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棋
“大棋?”謝蘊皺起眉頭,嘟起可愛的小嘴,很是不解的問道,而此時謝靈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不是大棋,很難說。”謝鯤很謹慎,畢竟這個問題著實事關重大,“不過如果是的話,那我們的皇上,”司馬睿苦笑道:“那可就是國手啊。”謝鯤話裏話外也不甚唏噓。
一時間,眾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我當然明白這些話的意思。自從南渡以來,由於當今皇帝司馬睿乃是王家擁立,本質上是各方勢力妥協的產物,而不是像開國諸君那樣自己打下的天下,如今手上有沒有信得過打得贏的軍隊,因此如今的皇帝,說好聽點是虛君垂拱而治,說難聽點就是傀儡大權旁落了。
這事才朝野上下根本不是什麽秘密,連我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也知道,司馬睿基本上是個擺設,大概就是哼哼哈哈那類人,可是,政治永遠是複雜的。他雖然沒有實力,可是在道理上,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帝,總有人,會主動向他靠攏,而作為他自己,既然已經站到了名義上的巔峰,想名實相副也是人之常情。誰願意去當牽線木偶呢?
況且了,司馬睿就算自己不願意,那群野心家們也會去竄錯他的,這一點毫無疑問,想必如今的權臣們自然心裏有數。
可是,若是一切是司馬睿自己操縱的,那麽,性質就變了,起碼,會讓那些大佬們心裏很不安生的。
而如果司馬睿居然一直在布局謀劃,甚至籌備了很久的話,我們就不得不佩服司馬睿的隱忍和心機了,因為為人君者屈於臣,謀大事者忍於蔑,確實是太難太難的事情,甚至比韓信忍**之辱還要難得。畢竟韓信昔日尚落魄,而今朝司馬睿可是天子。
早在南疆叛亂前,當時我和謝鯤就大略商討過這個問題了,當時謝鯤得到提拔,算是司馬睿發出的信號,但是當時我們理解的是司馬睿簡單的打壓之術,畢竟在之前的近十年裏,王家由於定策之功而一直權勢熏天,謝家,庾家也隻是最近才緩過來的,作為天子,扶植較弱的打壓較強的也是最普通的禦下之術了。
可是這一次,一切卻就大不相同了。
這一次,可以說司馬睿是妙手迭出。
首先,讓謝鯤出鎮京口,就是一招打入。畢竟這亂世裏,一看地盤二看實權三看兵馬四看錢糧五看人才,對於謝鯤這個級別的人,有功當然要賞,可是賞什麽,可就大有學問了。
封爵加號,說實話沒有任何意義,實權?他司馬睿自己也沒有,最多隻能給個名正言順讓謝鯤自己去搶,但是司馬睿還真就這麽做了,而且一次還做了個大的。
京口!司馬睿果斷甚至說是急不可耐的把京口給了出去,這一下,從明麵上,謝鯤所得不可謂不豐厚,從利益上講,謝鯤也算撿了個大便宜,謝係人馬有了京口這個戰略位置極端重要的地方,必然實力能更加迅速的壯大,可以說,有了京口,一下子就讓謝係的實力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可問題是,如今朝廷的黨爭,已經到了近乎慘烈的程度,給了謝家一個京口,無異於把謝家也推倒了風口浪尖上,成為眾矢之的,無論是領先的王家還是落後的庾家,很明顯都不願意看到謝家的坐大。
更為陰險的是,謝家明知這一點,卻也不得不吞下京口,因為京口的錢糧,京口的位置,京口的流民,是不可抗拒的誘惑,是謝家振興的重大機遇,作為家主的謝鯤,是不可能推辭和拒絕的。
明知是陷阱,你也不得不跳下去,這就是陽謀,比陰謀厲害不知道多少倍。
我們能看出來,相信其他的世族也能看出來,單此一手,司馬睿已經明確的向各大世族放出信號——老子已經不是傀儡了,老子敢出招了。
隻能認定,司馬睿韜光養晦了這麽久,如今手上已經有了足以影響大局的實力,否則,像他這樣的冒險,這樣公然挑動世族的關係還讓世族不得不就範,那麽帶來的,隻會是政變。敢於冒政變的危險做這樣的決斷,司馬睿與其是用勇氣魄力和自尊,倒不如說暗蓄實力,沉潛已久。
這樣想的話,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司馬睿的實力究竟有多強了,可是到現在,這些都是未知數。
另一個自然就是我了,當時的情況,我自己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偏將了,而是處在政治漩渦的鳳眼,封重了是激化矛盾,賞輕了會寒了軍人的心,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又哪裏有合適的不得罪人的還能鍛煉的地兒?好在在馬淩的啟示下,我及時選擇了暫時回避,決定去太學暫避風頭,這樣一來,等於是把自己掛了起來,好歹躲過現在的大浪。
可是沒成想,司馬睿一個“靈機一動”,就把我扔回了浪尖。
庫部,有兵有人有錢糧有倉庫,還在中樞之地,芝麻大的官,權力可著實不小,我就好比一塊不算大,卻很沉的鐵塊,被司馬睿一甩手,就扔進了本就渾濁不堪的池子裏。
隻是這塊天生不凡的石頭扔下去,也不知是濺起浪花,還是就此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