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美青年

他琺琅質的牙齒尖觸到了我的皮膚,我閉上眼睛,準備等待接下來的疼痛。

卻聽見有個不太輕的聲音突然在我房間響了起來:“安赫?德?拉德爾,你給我停下來!” 拉德爾的牙重重地從我頸間擦開了去,根據疼痛程度,我猜想大概沒有破皮,但一定會腫起兩道紅痕來。

不知道明天上班被人看見了怎麽解釋。

拉德爾卻沒有鬆手的意思,手指還緊緊地搭在我的頸上,兩個人跌坐在瑜伽墊上,姿勢很是狼狽,有點被喊破奸情的感覺。

我卻更擔心,那個捉奸的,會不會把家裏人甚至是鄰居吵醒。

所以我稍微費了點力氣,轉過身去,對著窗口做出請的手勢:“夜深,有話請進來輕聲說。” 這次登場的,是美青年,大約,也是吸血鬼。

黑發如烏木,用眼瞳同色的深綠絲絨帶子在腦後紮了標準的馬尾,蒼白但光澤的肌膚,這才是真正符合新一代少女夢中情人形象的吸血鬼。

要多英俊邪氣就有多英俊邪氣。

況且那多出來的一份怒氣,令他減了幾分陰冷,多了幾分活人氣息,我猜如果是正牌的蘿莉係少女,一定會滿臉紅心開始計算自己令這成年的吸血鬼化開冰凍觸動真情發展出一段可歌可泣的羅曼史的幾率有多少。

可惜我早已被一群深度耽美狼帶壞,在清楚自己幾分姿色的情況下,更多地是去計算,他對拉德爾動怒背後的曖昧成分有多少。

這黑發的吸血鬼飄然從我的窗戶下落到瑜伽墊上站立,姿態如劃水般優雅無聲,半點聲響都沒有,我卻覺得他的動作中蓄了相當的怒氣。

“鬆開你的手,安赫?德?拉德爾,現在,立刻!

”他那聲“maintenant(現在)”鼻音甚重,我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出語氣中的威脅意味。

拉德爾細白的手指終於一點一點從我脖子上滑了下去,軟軟地應了一句:“朱安……” 恢複自由的我第一個動作便是跑過去關上窗戶再跑回來反鎖上房門,然後無比慶幸因為自己對於音樂的愛好,這間臥室的隔音功能還算不錯。

被叫做朱安的吸血鬼完全不理會我的小市民行徑,目不斜視地盯著依舊跌坐在墊子上的拉德爾,用冰冷充滿凝固感的語調開口質問:“告訴我,安赫,什麽時候我的工作輪到你來做了?

” 拉德爾原本便雪白的麵孔更見蒼白了幾分,掙紮了幾下,囁嚅地答道:“朱安——我,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

” 朱安冷笑一聲,繞著拉德爾走了小半圈:“為了我好,嗯?告訴我,安赫,是誰告訴你搶了我的工作是為我了好?

” 我把頭扭來扭去看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心想:原來吸血推銷員還是一份很體麵的工作,不到一定資格是不能出來拉人入族的。

拉德爾一急,一句話脫口而出:“朱安,你明明知道她是——” 話說出口,他才突然打住,有些惶恐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說了不應該讓我知道的事情。

哦,原來拉我入族是事出有因的啊…… 我想起那五十六個夜晚,拉德爾每晚每晚注視我時若有所思的表情,那些時候,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我盡量控製自己不再去看拉德爾的臉,用力專注地看著朱安魔魅神秘的五官,是多麽英俊神秘。

朱安因為我的花癡視線有些不耐地皺起眉頭,他卻看也不看我一眼,繼續對拉德爾冷笑發難:“她是誰,難道我不知道?所以擔任她的‘閣下’這個角色,給予她初擁的工作,理當由我來承擔不是嗎?什麽時侯輪到你了?

” 拉德爾的聲音怯怯地從下方傳來:“是——是長老的決定,朱安,你知道的,她是什麽身份,所以讓長老最後還是不希望讓你來執行這份工作,你那麽強,要不是因為‘灰’的話,你早就是拉德爾家的——” “夠了,”朱安打斷拉德爾的話,終於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安赫,我,是誰?朱安?拉德爾難道會因為一個新入族的女人變得一文不值嗎?

我教出來的人什麽時候會這樣不相信我又會使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了?” 原來是家長和小孩的關係啊,從衣服品味上可以看出一點端倪來呢,作為被討論中心內而同時被忽略的我,托著下巴,思考內容繼續停留在這兩個吸血鬼的關係上。

“女人,過來。”吸血鬼朱安大人終於正視到我的存在,用下巴示意召喚。

我停在原地,微笑:“我叫洛西。”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三秒鍾,露出並不怎麽善意卻很好看的笑容:“女人,你可以從我們剛剛的對話中聽出來,你的存在有一定的價值,但是——” 我不接他的話,靜靜地等著下文。 他挑起半邊眉毛,有些惡意的語調:“長老們收集的資料上說,你一直希望有個弟弟,我想這就是為什麽他們派安赫來說服你入族的原因,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發現他出馬的效果的確不錯。

” 我想,以企業為例的話,朱安一定是那種能力強事務多,報告隻看結果而不會在意過程的高層人員。

如果他口中的長老們手裏真的收集了我大大小小的資料,他大概隻看了根據資料最後得出的那幾條結論。

看著他輕蔑而不把我放在眼裏的眼神,我的微笑依舊保持著社交式的親切與恬淡。

這個人,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渴望有個弟弟的原因。 他以為我是那麽害怕寂寞的中國特產獨生子女麽?

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這個吸血鬼,真是驕傲,連對自己有威脅的存在都可以這樣毫不在意,我也沒有必要和力氣去糾正他的高傲。 我與他麵對麵地站著,把有些散亂的頭發重新攏到一邊擺好:“請問,朱安?拉德爾先生,您現在要進行讓我加入吸血鬼一族的工作麽?”

他有些嘲弄看了看我的脖子,輕輕嗤笑一聲:“不需要吸血,你的話,是‘特別’的,隻需要注入我血族的鮮血就可以了,拉德爾擺出咬你的姿勢也不過是為了開個注血的口子罷了。”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副針具,單手把針管中的的空氣推完後,穩穩地將針頭紮入另一隻手的動脈中抽取血液。

真真是高傲如斯,竟連傳統的吸血鬼模式都方式,采取了這麽科學現代的方法取血,看來他連與我接觸都不屑。

拉德爾,或者說,安赫打圓場似的站起來在我背後解釋:“朱安是現存能力最強的血族之一,他將給你注入的,是他最珍貴最重要的血中血,這對你入族後的能力影響很大,所以格外需要專注攝取,他這麽做比我是謹慎多了。”

我沒有回頭,低頭淡淡一笑,安赫?德?拉德爾,你為了這個驕傲的吸血鬼朱安?拉德爾究竟想要維護到什麽程度?即使暴露自己原來對我打算多麽不堪也無所謂? 思索間,左手被朱安擒了起來,紮進了吸滿血的針筒。

他的手,不似安赫的細膩光潔,骨節分明捏握有力,同樣也是一雙很好看的男性的手。

他的血液是深沉的紅,在不算明亮的台燈的照射下,隱隱泛著一絲絲奇異的流光。

我幾乎可以感到他的血一路流進我脈管中微涼的溫度。 然後是在身體中化開滲入每一個部分開始產生作用。

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竟然感覺不到一點摔痛。 身體內部散開的,是尖銳到極致的疼痛,像是突然被迫從裏到外換血和皮,又像身體中有兩股力量在切割對抗。

是不是我人類的部分正在慢慢被吸血鬼的血液吞噬並壓倒?

這樣看來,吸血鬼其實和艾滋病差不多,是一種血液傳播的強烈病毒嘛。

昏沉中,我這樣胡思亂想著。

恍恍惚惚地,聽到兩個拉德爾的對話。 “……要不要緊?” “……融合……不過如此……” 不知道過了多久,居然還聽到了拉威爾的波利露舞曲的聲音,我記得那是我放在音響裏的一張唱片。

還隱約聽到朱安說:“人不怎樣,聽音樂的品味到還可以。” 會吵到我父母和鄰居的,還有,就算等的很無聊,也不要亂動女人房間的東西。

我咬牙切齒地想著,然後被下一波的疼痛折磨到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