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掃糞

李冰冰哪裏曉得自己流了一身臭汗的床單,給真際那個收集癖當成紀念品一樣,珍藏起來。

此刻她神智都不清晰,稀裏糊塗,如死狗一樣給拖到傳說中的妖獸飼養所,被銬上了腳鐐,丟到有禁製的大籠子裏。

足足暈迷了四五天,她才悠悠轉醒。吸收了柳飄雲的玄陰氣息,丹田中仿佛塞滿了寒冰似的,捂著肚子,整個人直不起腰來,一個勁的哆嗦。

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她身上就挨了重重鞭子。隻見一個顴骨高聳,滿臉戾氣的中年女子,手中舉著鞭子,劈頭蓋腦的狠抽著,嘴裏惡狠狠地罵道,“叫你給我裝死!到了這裏,你就是我的犯人!”

李冰冰強忍著身上的不適,試圖跳躍躲開鞭子,想不到卻是全然跳不起。那腳鐐不曉得是什麽質地,仿佛有千斤重,連挪動都困難。

女修手中的鞭子當然不是普通貨色。雖然龍鱗甲的衣服沒破,肌膚也完好無缺,可是五髒六腑都給震得開裂。她口中腥甜,一口血就勢噴了出來。

這般狠厲的力道,李冰冰估摸著那中年女子顯然是個築基修士。

吐了幾口血後,醜陋女修心中仿佛舒服了點,將李冰冰拉出籠子,帶到一間大得無法形容的廣場,裏麵全部都是各種高頭大馬沒有品階的妖獸,密密麻麻,獸山獸海,一眼看不到邊。

除了這些妖獸之外,還有無數個同她一樣戴著腳鐐的人,在不停的忙碌。收拾糞便,喂食,屠宰。

整個廣場彌漫著臭不可當的味道,絕對不弱於當初東海岸的腐臭。

她此刻終於弄明白了,所謂妖獸飼養所,就是個龐大的養豬場。雲際宗這個大山寨,不但務農種而且還畜養肉豬。

烏煙瘴氣之中,她這新來咋到的貨,被踢到掃糞便這一組中。

李冰冰腳上沒有穿鞋子,滿腳的糞便不說,隻要清理糞便的動作慢了一點,站住空中飛行毯上的那個中年女子,就會給她幾鞭子。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被如此密切監督。大約她初來乍到,正常情況下,都會給點顏色。

李冰冰無法使用靈氣抵抗,或者治療。她隻要用靈氣,丹田內的玄陰氣息就會湧到全身經脈之中,再次體會淩遲的痛苦。比起來,鞭子雖然疼痛,卻遠遠比不上玄陰氣息的侵蝕。

如若不使用靈氣,掃糞的動作就會緩慢,被鞭打的內傷也無法治療。

她無法思考下去,如一個機器一樣,彎腰站在密集的妖獸群中,無休無止機械的勞作,身體走到極限。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減輕心中那股無法抹去的絕望,叫她不至於叫出逆天第二,立刻了結這悲摧的生命。

晚上躺在籠子裏休息,沒有妖獸,沒有鞭子,李冰冰突然覺得很幸福。

丹田中的冷颼颼的冰坨子還在,此刻沒有催動靈氣,雖然難受,比起將靈氣運行到身體中,卻是要好太多了。

她真真切切的頓悟了。沒有經過折磨的人,永遠不能明白什麽叫做理想和勇氣。前世讀了那麽多中外名著,書中之人的痛苦描寫得再細致,哪裏及得上她如今的體會。

夏蟲永遠無法明白冬天的殘酷!

此時此刻,她終於知道,人的勇氣和理想,是禁不起考驗的。在雲際宗掃一天的糞,比在東海清理了五年的垃圾還要讓人無法承受。

一個人願意去主動承擔某些責任,是因為心知肚明這責任大約不會壓垮肩膀。可是當她被強迫的去承擔痛苦,這才曉得那些甘願為理想奮鬥一生的人多麽的偉大。

衣不蔽體,無法解決溫飽,又怎麽能不為五鬥米折腰?古今中外,多少人嘲笑迂腐書生,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吃。姑且不論他們為何而堅持,可是單單是這份寧死不屈的心就值得去敬佩。

李冰冰將這些年在修真界的經曆一一的回想,苦笑一聲。她細細的思索著,原來一直以來,還是個夏天的蟲子。

曾經素心閣的日子,雖然沒有自由,卻是安逸無比。她時時抱怨,實則樂在其中。泉璧君對她的種種包容,曆曆在目。曾經總覺得他傻,這會才曉得這份傻,何其珍貴可愛。

且不說李無為贈給她修煉心得,風飛流帶她去曆練,還有師父張幻劍救她與水火之中,悉心教導。當旁的女修都在拚命掙紮,她卻一步登天。樊詩藝與她一樣,逃出雲際宗,卻隻能裝扮得邋裏邋遢,苦苦的殺妖獸,在最底層掙紮。

李冰冰心中羞憤異常,原來這麽些年,從來沒有真正的感激身邊的這些人,一直都覺得理所當然,正如前世裏,從父母那裏拿零花一樣,天經地義。

直到這一瞬間,她知道以前從來都沒有真正地做一個成年人,沒有真正的承受過無法承受的痛苦。堅強不是一個詞,而是真真切切的去忍受一切不能忍受的。

第二天,李冰冰仍舊是拖著腳鐐,陷在妖獸糞中幹活。背上鞭子不斷,卻仿佛沒有第一天那麽難熬。

不料到了下午,真際真人卻來了。李冰冰一看卻嚇了一跳,隻見他麵色難看,仿佛忍受著什麽痛苦似的,那瀟灑不凡的寬袍大袖上給劃開了好幾道口子。

她不用猜就曉得是藏劍樓來拆台子了。幸好被雲際宗抓住之前給了李無為留了個口信。

果不其然,雲際宗的主峰上大殿裏,以張幻劍與風飛流為首,還有好些個其他的師叔們,包括交好的楚池墨還有王飛虎。不過,她卻沒有見到李無為。

李冰冰一身狼狽,身上還沾了不少獸毛糞便。她不敢用靈氣使用清潔術,真際受傷頗重,連駕馭飛行都做不到,還是另外一個同去的築基修士拉著過來。

風飛流第一個受不了,捂著鼻子,無數個情節術丟過來,將她洗刷幹淨。

張幻劍看了看徒弟,立刻就察覺出她氣息不對勁,仿佛有什麽蹊蹺。

那些交涉方麵的由風飛流這個內行人氏出馬,他不耐煩這些場麵上的玩意,隻負責打殺。

張幻劍將手放在李冰冰的頂門,將神識探入。眉頭卻是越皺越厲害,臉色越來越難看。

突然之間,隻聽他大喝一聲,“是誰做的?她身體裏怎麽會有如此強勁的玄陰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