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少年的邀請
“有事嗎?”對於不速之客,我自然心情不會很好,況且,已經淩晨一點多了,我一身鍛煉後的臭汗粘膩想要快點洗澡休息,若對方不是美少年,我很可能拿起屋角的掃帚把對方捅出去後關窗走人。
嗬,我果然是注重皮相的好色之徒啊。
對方微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越發顯出瞳孔好看的琉璃色澤來。
好吧,我承認,這反映不太像正常人,可是在過了第一刻的震驚後,神誌清醒的我,比起像個小女人一樣驚聲尖叫,實在更討厭承擔把一棟樓的人全部叫醒過來然後一個一個解釋為什麽的後果。
更何況,像所有電影或者小說那樣,如果他在嗖地一下不見蹤影的話,我一點也不想被人當作因為工作過勞而產生幻覺的神經病。
“有事?——請說。”我坐回瑜伽墊上,拿起一旁準備好的毛巾擦了擦汗。
大約對方看出了我的不耐,終於張嘴說話:“我——我是一個吸血鬼!”
嗯,很好聽的聲音,剛剛因為貪看他的顏色,倒是沒有留意這少年一把柔和溫良的好嗓子。
“哦,然後呢?”我很認真地配合他點了點頭,心裏麵同時在考慮:1,質疑他受人指使惡作劇耍我;2,驚恐慌亂地懇求他不要殺了我當飯吃;3,興奮又三八地上去驗明真身,然後申請體驗吸血鬼生活——以上三種傳統套路,應該選擇哪一種比較好?
自稱吸血鬼的少年似乎適應了我的反常反應,有些沉吟猶豫地開口問道:“請問——請問你願不願意讓我吸你的血?”
我皺了皺眉,怎麽直接跑到套路3去了呢:“為什麽?”
少年的聲音變得有些綿軟:“嗯……你願不願意——我想——我希望——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吸血鬼同伴?”
老天,我幾乎忍不住拍額歎氣,這個,難道是吸血鬼實習生不成?這麽青澀靦腆害羞的表情和聲音,難道是初次上路拉客的?
可我已經不是未出社會天幼稚懵懂愛做夢的天真少女了——雖然,我做不到那種冷靜理智無比鐵齒的女強人版本。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有點小小的臆想愛好而已。
所以,我回答他:“這個問題,需要考慮,我現在不能馬上答複你。”
少年微微側著腦袋,露出極其天真可愛的困惑表情,又似乎帶著幾分焦躁:“那麽,你什麽時候可以做出決定呢?”
“我不知道,但不是現在,我需要洗澡和休息,相信你也不希望咬一個都是汗水的臭烘烘的脖子吧?”——如果是我的話,寧願選擇武漢特產精武鴨頸。
少年似乎才意識到眼前的狀況似的,有些慌亂地道歉:“對,對不起!那我今天先走了——我叫拉德爾,安赫?德?拉德爾。”
然後就真的“嗖”地一下不見了。
嗯,是有世襲名的法國貴族名字呢,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的我,突然意識到,剛才,從頭到尾,這個叫做拉德爾的法國吸血鬼?居然用中文和我交談?
那我在路燈下麵憋出的那句“may I help you”算什麽?
第二天依舊是加班,我在深夜十二點一刻走出了公司。
揮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才發動車子的時候,我恍惚間透過車窗看見一抹淡金色。
回過頭去確定一下,那身形果然就是昨天的拉德爾,正在公司門口旁的大樹下看著我。
雖然近視讓我看不太清拉德爾的臉,但感覺得到,他依舊是路燈下初見那種若有所思打量我的神情。
想了想,沒有下車的意思,直接告訴了司機我家的地址,讓車子繼續開動著。
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午夜電台放著瑣瑣碎碎的音樂調子,我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光影交錯的昏暗影子,腦海裏空白機械式地回想著和拉德爾接觸的前前後後。
成為吸血鬼,多麽驚悚刺激浪漫又或者充滿故事意味的邀請。
無可否認,吸血鬼是我腦海臆想中,經常出現的虛擬角色。 市麵上有的吸血鬼電影,我幾乎都收有影碟。
可是當一個也許是真正的吸血鬼在你麵前出現問你要不要加入他的族群時,我還是像正常人那樣猶豫了。
就像突然間地上撿到一張彩票然後中了百萬大獎的普通人那樣猶豫。 超能力、夜間飛行、長生不死、愛與死亡的輪舞。
幾乎就是一張永不結束的嘉年華邀請券。 可是,為什麽給我? 為什麽會選中我這樣一個平凡的二十四歲黃種女性?
電影裏那些美豔的穿著貴族蓬蓬裙或者古墓麗影那樣冒險裝的西方女子呢? 我很好奇拉德爾選中我的理由,但是我的社會經驗告訴我,
直接去問他,未必是一種好方法。
思索間,出租車已到了我家社區所在的路口,我讓司機停了下來,結帳下車。
目送著出租車輕響著吐著尾氣離開,我不意外地在路燈下再次看到拉德爾。
柔軟蓬鬆想讓人揉一把的頭發和偶人一樣琉璃質感的眼珠。
我走到他跟前:“拉德爾?” “嗯。”微微帶著鼻音的回答和略略垂下的腦袋,怎麽看都是一隻可愛的人型大兔子,哪裏像傳說中英姿颯爽的吸血鬼了?
難道是多年前不良吸血鬼大姐/大哥?誘拐這孩子入族的不成?
歎口氣,望了望不遠處的自家大樓,我開口問道:“要不要陪我一起走回家?” “嗯。”拉德爾繼續溫順如兔子,乖乖地跟到我身邊並排走著。 隻是很短的一段路,我們沒有再說話。
我為了鍛煉身體一路爬樓梯走上十四樓,拉德爾居然也不問我為什麽不坐電梯,在這深夜的樓道內,兩個人交錯著步子一點一點往上爬。
他新換的墨綠色褲子在走路的時候布料摩擦出細微而好聽的聲音。
而他,一個吸血鬼,竟然是呼吸著的。
一步一台階,細細的呼吸聲就像我練瑜伽時那樣柔軟。 快爬到家門口的時候,我一邊掏鑰匙一邊壓低了聲音跟他說話:“想要進去坐一會兒麽?” 他想了想,又是極輕的一聲:“……嗯。” 我笑了笑:“那個——萬一讓我爸媽知道我半夜三更帶個外國男孩子回去就糟糕啦,你等我進了自己房間還是像昨天一樣的法子來吧。
” 他看了我看,不作聲,推開樓道的窗戶,極輕靈如黑貓的姿勢翻倒了出去,淺色的頭發在窗外甩出一道極好看的拋物線。
小步跑到窗口去看,居然什麽蹤影到看不到了。
傻笑一聲,登上最後一層樓梯,開門,進屋。 習慣性地進自己房間,關門,換運動服,練瑜伽。 拉德爾坐在窗台上安靜地看我動作。
從頭至尾,一語不發,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收功式的時候,他再度消失。
我洗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