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翼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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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爛英豪第四部之幸福時光

晉江專欄(多多打分哦)

那夜,淩寒一直在打電話,起初還能平靜地談話,後來已經嚷起來,隔著一間空房,直達江揚耳朵裏。琥珀色眸子的年輕人累了整天,此刻連爬起來的耐心都沒有,幹脆把整個身體都蜷進被子睡。統一配發的毯子上有股軍隊的味道,江揚淺淺嗅著,再次進入半夢半醒的迷茫:明天,首都醫學院的博導又要來做心理輔導了,最好一次有一次的效果,若是讓我知道淩叔叔的工資正大把大把花在庸才身上……這種行為,我一定不會放過……飛豹團買50套桌椅都要報批……節省……合理分配……

結果,江揚度過了睡眠質量極差的一夜,因此接到那個博導的電話時,格外沒好氣,尤其是對方問道:“請問淩寒在哪裏?”團部操場上陽光明媚,薄薄的積雪下露出翻新的沙土地,江揚望著被軍部駁回來的四份報告頭疼欲裂,隻能派了五個偵察兵出身的尉官去找。

博導帶著自己的研究生助手終於在訓練場邊駐足。一套軍風衣和陸戰靴整整齊齊地放在場外的觀察台上,隻穿單衣和跑鞋的淩寒正在鍛煉,鐵砂背心緊緊綁在身上,兩隻沈重的沙袋讓這個傷後初愈的人顯得有些吃力。“一個自厭自閉的人,如果自願而積極地開始從事戶外體育項目,那就證明,你的判斷點要從‘消極’升高到‘中等’,這是好轉的預兆。”博導揉了揉自己的隱形眼鏡,邊跟助手交代邊向淩寒招手。

淩寒從遠處插了近道過來,停在兩人麵前的時候幾乎一趔趄,扶著觀察台站穩了才說:“您早!”他的臉上有因為大量運動而泛起的紅潤,卻不顯得格外健康,反而襯得鼻尖的蒼白更加突出。他換了裝束,坐下來穿陸戰靴的時候,博導認真地問:“這些高強度鍛煉有計劃嗎?”

“隨便跑跑,我不能廢了自己的本能。”

博導的眸子動了動,頓添懷疑:“你的體能醫師同意嗎?”

淩寒陡然站起來,把沙袋和背心扛在肩上:“我早就痊愈了。”

“那太好了,今天我們不妨做個心理評估,如果情況不錯,一切都可以恢複原狀了。”博導比了個請的手勢。

淩寒怔了一下,低頭想了幾秒:“可以。”於是先往平時談話的房間走去,步子格外輕快。昨晚,他記得電話那頭的那個人說:“你不信自己?那算了,反正我信你,一直信。”淩寒心情很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恢複到受傷之前的狀態才來跑圈,加上博導剛才的提議,他忽然非常希望回到國安部自己的休息室裏去。搭檔和他的櫃子都在房間裏,打開,裏麵有整整齊齊的小說和大批CD、電影,等待任務的時候,淩寒會收到爸爸買的零食,就窩在一年四季溫暖如春的休息室裏的粒子沙發裏看電影,或者僅僅是吃著午飯和室友通個長長的電話。飛豹團四麵開闊,風料峭,吹得有虛汗的麵頰生疼,他想快點離開。

他想回到國安部去,所有的事情都因他的缺席而停滯,從來都有極強責任感的淩寒覺得自己必須回去了,重新開始,忙起來的時候,自然會忘掉一切,自然會讓“金舟”的代號出現在每一年的表彰記錄裏。

“評估以後,我會立刻帶報告給國安部的心理測評小組,盡量不耽誤你的時間。”

“謝謝。”淩寒微笑。

“這樣的話……”博導微胖,緊趕了幾步,“就有時間給你重建代號,歸檔你的曆史記錄。”

眼前有一片白光閃爍,淩寒駐步,把沙袋和背心扔在地上。怎麽突然開始刮風?他微微側頭,耳邊全是風聲。

博導幫他拎起沙袋:“呦,怪沈的,走吧,不耽誤時間。”

淩寒固執地扯過對方手裏的東西,扔回原處。

“怎麽?我前天回去還看了你的檔案呢。飛豹團歸軍部,檔案轉回,等於重新入外勤組,手續麻煩著呢……”

淩寒一個字都沒聽見,但他感覺到了,地球正在飛快地旋轉。他的搭檔,他的房間,他的檔案,他的外勤組,他的夢想,他的光榮,轉得飛快,一刻不停。隻有他停在原地,用被遺棄和孤立的姿勢,沒有什麽因他放慢腳步,舊傷因為奮力追趕而疼得鑽心,淩寒深呼吸,冷氣從內髒裏鑽出來,穿過每一個毛孔,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像那些快要痊愈的傷口,癢,刺疼,卻又動不得。

重建代號。重新入外勤組。金舟。淩寒。國安部。

博導並不知道,淩易、江揚始終沒有告訴淩寒他被除名的事實,這是這個年輕人的所有夢想,是他賴以生存的大環境,是他為之驕傲的職業。被信仰和忠誠拋棄的滋味不是一個身體心靈雙重受傷的孩子能承受的,因此江揚始終沒有為淩寒辦理飛豹團的入職手續,在父親那邊總以“和他人一起辦理會少些麻煩”為理由推脫,在當事人麵前,瞞都來不及,更別提直說了。首都醫學院的博導覺察出了惡苗頭,招招手,待命的五個尉官即刻摸了過來。

江揚被電話裏惶急的聲音嚇住,衝到樓道盡頭的窗邊看時,訓練場邊上圍了一大圈人,正中心有八個人,確切地說,七個躺著的,一個站著的。淩寒久未修剪的黑發在寒風裏鼓蕩,紅著眼圈,如同離群的幼獸,恐懼和魚死網破的絕然都寫在臉上。江揚拔不動腿,並不是不想、不敢,而是不忍。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對方解釋這一切,更不知道淩寒未來會怎麽樣,應該怎樣。

房間裏有詭異的沈默,江揚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放在淩寒麵前,然後坐在他身邊長長歎了口氣:“是我不對,一直沒告訴你。不過,我始終沒有為你辦入職手續。”琥珀色眸子的年輕人搓了搓手指,盡力讓自己用類似父親的口氣說下去,隻有這樣,才能給焦躁中的淩寒一種可靠的感覺:“說實話,這樣的調動是違反規定的,而且我不認為一個國安部的優秀特工,會願意加入一個建製尚未完整的獨立團。”

“前。”淩寒攪拌咖啡,然後專注地盯住了不鏽鋼的勺子,拿在手裏把玩,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前,國安部優秀特工。”話音落下,勺子放回碟子裏,他小心地抿著咖啡,等著聽對方下一句話。江揚隻瞥了一眼,手心冒起一層冷汗:勺子已經被對折了,像斷翼的鳥兒,姿勢詭異、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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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吧裏有小遊戲~~歡迎參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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