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有點晚了...)
一連串的爆炸聲,氣流滾動,掀起無盡風雪。
兩個紈絝不斷從兜裏掏出大把的符籙灑出去,眉頭不皺,財大氣粗。
終究是臉黑如碳的龍戰坤家底殷實些,得意洋洋地攥著一把符籙,瞟向神情呆滯有些尷尬的大春。
大春訥訥把手從兜裏拿出,拍了拍韓彬的肩膀,小聲道,“哥們的符籙用完了。”
韓彬怔然,笑嘻嘻也回打了大春肩膀一下,目光朝龍戰坤不屑一瞥,哼道,“放心,有哥們在。”
他突然朝人群大聲喊道,“張石,你若再不出來,我可被人打死了,以後也沒人給你買飯吃了……”
噝~倒吸一口涼氣,一直作壁上觀的張岩徹底被韓彬醜陋的無賴嘴臉打敗,嘴角一扯,心道人可不能如此無恥,我什麽時候要你買飯養活了?
“叫外援?那你們就先死吧!”大喝一聲,龍戰坤臉色猙獰,手一抖,把僅剩的符籙統統打了出去,五彩的符籙化作漫天的流光武器劃著呼嘯聲轟然朝韓彬二人砸去。
韓彬和大春臉色一變,正要做困獸之鬥。
眼前一晃,一個身影倏然立在眼前。
這人大袖一揮,澎湃的氣流湧出,卷起漫天的各色武器衝上高空,氣流一絞,各色武器紛紛碎裂成粉末,像五彩的細雨夾著純白如鵝毛的雪花在空中灑下,瑰麗美豔。
圍觀眾人目睹眼前一切,發出陣陣驚呼,驚歎空中絢爛如煙花的場景,驚歎這突然出場之人的強大神通。
這人就是張岩了,他眯著眼看著空中的五彩細末,許久之後,扭頭淡淡地掃了一眼韓彬,麵無表情地說道,“回家。”
韓彬訕訕一笑,指了指身邊正一臉震驚的大春,期期艾艾要開口解釋,張岩懶得理他,扭頭朝人群外擠去。
“哎,我說師……張石,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塊回去。”韓彬見張岩似是生氣了,心下也惴惴不安,連哥們情深的大春都不顧,趕忙跟了上去。
“小彬,等等我啊,我也跟你走。”大春挑釁地斜了一眼茫然立於大雪之中的龍戰坤,神色一換,喜氣洋洋屁顛屁顛地朝韓彬跑去。
“大春,你怎麽跟我走啊?”
“小彬,咱兩家住挨著呢,正好順路……”
“可是,大春,你不要那女人了?”
“哎呀,小彬,哥們臉麵都找回來了,一個女人而已,不管她。”
……
圍觀的人群三三兩兩散去,嘴中依然津津有味地討論。
“那人就一揮袖,上百道符籙都成碎糊糊了,好厲害!”
“是啊,可憐那龍家的大少爺了,竟被嚇傻了,呆頭呆腦地立在雪裏,唉,好可憐……”
“齊家的公子這下得意了,不過他占了那人的光,贏得不光彩。”
“你傻啊,誰拳頭大,誰贏了,誰說的算,誰管你是以多欺寡群起圍攻啊。”
“說的也是,這年頭裝逼玩一對二得慎重,不小心被人陰了,可就虧大了……”
龍戰野漆黑的臉泛起陣陣鐵青色,這些聲音宛如利刀剜心,疼得他身子輕輕顫抖,眼裏欲噴出火來,風雪砸身似乎也毫無知覺。
穿著紫色貂裘的女子來到他身邊,小聲勸慰,卻被他一巴掌甩進了風雪中,小聲嗚咽起來。
許久之後,龍戰野深吸一口氣,臉上狠戾之色而過,大步朝前,瞬間消失在女子的視野之中。
女子撫摸了一下紅腫的臉頰,在龍戰野離開後,收起臉上的嬌弱神態,狠狠地朝地麵呸了一聲。手叉雙腰,罵咧咧道,“老娘做這行容易嗎?容易嗎?你們這些殺千刀的…..”
……
今年的雪著實有點大,時間也持續很長,整個寒樓城冰棱倒懸於屋簷之下,白雪堆砌整個世界的白。雪花大如席,粘在身上,恍惚似韶光流逝後垂暮遲歌的白發老人,踽踽獨行風雪中,步伐蹣跚,更添蒼老氣息。街道上厚厚的雪層被踩在腳下,咯吱作響,脆聲呢喃。
張岩不自覺放慢了踩著碎瓊亂玉吱吱作響的腳步,目光從近處身裹厚衣笨重而行的人群掠過,投向飛簷鬥拱肅穆而立的各色樓閣之中。
白雪雕砌了整個世界的純淨,所有的醜陋肮髒被掩蓋冰封在白雪皚皚之中,讓人的目光變得幹淨而無邪,不自覺欣喜沉浸於這份透明如水晶的世界裏。
張岩從小愛雪,於此刻,想起小時候看到雪花簌簌而落,整個萬塚山身披白衣的場景,自己曾毫無理由手舞足蹈在雪花紛飛中,像個小傻子一樣竭斯底裏開心大笑,父親見自己玩得開心,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凍壞,反而哈哈大笑著對身旁的娘親說,“是我張家的種,皮糙肉厚,長大啥都不怕!”娘親溫順地點了點頭,眉頭卻依舊緊鎖成川,眼神裏有一抹心疼和愛憐之意,當時自己真得沒察覺到娘親的擔憂嗎?不,察覺了,但卻依舊沒心沒肺張牙舞爪於大雪之中,如果當時自己扭身鑽進娘親的懷裏,是不是可以最後一次感受到娘親懷抱的溫暖?
悵然的情緒隨著雪花飄落而蔓延,張岩心情有點低落了,九歲那年的大雪中,是他最後一次看到自己的娘親。之後的日子裏,父親再沒有大笑過,他也再沒有在大雪中放肆玩樂。他似懂非懂的跟著父親鑽進野林子,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流血流汗,不曾流淚。他的父親沉默旁觀,不予援手嗬護,甚至連一聲叫罵苛責都沒有,從頭到尾,隻是沉默。他執拗倔強的脾氣似乎與生俱來,即使被父親的冷漠傷透了心,卻一言不發咬牙跟在父親身後,不讓自己落後一步,不讓那個偉岸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父親也走了,恰如娘親走時的突兀,他一生呼嘯縱橫於山野,走的時候,也把自己埋進了山林之中。似乎以這樣的方式才能詮釋一個獵人鏗鏘無畏的品質,他是死也要和山野搏鬥嗎?張岩如今即使在刀山火海走了不止一遭,卻依舊不明白。
也許,他從心底根本不願承認,那個身手矯健的魁梧男人已經長眠於黃土之下……
張岩心情黯然。
韓彬沒發現,所以他歡快地攆上張岩,臉上充滿愧疚,訥訥道,“我知道,這件事在你看來讓人不齒,可……”
“這件事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生氣。”張岩揮手打斷韓彬的解釋,心裏輕輕一歎,收拾心情,加快了步伐。
“可你就是生氣了,我說咱能不能不這麽小家子氣呀,不就揍了個氣焰囂張的跋扈子弟嗎?我這是在替天行道,在為兄弟兩肋插刀啊。”韓彬像個跟屁蟲似的死皮賴臉纏住張岩,哀怨的像個被遺棄的婦女。
“對呀,對呀,小彬說得對,咱們男人就該這麽做,這樣才……霸氣!”臉色蒼白的單薄青年大春此時也跟了上來,氣喘兩聲,手拍胸脯,盡顯豪邁本色。
張岩駐足,扭頭,看著韓彬,淡淡道,“不錯,我是生氣,連一個你也認為很囂張的紈絝都能隨意蹂躪你,你說我生氣不生氣?丟人,丟我的人。”
“還有你。”張岩把目光落在大春臉上,依舊淡然道,“我不管你和韓彬是什麽關係,兄弟情深可以,但不要整天做一些很讓人厭惡的低俗事情,起碼不要讓我看到。當然,我管不了你,但我可以在下次遇到和今天一樣的事情時,獨自把韓彬拎走,而你,我不會救的。”
說完,張岩扭頭就走。今日之事,他的確沒生氣,他隻是覺得丟人,惱怒韓彬花拳繡腿被一個紈絝一招就廢了兵器,比龍戰坤更像個被酒色掏空身體的紈絝。再加上另一個身體孱弱臉色蒼白的二世祖大春,張岩不得不懷疑,韓彬這個有點話嘮卻有一腔赤子心腸的純潔青年是被大春禍禍成這模樣的。所以對大春,他自然沒什麽好感,語氣也談不上友好。
“喂,別生氣啊,他不了解你,見你這副欠揍模樣當然沒什麽好臉色。別記在心上。”韓彬暫時不打算再跟在張岩身後挨罵了,他歎了口氣,拍了拍有點怔然的大春肩膀,以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開口了。
“不。”大春搖了搖頭,神色有點奇怪,眼神飄渺地說道,“小彬啊,你不覺得他很拽嗎?氣場快比得上我家老爺子了,真他媽神了,在他麵前,我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啊。”
大春扭過頭,盯著韓彬的雙目,興奮道,“他叫張石,他是你什麽人?”
“我……”韓彬一怔,繼而很大言不慚地說道,“那是我哥~”
“你哥?”大春有點狐疑。
“嗯。”韓彬狠狠點點頭,心道師弟啊,就讓你占我一次便宜,誰讓你這麽厲害呢,連神經粗壯的大春都怕你了,我當你弟……不吃虧!
“那他就是我哥!走,回家拜見這位大哥去!”大春神色一喜,扯著韓彬就快步朝前走去。
“哎哎,你放手,他媽的,別拉拉扯扯的,讓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