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選中我幫你孫兒渡劫?”這個問題如鯁在喉,張岩不得不問。

“妖族之人不能幹涉天劫之事。”白惜之臉上閃過一絲奇怪之色,目光依舊盯在高空之中,那裏,雷霆轟鳴,一頭白狼掙紮其中。

“為什麽選中我?”張岩再次重複一遍,目光緊緊盯著白惜之的側臉,口氣變得沉重。

炫亮狹長的電弧懸掛明滅在斷崖之上,颶風肆虐,卻吹不散空中濃烈的烏雲。而斷崖上的氛圍於此刻,突然變得詭異而寂靜。隻聞呼嘯風聲,夾雜陣陣悶雷炸響,閃電映在閃人臉上,忽明忽滅。

一旁的陰煞王拓風似乎察覺到異常,長發下的瞳孔射出冷森光芒,幽幽朝白惜之瞥了一眼,身上有一絲煞氣漸漸氤氳。

沉默許久,白惜之扭頭,褶皺的臉上已沒有一絲表情,他盯著張岩的眸,喟然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不錯,小老選中道友的確存了私心。”

白惜之略微一頓,灑然一笑,垂到地麵的白須在颶風中四下飄蕩,“道友,若一人殺了你許多子孫,你會不會放過他?”

“必定不會!小老選中道友,隻不過欲在道友幫我孫兒渡劫之後,再殺了道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何況,道友手中可有一件連小老見了都眼紅不已的玄寶啊。”

白惜之不再看張岩一眼,默然凝視空中的白鋒之。

張岩聽完,嘴角泛起一絲苦澀,他相信白惜之此時所說句句屬實。心中五味複雜,甚至有一股寒意湧上全身。

今日,若不是拓風前來,會不會自己就死在白惜之手中了?人心叵測,自己還是有點意氣用事了……

“張岩大……殺,是不殺?”拓風霍然站出身子,麵向白惜之,慘白的臉上蕭殺一片。

張岩被拓風夾著陰冷殺氣的聲音驚醒,搖了搖頭,說道,“我們走吧。”

白惜之似乎沒有注意拓風毫不掩飾的殺機,聞言說道,“道友,其實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朋友?不,這樣得來的友誼,不要也罷!”張岩收回化作玄甲依附在白鋒之身上的益軒鍾,身子一轉,飄然而去。

拓風在張岩離開後,聲音沙啞陰冷,說道,“你不配做他的朋友。”

“怎麽說?”

白惜之揮手朝空中一條碩大的雷霆電光射出一道磅礴的火元力,替白鋒之擋下第三重雷劫的最強一擊之後,扭頭看向拓風。他當然也看出,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如紙的青年非人非妖,似乎沒有肉體的魂魄一般,修為卻絲毫不弱於自己。

拓風搖了搖頭,不去回答,隻是以森然的目光盯著白惜之,沙啞道,“若他答應讓我殺你,三招內,我必定滅你肉肉身,焚你魂魄,你,真的不配做他朋友……”

話音未落,依舊嫋嫋縈繞在白惜之耳際,而拓風已經兀然消失在斷崖之上。

白惜之怔然許久,輕輕一歎,目光複雜地看向成功渡過天劫的孫兒。

白鋒之化形變成一個模樣俊秀的冷傲少年,他來到白惜之身邊,興奮地握著拳頭,喊道,“爺爺,我感覺到了,好生強大的力量啊,你說我能打敗那名人類嗎?”

“誰?”

“張岩!”

白惜之再次發出一聲歎息,扭頭朝斷崖下走去,喃喃說道,“連爺爺都不配做人家的朋友,你呀,比不過人家的……”

白鋒之疑惑地看著遠去的爺爺,不知道爺爺怎麽了,似乎一瞬間變老了許多……

高空之上,張岩和拓風並肩飛行,勁風吹拂,衣衫獵獵,卻掃不去張岩眉宇間的一絲悵然。

“為什麽派你來?”

“是離殃大人的吩咐。”

“你想來嗎?”

“不想。”

“這才是實話,讓一個元嬰後期的家夥聽從一個金丹初期的毛頭小子,誰都不願意。”

“……”

“你和離殃,究竟是什麽人?”

“以後你就會知道的。”

“若我命令你說呢?”

“……”

“好吧,我不問了,我一個被人坑蒙拐騙無數次,依舊相信承諾的傻小子,沒資格。”

“你不傻,不過實力太差而已。”

“……”

寒樓城內,張岩帶著拓風來到張氏皮貨行,不顧吳蒼邪看到拓風之後的滿臉驚容,抬步朝三樓走去。

在三樓,李水蟬依舊敬職敬業地盤坐在一大堆材料中做著一個中級陣法師份兒內事情。見了拓風,他隻是略一訝然,便又把頭埋在材料中,從此便可看出,這家夥不愧是個心思專一的陣法狂人,怡然活在自己的陣法世界中。

其實張岩還是很羨慕這家夥的,每天坐著自己喜愛的事情,受人尊崇又不虞會被人打攪,簡直就是一神仙啊。

張岩在征詢拓風的意見之後,把這個渾然不理會世俗浪塵沉默寡語的家夥留在了三樓,見他麵無異色盤膝坐在角落中閉目打坐,張岩鬆了口氣,起碼不會打擾到自己了。

離殃把這麽個強者派到自己身邊,其關心嗬護之情,不言而喻,張岩心存感激,更是好奇離殃為何對自己如此之好了。

當然,他也不會忘記,在百年之後,要趕赴北疆斷魂荒漠,赴離殃一麵之約。

李水蟬沒有問張岩外出一整天去做了什麽,在張岩坐下開始以虛陣之法煉製材料時,他終於抬起枯瘦的臉頰,滿臉興奮地看向張岩,說道,“這一整天,我已經把剩下的材料梳理分類完畢,獸皮和藥草都已經煉製完畢,接下來我覺得咱們應該從半成品的法寶和各類的礦石入手。你覺得呢?”

“就按你說的。”

“那好,你選擇一樣,咱們開始煉製吧,我很期待接下來,又會有什麽奇跡發生呢。”李水蟬嘿嘿一笑,搓搓手,一臉的癲狂之色。

張岩伸手撥弄了一下地上的各色礦石,收斂心神,拋掉雜念,略一思索說道,“從礦石入手吧。”

“好嘞。”李水蟬稍一醞釀,麵色變得嚴肅,把接下來的要做的事情詳細解說了一遍。

礦石和靈石差不多,都是自山石草木中蘊化而出,同樣分五行屬性,是煉製法寶的主要材料之一。像尋常見到的各種金屬,就是從礦石中提煉而出。

礦石品階的劃分是依照法寶的品階進行的,例如,製作法器的礦石被稱為一品礦石,製作靈器的礦石被稱為二品礦石,依此類推,寶器是三品礦石,玄寶是四品礦石,而製作靈寶級的法寶所需礦石,被統統歸納為極品礦石。

礦石的提煉是煉器師的工作,和藥草一樣,若一塊優質的礦石被陣法師以虛陣煉製一番,其功效同樣可以發揮出十成,也就是提煉的純度和數量是十成十的,保證不浪費一絲資源。和煉製藥草不同的是,煉製礦石並不會怕失敗,失敗了完全可以重來。不過,煉製礦石的虛陣卻比較麻煩,工作量很大,虛陣叫石海鉤沉……

白虹宗主侯景起和玉景宗主蕭長風送來的礦石,大多是二品,三品的隻占了一小部分。從中也可以看出,礦石品階越高,越是稀少。張岩不管這些,把這個叫做石海鉤沉的三級陣法花了一夜領悟透徹之後,便在李水蟬的輔助下開始了又一輪的煉製生活。

煉製獸皮,是張岩自己摸索出來的一個沒有名字的禁錮陣法,看在李水蟬這個中級陣法師眼中,也不得不讚歎張岩創造力之強悍,硬是把此陣從張岩手中習得,才心滿意足,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雖然這個禁錮陣法才隻兩級而已。

煉製藥草,是李水蟬傳授的三級陣法春風化雨,運用在張岩手中,他隻不過是以虛陣的形勢把他勾畫凝結在虛空中了。

而如今,要開始煉製礦石了,張岩通過之前煉製獸皮和藥草時的經驗,早把凝結虛陣的指法掌握的遊刃有餘,熟稔異常,一勾一劃之間,行雲流水,暢快凜冽,沒一絲的阻礙。

有了這樣的基礎,當他把一顆叫星耀火石的二級礦石拿在手中時,沒有絲毫猶豫,揮指如蘸墨舞狼毫的畫家一般,隨意自然地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玄妙的軌跡,指尖金光噴吐,一縷縷金光蜿蜒在軌跡之上。

雖然看了無數次張岩揮指勾畫虛陣,可李水蟬沒有一絲的厭惡之色,反而目光一次比一次明亮,每一次都宛如著魔了一樣,陷入癲狂的狀態。此時也一樣,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心神卻跟著張岩的指尖在虛空中,在魅惑無窮的軌跡中遊走不停。如果能發出聲音,李水蟬絕不介意以最大的呐喊宣泄心中的興奮之情。

石海鉤沉虛陣很複雜,比之春風化雨陣複雜了十倍有餘,不僅體現在構成的線條多了,而且軌跡的曲折浮動和圖紋的構成又有了更多精微複雜的變化,即使以張岩強橫的神識力量,也才在失敗三次之後,勉強凝結出一個石海鉤沉虛陣。

看著虛陣隱沒消失在星耀火石的表麵而沒有發生一點意外,張岩和李水蟬同時長長舒了口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沒有注意到,在他們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煉製虛陣的時候,臉色慘白如紙的拓風不知何時立在了他們身後。

他的眼中光華內斂,似乎生怕打擾到張岩,但當看到張岩手中噴吐出的金色佛元時,再忍不住,臉上湧出一絲驚容。

許久之後,拓風才緩過神來,複雜地看了一眼張岩,轉身無聲消失在密室之中。

而這一切,張岩和李水蟬根本就沒有察覺。

(差點睡著,熬夜寫的,該死的學校,操蛋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