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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叩首三次,馬衝再次恢複了木訥的表情,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一言不發朝練武場外走去。

在臨近拐角時,他背對著張岩,開口說道,“我的命是你救下,以後必還你。”說完,他的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張岩臉上淡然,心中卻想到,這些劍修,自尊心太過強烈,或許也正因如此,才能以劍入道,無堅不摧吧……

鴉雀無聲,練武場的氣氛沉悶異常。

最強大的馬衝被打敗了,甚至還叩首於張岩,這讓在場的眾人臉色很難看,心中卻對張岩升起忌憚之心。

張岩,在他們心中已是一個不容侵犯的高手!

戈秋臉色灰白,頹然地看著四周默然不語的師兄弟,此刻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傻,招惹這麽個扮豬吃虎的主兒,這讓他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有眼無珠啊……

張岩的目光靜靜掃視眾人,見眾人氣焰已被自己震住,心裏終究舒了口氣,目光落在戈秋身上,陡然射出冷厲之色。

戈秋覺得臉頰如刀割,疼得厲害,心裏惶恐,不敢抬眼看向張岩,正當他惴惴不安地猜測張岩會如何懲罰自己時。

卻聽張岩朗聲說道,“戈宗主,看了這麽久,難道還不打算現身?還有你白洛,趕緊給我出來!”

聲音隆隆,如龍吟虎嘯,震蕩在整個玉落峰上。

眾人神情怔然,宗主和白長老難道把剛才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了?臉色旋即一變,張岩這家夥顯然早發現了宗主二人,他是故意讓我等在宗主麵前出醜呢!

這下馬威,可真夠狠的。眾人看向張岩的目光,忌憚之色越來越濃烈了。

“哈哈,道友好高深的修為,以前,是老夫看走眼了啊……”

隨著一聲長笑,一個中年人倏然出現在練武場上,他麵色焦黃,身形消瘦,身子卻筆直如崖岸,頜下三縷長須,頗有一分出塵氣息,他就是英火劍宗宗主戈櫟了。

白洛不知何時出現在張岩的身邊,一臉笑意,低聲傳音道,“你終究忍不住出手了?”

張岩瞥了他一眼,輕聲道,“難道我不出手,你還能出手不成?”

白洛摸摸鼻子,苦笑道,“剛才的事情,我還真不知道,也就是在你扭斷人家寶貝兒子的手腕時,我才霍然察覺,之後的事情你知道的,為了讓你大展神威,我硬生生攔下了滿腔怒火的戈大宗主,我容易嗎我?”

張岩不理他解釋,看著正在驅散眾弟子的戈櫟,隨口問道,“這家夥現在呢,還怒火填膺?”

白洛搖搖頭,看著戈櫟朝這邊走來,趕忙說道,“這家夥現在可不敢生氣了,誰讓你這麽生猛,一劍震退人家宗門的第一弟子……”

戈櫟來了。

……

戈櫟是個性格隱忍之人,這在以寧折不屈之風盛行的萬劍界,並不算罕見,畢竟隻要是人,都要以各種方法活下去,尤其是在萬劍界,這個殺戮成為風尚的血腥之地,活下去,儼然成了人人奢侈的重要事情。

早些年,戈櫟還是南部巨無霸炎火劍崖的弟子,當然,那時的他隻是外門的一個打雜角色,就這麽個打雜角色,在炎火劍崖中就受到他人排擠誣陷,結果被逐出師門,流落於草莽之中。

那時的他是築基後期,在腥風血雨中闖蕩三十載,終於形成屬於自己的劍術,一舉踏入金丹期的行列。此時,他已經是個占山為王的流寇首領,手下聚攏了四十多號人物。

而就在二十年前,戈秋於此玉落峰中開山立宗,創下了英火劍門。門派雖小,卻是戈櫟的心血,英火劍宗能夠在強者如林的眾多門派中生存下來,本身就是一種奇跡。這一切,大半的功勞都要算在戈櫟頭上。

因為,他是宗門唯一的金丹修士!

張岩三人出現時,恰是英火劍宗風雨飄搖根基動蕩的時候,白洛一舉打敗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修士,戈秋沒有一絲的沮喪,反而以最大的誠心邀請張岩三人加入英火劍宗,張岩同意了,白洛和柳諾萱自然也同意。

每次想到此點,戈櫟就一陣慶幸,甚至為自己在當時幾乎滅門的情況下,還能想到這個主意而深感自豪。

白洛的加入,無異拔高了英火劍宗不止一籌的水準,這員殺將四處征伐,短短半年內,掃滅了臨近七個不入流的小門派,英火劍宗的地位得到了夯實加固,遠近聞此,莫不敢再肆意侵犯。

戈櫟很滿意白洛的表現,連帶著對張岩和柳諾萱白吃白住在英火劍宗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知道,隻要這兩人在此,白洛必然不會離開英火劍門。

可是今日的事情讓他著實震怒了一把,吃驚了一次,甚至差點釀成滔天大錯。張岩折斷了他兒子的右腕,更打暈了佟東佟西兩兄弟,這讓他暴怒異常,差點就出手教訓這個白吃白住英火劍宗的窩囊廢。

白洛攔住了他,隻告訴他,“等等看,說不定你會改變主意呢。”

戈秋礙於白洛麵子,隱忍未發,藏在百丈之外,卻目睹了一幕讓他冷汗浸背的畫麵,張岩氣勢暴漲,一拍之下,震退馬衝於二十丈外!張岩不是窩囊廢,而是一個連他都察覺不出實力的高手!

一瞬間,戈櫟深深地後怕起來,為剛才的衝動,也為自己兒子犯在張岩的手中……

幸好,他聽了白洛的話,等了短短不到半刻鍾的時間,雖然這半刻鍾對他來說,像一世紀那樣漫長。但終究還是沒有釀成大禍,不是嗎?

斥退子自己門中弟子,戈櫟並沒有慌張朝張岩道歉,作為一派之主,該有的矜持還是有的,他把張岩和白洛請到了總堂之內,賜茶賜座之後,才一臉苦笑地看著張岩,說道,“張道友,你可也太低調了,苦苦忍了半年之久才教訓那幫不成器的東西,若換做是我,早就一劍了結了他們性命。”

張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未發一語。

戈櫟見此,愈發地看不透張岩了,不過他已對張岩起了招攬之心,接下來的談話自然客客氣氣的,甚至放低了許多姿態。

張岩依舊隻字未吐,談話是由白洛進行的,他笑吟吟地回答著戈櫟試探性的提問,口風嚴謹,滴水不露。不過終究還是吐露了一點戈櫟最關心的信息,如張岩不會記仇於他的兒子,再如近段時間張岩連同自己都不會離開英火劍宗。

戈櫟得知張岩這個深藏不露連他自己都看不是實力幾何的高手不會離開英火劍宗後,在心裏長長舒了口氣。不過白洛晦澀地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戈櫟把英火劍宗的英火劍訣拿出,作為補償。

英火劍訣是一套修煉劍技的法門,是戈櫟自炎火劍崖外門中學到的最基礎的劍訣,也是唯一的劍訣。戈櫟費了近乎一甲子的時間才從英火劍訣中悟出劍術,進階金丹期之境,本身就說明,這英火劍訣真不是什麽珍貴劍訣,甚至在行家眼中,英火劍訣根本就是不入流的玩意兒。

這樣的要求,戈櫟又怎會不答應?他當即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塊空白玉簡,把英火劍訣連同自己對英火劍訣的感悟一股腦都刻了上去。然後在白洛有點詫異的目光中,自覺交給了張岩。

白洛詫異的是,戈櫟竟然猜到了自己所想。他向戈櫟索要劍訣,是張岩傳音吩咐的,他不知道張岩怎麽會有如此一個要求,可他還是照做了,雖然連他自己都瞧不上這門劍訣,明顯就是不入流的東西嘛。

張岩對於戈櫟的舉動,沒表現出什麽異常,很自然地伸手接過,放進儲物袋,就立起身子朝外走去。

不過,當他走至門口時,終究還是說話了,“如果可以,請戈宗主把附近勢力的詳細資料給我一份,我有用。”

說完,張岩轉身離去。留下戈櫟和白洛二人麵麵相覷。

半響後,戈櫟忍不住開口問道,“張道友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白洛聳聳肩,一攤手,說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在今晚之前把這些東西交給他。”

戈櫟愈發地猜不透張岩了,“什麽意思?”

“你送東西的時候,問問他不就得了?”白洛輕輕一笑,也立起身子朝外走去。

此時,隻剩戈櫟一人坐在總堂之上。

默然思索許久,他終究輕輕歎了口氣,腦海中回憶著練武場見到的一幕,喃喃說道,“不怕他們搶我的位子,關鍵就怕人家根本就沒看上這位子啊……”

張岩索要的一部英火劍訣,悠悠然朝自己住處走去,他今日出手,隻為震懾那些弟子而已,說實話,懶得和他們記仇。不過今日出手後,尤其是見到戈櫟這個英火劍宗的宗主後,他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小美沉睡前的一句話。

“若要離開這個世界,你必須以劍道破除這個世界的屏障,記著,是必須用劍之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