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難開口

站在大殿之上,冷月樓的心思卻是有七分不在,若非是南宮拓親自對冷勳要求她這個冷淩王上朝商談婚期之事,她恐怕是斷斷不會再入皇宮了,畢竟,那一夜的事與冷月樓,與南宮夕顏而言都是尷尬的,是不能提的那一壺開水。而今兩個人站在兩列文武百官之首,中間隻隔了幾步之遠,冷月樓垂著眼簾似聽非聽,南宮夕顏在心裏早已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南宮拓此時終於談到了婚期之事,“冷淩王府七日後就將竣工,駙馬和公主可有商討婚期?”冷月樓收回心神“由公主決定,月樓並無意見。”一句話就將話題推到了南宮夕顏身上。南宮拓將目光轉至南宮夕顏身上“顏兒?”南宮夕顏抬起頭一臉冰冷的表情讓南宮拓皺起眉頭,這是鬧別扭了?南宮夕顏冷冷的說“婚期之事,由父王決定就好。”既然冷月樓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她們之間的問題,那麽她也無需勞神。

南宮拓不動聲色“既然如此,冷淩王府竣工之日,便成婚吧,正好也是個吉日。”前幾日還有人來回報這兩人天天膩在藏經閣,今天看來這怎麽就鬧起來了。冷月樓微微側過頭看著南宮夕顏冰冷的側臉,她這是在氣自己當日的冰冷?還是說對於婚約之事看開了?看開了?想到這裏冷月樓皺起眉頭。當初對自己說“你是要娶我,還是做我的駙馬?”的人,放棄了?冷月樓莫名的感覺心裏的某一角被這個想法所刺痛。

隨著太監尖銳的那一聲退朝,冷月樓正要轉身便聽到了冷勳的聲音“陛下方才留你陪公主用膳,這麽快就忘了?”忘了?不是忘了,或許是不想麵對,冷月樓駐足,“好。”她就站在那裏,等殿上所有人都離去了,冷月樓依舊是站在那裏,背對著南宮夕顏,南宮夕顏也背對著她站著,兩個人同樣采取不麵對的方式,卻也抬不起腳離開。

冷月樓嘴角泛起一抹自嘲式的笑容,虧她還自詡為任意妄為的魔,卻如今被這高高在上的公主弄得如此地步?抬起腳才邁出了一步,就聽到了那頭南宮夕顏悶悶的聲音“鳴鳳樓的菜很難吃。”很難吃,難吃的她那日都快哭了。冷月樓再次駐足“月樓倒是樂意嚐嚐禦膳房的菜究竟好在哪了。”說完就看見南宮夕顏快步走出了大殿,冷月樓跟了上去。

這個台階,不得不下。說到底是她冷月樓的不對,縱使她從未開口說過那句對不起,未對淮依說過,未對簡詬說過,未對死在她手裏數不清的人命說過,但不代表她是不敢承認錯的人。是她的不對,若不是戰場上遇到她,就不會讓她牽扯進自己的世界裏。如此幹淨的一個人,要自己如何忍心讓她牽扯進自己肮髒的世界。

南宮夕顏和冷月樓麵對麵坐在南宮夕顏的琉璃殿內,看著一桌子的菜,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冷月樓跟著南宮夕顏動筷子,看著冷月樓吃下一口菜,南宮夕顏試探的問“如何?”如何?冷月樓突然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高高在上的公主受了委屈之後,借著用膳之名,在菜裏加了很多作料來愚弄自己,咽下嘴裏鹹的要命的菜,冷月樓聲線平靜“不錯。”

不錯?這些菜都是南宮夕顏起了個清早,請禦膳房的廚師教的,算起來也是這位公主第一次下廚,得了個不錯的評價,也算是不錯了?說著就夾著菜要入口,冷月樓皺起眉頭,該不會,她不知道這菜.....“公主.....”剛開口就看到了南宮夕顏將菜吐出來喝茶的狼狽樣子“冷月樓!”這人是故意整自己的?!什麽不錯,明明鹹的要死。

“在呢。”南宮夕顏聽著這回答愣住,在呢,冷月樓不輕不響的聲音帶著一絲寵溺的味道,她說在呢。冷月樓將自己手邊的一盞茶遞了過去“還要喝茶麽?”為什麽,為什麽你總能夠如此從容淡定的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保持我們的距離,南宮夕顏打開她的茶“冷月樓,你出去!本公主不要跟一個偽君子同處一世!”其實,也許,從頭至尾隻是她南宮夕顏一廂情願,這個人也許隻是在演戲,在利用自己。

冷月樓坐在那裏,看著南宮夕顏走進琉璃殿內,看著一桌子菜冷掉,看著地上碎落的那茶盞,偽君子麽?沒錯,她冷月樓是個偽君子,她用一切遮掩著自己內心的恐懼。她害怕有一天自己在乎的人再次死在自己手裏,她害怕有一天她不得不與南宮夕顏刀劍相向,她害怕一旦捅破那一層曖昧不清的窗戶紙,南宮夕顏就會成為自己致命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