑道:“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你愛妃的生辰?”

“明天你的生辰?”順治詫然問。

青蕪臉刷地紅了:“誰是你地妃子了?我說的是……你地皇貴妃。”

“你的生辰是哪日?”順治似乎沒有找到她話裏地重點,繼續追問。

青蕪怔了怔,微微笑了:“二月十四日……”話說出口,忽想起曆法不同,也不知他怎麽想的,隻是自己地生日,在現代還是情人節來的……說起來,今年生日的時候她還沒有記起這些事來。

也知道這幅軀殼是什麽時候的生辰,現在長到多大了。

正思量間,外麵傳來了申貴的聲音,一聽見他的聲音,青蕪就知道準沒好事,定是又有人指著和她搶麵前這人了。

果然,申貴一開口,便道:“萬歲爺,索相求見。”

索尼不是才回去麽?怎麽又來了?青蕪納悶,看到順治眼裏也是一樣的惑

“福臨……你……你去吧。”青蕪故作大度地往後走了幾步,從他懷裏推開。

才走開,身側卻感到生生一冷,想起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回到這個懷抱,心裏竟然有些酸澀,臉上卻仍是笑著的。

順治微微頷:“你在這兒等等……我去看看就來。”

青蕪勉強一笑道:“不必念著我,這會兒還不知道有多少人

事呢……我先回承乾宮了。”

“也好,我明天去看你。”

他說著,轉身往外走。

“福臨!”青蕪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

順治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怎麽了?”

青蕪笑了笑道:“你的,名字……很好聽,所以多叫叫。”說完了,自己卻想一頭撞死,這麽拙劣的理由,也虧她說的出來。

順治果然察覺到了不對勁,蹙了眉。

她忙道:“其實是有件事想讓你答應我。”

“什麽事?”

“明天……一定要來承乾宮。”青蕪微微笑道:“我有個好東西,要給你看。”

……

為著這句話,青蕪回到承乾宮了以後,取出琴來,在後院置了。

為了不擾人的清夢,特置在牆角,自己披衣,一直彈到了深夜,直到指尖生寒,才將一《紫竹調》練好。

舒魯在一邊候著,見她停下,輕聲道:“依奴才說,格格就該不管她們,在房裏彈就是,何苦還出來?”

“誰說怕擾了她們?”青蕪微笑:“外麵要清淨許多。”說著起身,透過層層宮闕看向了掛在勾簷上那灣孤零零地冷月,往手裏嗬著氣,咳嗽起來

“說起來……也快入秋了

。”舒魯說著,忽聽見她地咳嗽聲,忙扶著她往裏走,一麵數落道:“格格這是做什麽,盡糟踐自己的身子。”

“也是。”青蕪攏攏披風:“以後萬萬不能了。”

舒魯笑道:“剛才奴才看格格彈琴的模樣,真像神仙下凡一樣,彈得又好,那殊蘭隻怕也比不上。”

隻她有意奉承,青蕪也隻是一笑,不言語。

明日在那人之前彈這曲子……可千萬不能彈砸了。

……

然而,第二日,這曲子再次從自己的指尖溢出來的時候,麵前卻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的情況。

起因隻是董鄂妃的一句:“昨晚臣妾聽到格格彈琴,甚是動聽,不知道皇上可否讓格格再為臣妾彈一?就當做生辰賀禮。”

話在宴會裏說出來,順治不忍拂了她地麵子,也想聽聽青蕪的琴聲,便應允了。

這一允,傳到青蕪那裏,隻覺得好生荒唐。

第一次,或許也會是最後一次彈於他聽,沒想到竟然還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青蕪哭笑不得地撥弦不語。

“格格要是不願,不如稱病不去。”舒魯日日看著她練習,自然知道她心裏的意圖,不由得也有些不忿:“皇貴妃娘娘就是要看著格格為她撫琴,好證明她地位置在你之上呢。”

董鄂妃的這點心思,青蕪怎會不知。

她苦笑著搖頭道:“舒魯,隻有咱們兩個人在地時候雖然說得,但是以後要少說一些,你口沒遮攔的,小心招惹禍事。”說完起身,指著琴,叫來兩個太監,吩咐他們將琴抬過去。

“怎麽,格格真的去?”舒魯訝然道。

青蕪微微一笑:“在哪裏彈不是彈呢

。”

……

這日是董鄂妃的千秋節,因此承乾宮大擺宴席,宮裏的妃嬪們紛紛巴結送禮,青蕪本也從順治的賞賜裏拿了幾樣送,隻是在眾多挖空心思地禮品裏還是顯得有些單薄。

所以董鄂妃才會提出要她撫琴助興這個建議來。

順治本是來承乾宮看她,來了卻也走不開,此刻正坐在最上麵的位置上,身邊董鄂妃一身淺紫地旗裝,美目盼兮,巧笑嫣然,那一份清雅風致,竟絲毫看不出是有身孕的人。

青蕪一來,在坐地人也沒有幾位看她。

原本她也無名無分,這樣並不算無禮。

福臨抬著頭看著她,微微笑道:“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過來?”說著,指了指自己身側的位置,話語裏地寵溺之意令人咋舌……

隻這一句話,眾人都回過頭來,看她的目光裏敵意又多了幾分。

青蕪福了福,淡淡地道:“奴才聽皇貴妃所言,先彈一曲給皇上助興。”話雖說的得體,抬頭的瞬間看向順治目光裏卻露出了惱意。

順治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她人已經轉到了屏風之後,調好弦。

不一會兒,樂聲就想起起來,細碎之初,恍如雨打芭蕉,旋律輕快,抹挑之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淒然……

她不緊不慢地談著,抬起頭來,透過細細的鮫綃去找尋那個人的身影。

然而掩著屏風,隻有隱隱約約的黑影,遍尋不著。

從此以後,望斷天涯路,都見不到這個人了麽?

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舞蹈……

外麵坐的妃嬪們卻忍不住都回過了頭來。

青蕪的琴技還甚是拙劣,與宮廷的琴師自然不能比,但這琴聲如泣如訴,讓人聽起來竟忍不住地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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