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結束

容陵原本將幾人渡劫之所選在這千裏荒山,為的就是它的清淨。

此地曾是一處鳥語花香的人間樂土,靈氣充裕得簡直會讓人每個毛孔都舒服的宛如浸泡在溫水之中。所以,這裏曾是幾大門派的駐地。隻是,後來有修士發現了地底的靈石礦,過度開采先是導致此地靈氣品質下降,門派搬離,後來幹脆將所有靈石掏空,這裏成為了名符其實的千裏荒山。

靈氣稀薄到幾乎和凡界相類,不僅如此,連凡間花草都難以在此生存,除了荒草千裏之內竟再無一物。

這一日多重雷劫使得此地處處焦黑、炸裂的深坑和翻卷的黃土無一不在傾訴著先前那一場慘烈。

冥姬早已和與她共死的明心禪師一起化為塵土歸於這世間,

而容陵幾人均已受封,本應即刻飛升參加十日宴席。卻都默契得沒有動,冥姬隕落前的慘狀仍讓幾人心有餘悸,再加上、化雲和宣庭心中還存著疑慮。

容陵輕歎一聲,將冥姬曾說與含素的過往一一敘述與兩人。

索雲聽罷良久未發一言,最終才發出一句輕輕地仿佛即刻便能消散的歎息,“原來我在她心裏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位置。”

宣庭則情緒相對要複雜很多,一方麵他不願相信自己深愛多年的妻子竟會這樣將自己蒙在鼓裏,甚至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殺都沒有一絲愧疚。另一方麵他又不得不承認是因為他不能給她安全感,才使得她一切都自己去拚以至走上邪路。也不知是痛是恨,是心疼是氣惱,斯人已逝,他竟沒有半分作為。

一直以來,他都算是氣運蓋天之人。一出生便是井湘界最大的修仙家族中備受寵愛的嫡出少爺,在這樣一個水靈根居多的界域中,他萬中無一的雷靈根更是受人矚目。

他有著最好的靈根,享受著最好的資源,卻又有著旁人難及的絕佳氣運……..簡直是,在路上跌倒摔在靈石堆上,走著走著就被掉下來的仙器砸到頭,出外遊離莫名其妙就接受了傳承…….就這樣,他幾乎連心性都沒怎麽需要磨練就榮登仙界。又被幸運的封為井湘界之主,娶到了最美的女人。

一直以來他都不算是聰明的,他並不以為恥,反而很享受這種所有的一切都從天上掉下來的過程。

可是現在,他卻不禁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一直都錯了?

天界和含素想象的並不相同。直到回到羅星界,還在為在天界看到的一切而激動不已。

如今晉為地仙,又接替容陵之位成為羅星界界主,她就住在容陵曾經的府邸之中。並不是不能再重啟一座,可是她卻覺得,住在這裏似乎更能安心。

短短幾百年,她從一個剛剛邁入修真之道的小小修士成為掌管一界的界主,沒有驕傲,更多的全是惶恐和忐忑。那十日幾乎滿是歡笑和放鬆,時間一到便被扔到了下界,甚至連做界主都有什麽權利義務都沒人告知。這……

她一個人走進那偌大的殿堂,這裏的布置幾乎和仙宮之中一模一樣。穿過遍植荷蓮的白玉池,沿著冰製的階梯一步一步回旋向上,映入眼簾的也是一個空曠的前廳。廳內擺了一張條案,案邊擺了幾把椅子。條案和椅子用的是玄陽靈木,邊上的多寶閣則是赤霞木。

看來,容陵真的對這些靈木別有偏愛呢。

案上流明玉所製的花瓶,裏麵仍然插的是一支怒放的赤羽紅梅。又是造型與前各不相同的一盞金陽梅燈立在案邊,散發著暖黃的光暈。

含素走到案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青蔥玉指伸出撫在赤羽紅梅嫩紅的花瓣上,怔怔的出神。

回想起第一次打開仙宮,欣喜又驚奇地探索著裏麵的世界,暗暗的臆想它從前的主人。回想起結丹之後,帶著忐忑和戒備走上三層,見到那個冰棺並將它打開。

回想起沉重的棺蓋被推開時,緩緩呈現在她麵前的麵容。

他身形高大,膚白似玉,身披潔白的古式長袍,在領口袖口處密密的繡有細致的銀色暗紋。他的發黑似墨,披散在肩上身後,五官雖沒有懷引那般精致,卻無端的透出一份高雅。他的眼睛緊閉著,長眉微皺,睫毛濃密纖長還略有卷翹,與他的微冷氣質不同,帶了兩份可愛稚嫩。

他的兩頰微粉,一點都看不出是封存於棺中幾千年幾萬年的人物,反而就像前一刻還與你打鬧,下一刻酣然入睡的樣子。他的兩隻手細長完美,重疊在一起放於腹上,應當曾經是個或靦腆或嚴謹的人。

後麵的相處中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他的情緒內斂深沉,絕不會輕易顯露。可是偶爾卻又會故意得與她玩笑,會大方的直接說出,在你之前,我從未對一人動過心.....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到孵化雪靈,再到得到那存放了仙宮和功法的玉牌,再到將仙宮祭煉完全。之後為容陵治傷、同他一起遊曆、幫他尋找謎底,這一路上她都與他緊密聯係著,不知,算不算一種緣分。

隻是很可惜,兩人除去之前的克製守禮,之後便是為了大義奔波,沒有一刻是相守在一起的。如今她返回下界做界主,容陵則留在天界,也許終將漸行漸遠…..

含素忽然很想睡一覺,她做的已太多,很累很累。

起身沿著階梯拾級而上,三層如同意料中的一樣,室內掛著如霧似煙的幔帳,仿佛是在仙境之中。幔帳隨風輕送,地板光可鑒人,各色陳設一如樓下,那姿態各異的落地金陽梅燈錯落有致地擺放在各個角落,恍如置身梅園之中。

讓她驚訝的是,這裏竟然擺放了一張巨大的床。是容陵親手所製的那一張!可是,這不是放在他飛升前的洞府中麽?

“怎麽才來,我等了你好久。”

那聲音幹淨清透,尾音偏又低沉帶點磁性,這是……

含素猛地一轉頭,容陵正站在那裏。

他披著一件樣式簡單的白色長袍,臉上微微笑著,專注地看著她。

“你?你不是…”還不待她說出“留在那裏了麽”這幾個字,便覺得自己被一把擁入懷中。雖然沒抱過幾次,卻覺得他的一切都那麽熟悉。他的身形高大,她卻也長得高挑。她的頭頂正正好伏在他的頸窩。

他的身體溫暖寬厚,埋在他的胸膛,鼻尖縈繞著一股幹淨清新的香。他的手臂牢牢地將她箍在懷裏,似乎帶著一萬個欣喜一萬個委屈,還有一萬個珍惜。

“我,”含素掙紮著冒出頭來,想說話。頭卻被那溫暖柔軟的大手按了下去,“別動,讓我再抱一下。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

也許是經曆了太多又經曆的太快,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聽了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含素卻忍不住鼻頭一酸,忍不住流下淚來。

她的淚觸動了容陵內心深處最最柔軟的角落,含素一哭,原本就深深懊悔的容陵更加覺得對不起她。他將她抱得更緊,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不住得親吻她的頭頂、額頭。扶著她的頭,漸漸拉開一段距離,清晰地看到她麵上晶瑩的淚珠,心中痛惜加倍。

沿著她的額頭,吻走她的淚、吻上她的眼,鼻尖………….

終於,等到你。

事後含素問起他,為何沒有留在天界,容陵卻隻是這一句話。他輕輕撫著她的臉,說道:“終於等到你,我一刻都不願放棄。”

他的眼神那麽認真、那麽專注,充滿了疼惜和滿足。

有了容陵的幫助,含素的界主之位坐的非常之穩。宣庭去了井湘界,繼續他以前的事業。索雲去了石禦界,聽說將整個碧空派都搬了過去。一時間,體修竟成了女修們就業最佳選擇。就連大家族選擇聯姻對象,都紛紛向碧空派的女漢子們拋出了橄欖枝。

瑤華派因出了兩位界主,大大揚眉吐氣,直接碾壓正一門沒話說。嵇佑幾乎是一結嬰就繼任了瑤華掌門,他的道侶竟然是陶心枬。含素曾經的朋友們也都各自有了新的發展,一切都看似有條不紊,但實際上,含素常常會為了含真而頭痛。

當年冥姬被九九八十一重天雷轟至神魂俱滅,而懷引在此之前已飛升,並沒有目睹。之後他聽說了這個消息,便從天界跑了下來。日日徘徊在靈霧峰,與含真玩在一起。瀾和道君十分在意這個妄圖拐走他一個女兒不成又來第二次的狐狸,卻又打不過他,便常常告狀給含素。

偏偏含真性格別扭,有時似乎對懷引情根深種,有時卻又冷冰冰不理人。

日子就在這樣的雞飛狗跳中不知過了多少年。

其實,通天鏡關閉之時,也不是全無好處。因為要維持這個飛升通道,每年都要耗費大量的靈氣。所以五界中靈氣都越來越匱乏,以至於雖然有飛升的條件,修士們進階卻往往更加困難。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避免資源浪費,便衍生出了一種培養手段。是五界中的最高學府,每十年五界可各選幾名弟子入學。

隻是這時,含素已證金仙。有了通天徹地之能,卻也無法對一切有固定規則之事做出改變。

不過含素成為金仙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往她親生父母所在的界域,回溯時間,回到她穿越之前。

她要做回那個小宅女韓素,陪伴父母百年。百年之後,再回歸天界。

“素素啊,媽媽給你安排了一次相親。你看看你都這麽大了,還沒個男朋友。今天這個啊,配你可是綽綽有餘。媽媽特意拜托隔壁張阿姨給你介紹的,一定要去啊。”

“媽媽,我不想…..”

“哎呀呀,還說要孝順媽媽,連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你好歹去見一麵好麽?!”

“我知道啦。”

韓素無奈一笑,離開之前想著也不過百年,天界甚至連一天時間都不到。剛好容陵要煉一爐丹藥,她便幹脆沒有告知他。他若是知道,她還跑去相親,不知道…..

“素素啊,你來了。快進來,張阿姨跟你說啊,那男孩子已經到啦。要不是我沒有女兒,可不會把這麽好的男孩子拱手推給你啊,快進去,穿白襯衫靠窗邊的那個。阿姨就不進去打擾你們了啊,到家了給我打電話報告一下哦!!加油!!”張阿姨一張臉笑得宛如菊花,看來這男孩子真是讓她特別滿意。她一把就將韓素推了進去,猥瑣得一笑便飄然離去了。

韓素無奈地搖搖頭,往前走去。

“居然瞞著我偷偷跑下來,韓小姐?”

還沒走到位置,那白襯衫就已經占了她滿眼滿心,忍不住捂住嘴,掩住她麵上的驚喜.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