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毒針
花千絕心口一震,斂去眼底的散漫,銳利的望向長孫華錦。看著他蒼涼落寞的身影,緩緩的向後仰去,靠在了朱漆柱子上。
嘴角緩緩的揚起,狹長的精致的鳳眸微眯,水波流轉,輕笑了一聲:“還能如何?自是娶了!”頓了頓,看著他聚攏的眉頭漸漸的舒展,歎道:“你能娶麽?”語氣裏透著玩味。
他與長孫華錦相識十年,身患什麽樣的怪病,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比他花千絕更了解。
“你若當真覺得她獨特,甚至你心有點悸動。就憑這個,怎麽著你也不能害了她!”花千絕覺得這話有點過了,但是他的出發點是好的。與其日後痛苦,何不早早的抽身?
長孫華錦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坐在石凳上。金色的燦陽傾灑在他的身上,照耀得他修剪圓潤幹淨的指甲,縈繞著晶瑩的光澤。指尖撚著一張起了毛邊的曲譜,目光深幽的盯著上麵娟秀工整的小楷字體。
她小而單薄的身子,看似嬌柔不堪,卻渾身帶著刺。
例如她毫不遮掩對他的不喜,見著就紮。
明明是一個看似清冷,近乎看透世事的淡然,骨子裏卻是極為的執拗。認定的事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例如與他解除婚約。
他就這麽糟糕?
神色有些無奈,微微歎息:“花千絕,你該知我有嚐試解除婚約。母妃的執著有著不同尋常,她身上定有母妃想要得到的東西。”頓了頓,嗓音淡而飄渺:“看著她,我有一種活著的感覺。有血有肉!”
花千絕看著他的眼神,這一霎那,他竟是有點不敢直視。有的時候,羨慕他沒有喜怒哀樂,可當真這一輩子猶如一條寧靜沒有波瀾的湖水時,又會是怎樣的一種痛苦?
那種痛苦,沒有人理解,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注定這一生孤家寡人!
“長孫,既然如此,那麽就遠遠的觀望著罷。這樣你便不會遺忘,也不會將她牽扯進來,讓她痛苦。”花千絕眼底閃過殺伐之氣,拍了拍長孫華錦的肩,消失在梅林盡頭。
長孫華錦看著那一杯慢慢冷卻的茶水,耳畔仿佛在回旋著她方才的話語。浮現出沉寂而晦澀的眼神,仿佛觸動了久遠的記憶。眸中隱約閃現著淡漠、歉疚、悲涼,卻又那麽的無可奈何!
“常青,明日將庚貼送回長遠侯府。”
……
而另一邊,水清漪到了皇貴妃設宴的亭閣,諸位小姐三三兩兩的到齊了。
尋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心裏細細的數著前世皇貴妃給了她多少的難堪,讓她鬧了多少的笑話,遭受了多少的白眼。
驀然,亭閣裏嘰嘰喳喳的交談聲靜止了下來,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隻見皇貴妃頭戴七尾鳳釵,身著深紫色宮裝,高貴端莊的走來。金色的光影灑在她的裙擺上,泛著一層銀色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
隨著她走出光影,踏進亭閣,她的麵容輪廓清晰了起來,依舊如前世那樣的美豔絕塵。臉若銀盤,眼似水杏,蘊含著一汪春水,嫵媚而勾人。
諸位小姐紛紛見禮。
皇貴妃在高座上坐下,渾身仿若無骨的靠在椅背上,媚態橫生。眼波掃過眾人,落在角落裏的水清漪身上,慵懶的說道:“不必多禮,今兒個這梅花開得正豔,便請諸位來賞賞景。”
水清漪低垂著頭,對皇貴妃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仿若未覺。
有些事,因著她的重生而發生改變,但有些事依舊會按部就班的發生。就好比……皇貴妃!
但凡與長孫華錦,沾染半點關係,她都不會心慈手軟。
“聽聞水小姐彈得一手好琴,不知本宮可有幸耳聞?”皇貴妃玉媚兮端著一杯花茶,淺抿了一口。打量著水清漪,生得也就一般,怎麽就得了他的特別對待?
她自小與他一同長大,也不過如此。而水清漪,認識不過一兩月。為了給她解圍,不惜毒發。叫她如何能無動於衷?
她得不到的男人,就算是毀了,別的女人也休要想染指!
水清漪看著宮婢將古琴擺放在她的麵前,眼底閃過一抹冷意。手中的娟帕落地,彎身拾起。就著傾斜的視線,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倒插在琴弦下細若牛毛的銀針,閃耀著幽藍的光芒,唇瓣掠過一抹冷笑。
果然,還是這一招。
前一世,長孫華錦在她的身旁,喬夢語為了爭奪他的注目,搶在她前頭彈琴,手指被毒針紮破,此後再也不能彈琴。
礙於皇貴妃的權勢與手段,喬夢語將這一切的罪,全都推在她的身上,對她恨之入骨。
目光掃過站在皇貴妃身旁,低眉順目的喬夢語,不卑不亢的說道:“貴妃娘娘,臣女的琴技難登大雅之堂。與諸位姐妹相比,不能相提並論。”
玉媚兮眼底閃過慍怒,看著違抗她命令的水清漪,不溫不火的說道:“哦?本宮聽人說起你贏了靜安世子,若這都難登大雅,豈不是侮辱靜安世子?”
“臣女隻是投機取巧罷了。”水清漪神色淡然,眼底深處隱匿著寒芒。
不知好歹!
玉媚兮勃然大怒,斜了喬夢語一眼。
喬夢語立即說道:“表姐,你何必謙虛?不過是彈奏一曲,這是規矩。待會兒姐妹們都要表演,你若再推遲,便是瞧不起咱們。”
最後一句話,卻是將水清漪逼上了死角。
若是再不彈琴,就是不將皇貴妃放進眼底,那是藐視皇室的大罪!
水清漪將手從寬大的水袖中伸出,搭在琴弦上,隨意撥弄了幾個音。淡淡的說道:“臣女遵命!”
皺眉想了一首曲子,信手拈彈,忽而,麵色吃痛的扭曲。‘嘶’的一聲,拇指按在無名指的指腹,一滴鮮血滲出,慌忙放在嘴裏。連忙跪地請罪道:“請娘娘賜罪,臣女不小心被琴弦割破了手指。”頓了頓,看著眼底閃過快意的喬夢語道:“臣女自小與表妹語兒關係親近如同一人,她的琴技不在臣女之下,未免擾了娘娘的興致,請娘娘準許語兒代我將這首曲子彈完,也可算作將功補過!”堵住了玉媚兮用失過治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