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女王傳奇
在這隻有一望無際的森冷黑色地麵的空間中,唯一可供參考離開的線索便是那道詭異的門。那門看似是石材構成,但能夠在上空以及兩邊漫無邊際地不斷延展以阻攔我們的去路,這顯然已不是普通的死物了,那門上的臉孔又太過生動,實在讓人無法相信僅僅是雕刻而成的後天之物。
而若說安倍雅也是在胡亂拿著他的日本島亂劈亂砍泄恨倒也不完全對,他的刀本是魔力化的結果,劈砍是用來試圖試探或者製造空間裂縫的手段之一。在這看起來沒有一點現實元素的空間中,沒有什麽比魔力更加有效的東西了。
我悄悄拈出一朵小小的金色火焰,以體內的魔力為遙控,低低地貼著地麵飛了出去。這裏有類似於結界的感覺,但是更加無法捉摸力的運轉,讓人無法分辨力的構成乃至其目的與作用。我試圖用那簇小小的火苗替我查探這個空間究竟有多大,但直到我的魔力再也無法遙控那簇火焰為止,依然沒有探查到邊際的跡象。我暗暗一歎,終止了魔力的遙控,看來得完全放棄門以外的突破口了。
尤安不知何時注意到了我的動作,他怔怔地望著那朵火焰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知道,以火焰為魔力初級化的使用方式令他想起了他的雙勝兄弟朱安——說實話,一想到,朱安作為我們之中唯一的勝利者成為下一任的拉德爾族長這個事實,我都有著十分複雜的情緒,一方麵好像這是順其自然最合理化的結果,而另一方麵,那些化為泡沫的預言語音那預言是取得寶貴付出的代價又令人不得不感慨。而尤安,與朱安有著比任何人都親密的聯係,有著我不知道的過去有糾葛,自然另生一番異樣情緒。
我為轉移心情,主動開口問他:“你說,這裏會不會是所有血族試煉失敗者的墳場?”
尤安看了我一眼,移開視線:“吸血鬼沒有墳地,我們的死亡唯一的形態就是灰飛煙滅,那種東西我們用不上。”
“可是——”有什麽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樣子,“我們現在算是死是活?作為試煉失敗者的前石像?”
尤安恍然被點醒的樣子,連帶著安倍雅也也放慢了手上的動作,打算聽一會兒我們對話的樣子。
但在蹙眉思索片刻後,他還是放棄了:“沒有任何留下來的記錄可供我們現在參考,從沒有任何吸血鬼在試煉失敗後幸存下來轉述石化後經曆的先例。”
是,我自一開始就被告知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但我猜測,我們並沒有遇到特殊待遇是不是?你,我,安倍都在這裏,而且這是一個非常完整而封閉的空間,完美的就像一個事先打造好的萬無一失的籠子,沒有任何線索可以證明我們是意外闖入這裏,對不隊?”
安倍停了手,定定地看著我:“你是特殊的,從一開始,你就是被預言一定會出現的第一個純東方學統的吸血鬼。”
我苦笑:“你看我現在哪裏特殊?若真的特殊就不會現在跟你們兩個在一起,繼任族長也好,被丟到其它空間也好,總之,不是和你或者尤安這個正宗的歐洲傳統吸血鬼一樣在這裏吧?”我暗自隱去在這裏醒來之前那個虛無空間的事情,那種像夢一樣的經曆我本能地認為不適合在當下的場合講述。
“我們不會一直在這裏的,”尤安肯定地講出了他的判斷,“沒有必要,也不合理,我們需要做的隻是尋找正確的方法離開。
我聳了聳肩:“那就拜托您了。”
他傻傻地看著我又一屁股挨著門邊爾坐下,有些受不了的樣子:“你這是在幹嗎?”
“等你想出方法來。”
他又好氣又好笑:“小姐,那你呢?”
我半闔上眼:“尤安,照中國的說法,你是老得成了精的資深吸血鬼,我隻是個新手,我不認為自己對目前的困境有多大幫助,再者——”
我以手背覆麵,試圖遮擋住他探究的目光:“尤安,我不是故意要撒嬌的意思,我隻是,提不起太多力氣去積極地做什麽,至少現在還是這樣。”
預言破滅的失落,失去的悲哀,深刻的孤獨,太多的負麵情緒接踵而來,自身像是一個黑暗的無底洞,這些情緒不斷地丟下去,沒有崩潰,沒有承重感,隻是深深地,如同歎息一般地疲倦而已。
手腕被一點一點地擒住,我有些煩躁地想叫尤安讓我靜一會兒,才叫出他的名字,卻被他搶了發問:“這……是什麽?”
我赫然一驚,想要收攏手心已然遲了,之前謹慎小心許久不在人前攤開的右手手心,卻在剛才,精神因為疲倦而鬆懈之下,清清楚楚地送到了朱安麵前。
手心嵌有一片碧色銀鱗的那隻手。
我還是使了點力氣抽回了右手,縮在唐式袍子的寬袖裏:“沒什麽,一個朋友給的紀念而已。”
“紀念?”他懷疑地看著我的袖管,“有親密到把紀念植入皮肉的那種朋友?”
我有些頭痛:“尤安,這一切現在,在這裏討論沒有意義。你不是應該專心尋找離開的法子嗎?”
“小姐,不要偷懶,動動你的腦子,能夠入族短短不到一年內便可將力量提升躍居到除長老外前五名之內,我不相信你是一個柔弱而愚笨的女人。”
“那樣子比較輕鬆,不是嗎?”
“什麽?”
“沒什麽,”我揉了揉太陽穴,停止慣性的扯皮,“從最簡單的原則開始推理好了。首先,我們假定,這裏是一切試煉失敗者都會經曆的一個地方;第二,這裏不是為了把我們困住到死——這樣做的話,就失去把我們轉移到這個空間的意義了;第三,根據已知的探察,這裏應該是個無限循環的空間,也就是說,除非找到原定的正確方法離開,以我們的力量,很難強行突破這裏;第四,這個空間唯一的線索,就是我們麵前這座雷打不動的大門。”
尤安挑了挑眉,一樣的表情一樣的麵孔,在他做來,總比朱安多了幾分輕佻:“很好的整理分析,所以結論是?”
“所以,你們之前嚐試過那些方法打開這扇門卻失敗了?”
他瞄了瞄已收刀入鞘的安倍雅也,安倍正靜靜地聽著我和尤安之間的對話,他凝神靜立一側的樣子,就像一個真正的武士等待著指令。
尤安收回視線,繼續對我說道:“各種各樣的方法,從敲敲打打的硬來到直接輸入魔力,我們試了各種直接的方法和魔力的運作,我甚至還念了一段希伯來文的黑魔法咒文,顯然,都不起作用。你知道的,這門不曾有過任何記錄,也許打開它的那段咒語早已經失傳了。”
我一麵聽著尤安絮絮地講著,一邊一點一點地在門上移動著視線,突然某個部分的浮雕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張淹沒在牆上無數浮雕麵孔中的臉,美麗而痛苦,散發著充分的魅力,而且——
有些眼熟。
那張臉,仿佛哪裏見過似的,我努力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不記得有認識這張臉的主人,但的確有著清楚的熟悉感,確實是有在哪裏親眼看見過的記憶,而非做夢或恍惚的第六感。這樣美麗的麵孔,又驕傲又哀傷,光浮雕已是這樣鮮明強烈,我不可能不記得這人是誰,如果我真的認識的話。
“尤安,我想,你可能想的太多了。”我那張臉的主人的名字在我心底慢慢浮起,我望著這門上無數的臉,詭異的感覺油然而起,伴著新的疑惑的產生,關於離開方法的一種揣測同時慢慢成形。
“哦?”
“我們是吸血鬼 ,對不對?”
“是啊。”
“所以,也許吸血鬼的試煉還沒有結束。”
“什麽?”
“安倍,借你的刀用一用。”
我抽出安倍雅也的日本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劃向尤安的手。
“你這是做什麽?”尤安躲藏不及,手背上被我劃開斜斜一道長口,血在瞬間就流了出來,他倒也不呼痛,阻止不及索性任由我所為。
我用手指蘸了一抹血往門上抹去:“我不覺得這裏考驗的是我們的智慧,我們就按照吸血鬼最簡單的方法來傳遞力量就好了。”
大門發出低低的“轟轟”聲,說不清是光明還是黑暗的東西自慢慢張開門縫中透了過來,毫無疑問,這座大門被觸發正在打開了。
我們三人站在門前,看著它終於完全敞開,門背後是什麽,站在這邊的我們依然無法看清,但顯然這是一個被打開的空間入口。
尤安驚歎地看著大門:“洛西,真有你的,你怎麽會想到這個法子的?”
我看著門上的浮雕麵孔:“我隻是思考把這些臉的涵義和門結合在一起想了一想而已。”
“什麽意思?”
“你看——”我用手指了指門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張新的“麵孔”悄無聲息地“長”了出來——這張臉,陌生而熟悉,五官與身邊的這位不停發問的仁兄一模一樣,隻是與整座大門上所有的臉一樣,有著不怎麽愉快的扭曲表情。
“這真讓人感覺惡心。”尤安看著那張臉沉默了良久,那臉上的憤憤、不甘與放肆的仇恨以及一絲微妙到幾不可察的掙紮,那種表情太過真實,真實到無法讓人否認那不是尤安,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辦法直接開口否認。
最後,他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不再看那門上的麵孔,把頭一低,走進門中。
在他完全將腳邁入門中的下一秒,大門戛然闔上,嚴密如不曾開啟過一樣。
我橫刀在自己腕上稍稍用力,割開一道血口來,將刀遞給安倍雅也,食指中指在傷口上蘸取了一抹血:“答應我一件事情可好?”
他接下我遞回給他的刀,並不作聲。
“待會兒等我打開這門的時候,不要去找門上我的那張‘臉’,好不好?”
我等的久到幾乎手上的血快幹了,才聽到他沉聲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