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焚燒
紫色的華服從天空悠悠飄落，被撲上來的鬼火爭先恐後的吞噬掉。
冕獻祭了自身發動了魔器，與之前天差地別，根本無法同日而語！哪怕有元璃墜護住心脈保她神智清醒，李染清發現，她依舊很難完全躲開那些鬼火的焚燒。
太密集了！無處可藏！加上迅猛風暴的牽扯，宛若水中浮遊，在滔天巨浪中飄蕩，一團團幽綠鬼火將她徹底包圍住，再怎麽避開也會沾染到，一點即燃。
李染清右手雙指一並，淩空一劃，一道白色劍光劃過彎曲的弧度擊中兩團鬼火，她借機身軀一扭，腳踏奇異步伐，順勢閃開，在魔氣的颶風中逆風而行。
然而千慮一失，尤其在這種情況下，精神高度緊張，‘嗤嗤嗤’，一個不經意間！一片火星飛過，眨眼間烈火便蔓延到了身上！
即便有護體靈氣的阻隔依舊能感受到灼熱的溫度，而且幾乎是瞬間，鬼火便熾穿了護體靈氣，直焚身體！
熱！極致的熱，那是能使所有細胞沸騰起來的熱量。鬼火是以靈氣為食，不斷焚燒吞噬著靈氣同時越發強大，修真者身體蘊含著靈氣，被鬼火纏身等同於巨大的燃料。
下一刻她如流星般狠狠砸入地下，陷在泥土轟出深深的巨坑！巨石碎裂從周圍砸下來的聲音也掩蓋不了熔化血肉的細微聲音，聽起來格外恐怖，更令人膽戰心驚無法熄滅！這種霸道的力量不可阻擋，以靈力強壓卻使得其更加張狂！這已經不是先前的威力了，是冕用盡所有生命靈力全力發動的魔器的火焰。
觸目驚心的鬼火在身體上縱橫，仿佛來自地獄的詭叫聲充斥在耳邊！
沒有馭獸門的弟子能在這樣的攻勢中活下去，除了萬津，化身為魔猿，上古魔猿強橫的身體使得他在這種情況下不用太過擔心身體，即便橫衝直撞——地獄鬼火熔化了皮毛，卻無法完全威脅到皮毛下的鋼筋鐵骨，但是作為主宰這個身體的人修的精神卻陷入困境。
萬津與等魔物合體之時本身便會受到其本身的影響，易狂暴，且嗜血，平日這些都被他壓著，但是此刻身上的血跡喚醒本能的衝動，外有惡毒的精神攻擊，萬津發現，他漸漸控製不住了！
“吼！！！”隨著一聲爆喝，魔猿身體劇長，昂頭立直狠狠捶擊自己胸口，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它前肢握拳著地，眼睛一片血紅，突的向前衝去，大地在這強勁之下不住撼動，強橫的肉身撞開颶風，蠻橫的破開鬼火，向著傳來血液味道的方向——那邊顫抖的溝壑中，有一個渾身被火包圍的人，絲絲焦糊味道傳入口鼻，還有腥甜的血。
空氣在震蕩！大地在撼動！巨石在崩塌。滿目的幽綠火焰和滔天的魔氣，孕育著絕望而慘烈的氣息。
李染清雙目通紅，那種想要將自身的皮揭下來都止不住的痛苦，一點一點的蔓延，縱使心智堅定，在這等痛苦下依舊難以承受，口中嗚咽聲漸起，鬼火狠狠燃燒，榨取她身上所有的靈力與血肉。
明明不過一瞬間，卻好似過了千年，當痛到了極致，便也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沒有絲毫力氣，但是元璃墜的存在，又讓她靈台一片清晰，也虧得元璃墜的存在，在這種痛苦下她依舊沒有暈過去。
她，不想放棄，她想活著！可是這種痛楚，恨不得自裁！鬼火如同寄生在身上，詭異的力量破壞了身體機能，這樣下去她便會被焚燒到隻剩脆弱的元嬰！
不能就死在這裏！她疼到抽搐著在地上打滾，從開始的震天動地，大量劍氣搗毀地麵溝壑，到最後隻氣若遊絲，雙手死死扣進幹涸的土地，指間混入泥土鮮血直流。
然後布滿血絲的雙眼對上一個渾濁且嗜血的獸瞳。
眼底的不甘對上對方眼底的痛苦。
極具腐蝕性的口涎流淌下來，腥臭的氣息湧出來，是那失去神智的.....魔猿。
要死了麽？
一時間往昔一幕幕從腦海中閃過，最後停留在玄墨傲然挺立的背影上，還有一雙靜若止水的淡漠眸子。
像是回馬燈一般，將她這一生的一切都映照出來，在那麽一瞬間，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真正不甘的不是死亡，而是就這麽死了。
世事無常，仙路難行。何不盡歡而為。
規則，是什麽。約束，又如何？人活一世不就求得恣意麽？若是自己歡喜便去做，若不歡喜，便不管不顧，看的順眼便多看看，看不順眼便出手，完全隨心而為。
強大，本就是為了恣意，為了自己。
回想至今所幹的一切事，李染清突然似啼非笑。她活了這麽久，執著的是什麽？悟道，悟的是什麽？又與他人爭執什麽？受他人影響所做出的事，又因他人之言而探討自己的作為。有著自己想做的事，卻也在做過後後悔。有著自己的底線，卻又強製給自己一種原則。
還真是.....李染清冷笑一聲，不知道究竟在嘲笑誰。她拚命集中已經恍惚的眼睛，在森森牙齒靠近之時，拚盡全力向旁邊一滾——這一下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撕心裂肺的感覺傳來，這次，恐怕真的再也動不了了。
不過怎麽著都不能讓對方好過不是？李染清眉目漸冷，神色決絕，正在她準備自爆元嬰之時，魔猿突然，掙紮了一下，眼中紅色漸退。
它猛地前肢捶地，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聲，接著一把抓住被鬼火焚燒的李染清，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赤霄閣內，石窟中，一個紫衣人緩緩睜開眼睛“神識，爆掉了。唔.......逃掉了啊。”
高深莫測的氣息鼓動著，那身令人警惕的危險氣質陡然一升，很快散去，依舊是悠閑的靠在石床上。
紅衣少女乖巧站在他麵前，低著頭，雙手托著一個小巧的手環。他眼一抬，手環輕飄飄的落在他手上：“菲兒，你做的不錯。”
“能幫到大人，就是最好的了。”少女臉上一抹飛紅，顯得有些嬌憨。她悄悄抬頭，仔細觀摩麵前男子，單手搭在額頭，神態閑適，她這才安下心，暗道先前那句身體為魔器獻祭並未造成太大影響。
“那，我先退下了。”
“去吧。”冕柔聲道，把玩著手環，眼中的冷冽一閃而過。
撞開枯樹荊棘，魔猿橫衝直撞，勢不可擋，它不顧身上還未熄滅的火焰，將李染清放在了地上。離開了那個空間，李染清身上的火苗逐漸熄滅了，隻是她的身上，已是四處焦潰，不成人形。
即便是修真者，肉體也非不死不滅，若僅僅骨折尚可憑借自身恢複，斷手斷腳，便需要他人以奇藥亦或耗費修為以補缺。不然又為何修真之人中尚有殘疾存在呢。
魔猿停下了腳步，灰光閃過，化作一個幹瘦的老頭，踉蹌了幾步，萬津的神智似乎已經不清了。
轉虛環對精神的影響巨大而持續。
“麗兒！你放心！爹一定會救你出去的！！”萬津一把抱著李染清，臉不住**，“麗兒，聽爹一句話！不要摻和什麽滅魔了！你去了根本沒有任何活路啊！”
李染清這才明白萬津為何突然救她。但是她沒有絲毫的力氣，就連手，都是蜷起呈扣土狀，僵硬無比，似乎動彈一下都會有焦炭從身上生生脫落。
萬津雙目渾濁，看著李染清不住道：“麗兒，你怎麽傷的這麽重！是鬼火，是鬼火！你放心，爹一定會救你的！”
一掌貼在李染清額頭，上麵繭壓的**的傷口生疼，但是柔和的力量卻有絲絲微涼的輕鬆感，本命精元瘋狂流入李染清體內，他口中喃喃道：“爹定會護你周全。”富含生命的力量流入，修補李染清殘破的身軀，與此同時，萬津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來。
該說不愧是大能，祭出元嬰不顧生命的耗費本命精元替李染清療傷，她能感覺力氣逐漸恢複，雖然依舊皮開肉綻，但骨骼已逐步接上，經脈漸漸愈合。
萬津，是真的孤注一擲的要救她！或者說救他的‘女兒’。
“住.....手，你看清楚，我不是......”李染清努力說話，萬津全然不顧！合體期，分神期，出竅期！萬津耗損修為為李染清驅除鬼火的負麵影響，一心一意救治她殘破的身體。與此同時，他的境界不斷下跌，元嬰隻力也越來越弱，麵色也越來越衰敗。
不知過了多久，萬津噴出一口鮮血，頹然歪倒在一邊。
李染清睜眼，環視體內，元嬰麵色紅潤，力量隱隱有些許溢出，此刻，她已經隨時都能突破出竅期。她起身，望向一旁一動不動的老者。低著頭，神色有些莫名。
“還活著啊。”就在這注視之下，萬津疲憊的睜眼，似乎已然清醒過來了。
“想不到老夫最後，會拚命救出一個對我有敵意的小輩。咳咳、咳咳咳咳！”
口氣還是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藐視之感，但是李染清能清晰感受到眼前的人已是風燭殘年，過不了多久，靈魂便會消散了。
她臉色微微一變：“你，你的元嬰......”
萬津沒有反駁。他閉著眼，開口道：“真是像啊。”
“一樣的行事，一樣的堅持自己的信念，會為看不慣的事情打抱不平。即便是麵對前輩高人，依舊不屈的樣子。真不知道多少年了。”萬津慘笑著，又大聲咳嗽起來。似乎咳盡了最後的生命。
他已經沒救了。
“我女兒麗兒，最後也是在我麵前，被魔道之人生生燒為灰燼的。”萬津閉著眼睛，淡淡道。
“你，可還有心願未了。”李染清低聲道。
“你竟然不是趁機取我性命？我記得，曾逼你使用搜魂術吧。”萬津終於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眼睛卻黑的發亮，奇異的看著李染清。
她默不作聲，隻是靜靜回望著。
“好好好，老夫沒有看錯人！”萬津大笑幾聲，轉了轉眼珠，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轉虛環！毀了它！！一定要毀了它！！！！！！”
“.......好。”
李染清沉默的望著老者眼中迸發出最後的靈光，身體漸漸化為飛灰，散去了。
不管之前與萬津發生何種衝突，此刻李染清卻有些理解他，一個可憐的父親，她退後幾步，微微彎腰，飽含敬意，莊重的一拜。
之後她的身子也沒堅持多久。境界進步，不代表精神能恢複，身體的疲憊也無法消去。很快，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朦朧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接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