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化蝶
修行之人要成就天人之變,或修元神,或壯魂體。
修元神者如同十月懷胎,築基、培丹、結胎,經曆千辛萬苦,最終瓜熟蒂落。壯魂體者有如老鬼夜行,通過對月哺丹,陰陽雙修等手段,由陰魂而陽魂,從而成就鬼仙。
據說西極『長生之淵』,有萬斤隕石,猿猴難攀,飛鳥難渡。隕石堅如頑鐵,天降之日,即有蝌蚪文刻鏤其上。內容廣博難知,若河漢而無極也。五百年前,天齊帝全盛之時,有域外大賢者遠來參謁,帶來隕石拓片,上有長生之秘,與中土修行大相徑庭。
其曰:『取生命之印記轉注初生子體中,待其長成,與其人分毫不差』。聞者嘩然,稱其為『魔典』。
古往今來,不論王侯將相、帝王巨賈,還是化外修行之人,對長生之秘的探索從未間斷。僅中土而論,除了十大玄門這等風頭正勁、弟子如雲的門派,至少還有六個極其神秘,極有權威,讓修行者肅然起敬甚至膽顫心驚的門派。號稱『六隱』。
六隱傳人很少踏足俗世,除非山河巨變,萬民倒懸。六隱不出,則太平無事,甚至被人遺忘。六隱一出,必是驚才絕豔,影從雲集。
滅一國,扶一國的能為。
執三界,掌六道的神通。
六隱有三正,或曰:『洱海雲府』,『雲夢仙閣』,『冷晴劍樓』。
有二邪,或曰:『北天神宗』,『婆娑世界』。
有非正非邪,亦正亦邪,則必曰:『六魅玄藏』。
六魅玄藏對元神修練嗤之以鼻,人生數十春秋,轉眼即成白首,三品六階,一步一步,修到何時方證仙道?雖然,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是很平常,很平實的法門,機緣好的,終於得道,運氣差的,竹籃打水,如此而已。但六魅中人自視奇高,斷然不甘心庸人庸行。
六魅玄藏對鬼妖修行也棄如蔽屣,對月哺珠、采陰補陽,一個是虛耗日月,一個是飲鴆止渴,終不可取。
他們對魔典的印記轉注之法更是不屑,荒外野人哪裏懂得修行?
他們有的是聰明才智,多的是天生奇巧。他們偏要既享了人生富貴,又要得道長生。相看紅塵,永不相厭。
『春蠶吐絲,作繭以自縛,其繭密實無隙,幼蠶在其中養精蓄銳,久後,繭破,化蝶而出,彩翅翩躚,讓人驚豔』。
人的精神同樣被身體驅策,苦其心誌,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歲月消磨,難聞可夕死之道,百年之後,身死魂散,終與草木同朽。
兩者同趣而結局大異。六魅玄藏中人多是尋奇求異之輩,終有大智慧者窺得其中法門,傳下一脈。即為六魅其一。
這個法門就叫做化蝶。
以肉身為羈舟,該如何長風破浪,掛雲帆而濟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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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煌不由歎了口氣,多少人走遍名山大川,求仙問道而不可得。他卻很容易就遇到了。而且師傅還不隻一個,據說名頭來曆都還不小。遺憾的是她們並非一個一個來到,那樣的話,轉益多師,楚煌的修為說不定會一日千裏。
她們卻似乎相約為師,這個教一點,那個教一點,這個教點這,那個教點那。她們教的並非一脈相承,相互補益也就罷了。經常還會互相抵觸,指摘對方。
楚煌修練了『化蝶』。
抱元守一,膨膨欲燃。是為『萌動』。
終日默坐,心寂如死。是為『作繭』。
楚煌一個月就達到萌動了,可他用了一年零一個月才作成了繭。當然一年多的時候也不算很長,用殷月師傅的話來說,還算馬馬虎虎了。
可是楚煌等不及了。
——人人都知道要做成一件事,並不容易。但他如果沒去做,永遠都不知道會有多麽不易。
——一個人要去成就一件事,他可能做好了經曆困難的準備,但他不經曆困難,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數月前,楚煌破繭而出。幼蛹破繭隻有死路一條。還好楚煌有北鬥玉辰玄衣護著,才沒有立時魂飛魄散。
化蝶,這是誰想出的變態法門?
七年前,他從國都長樂狼狽東歸。道路險阻,追兵在後,一日步行七百裏,不知倦痛。窮途末路之時,拔劍西向,斬殺雍使,何等意氣風發。
當時,有道者奇之,贈他‘北鬥玉辰玄衣’,助他一日飛過五關,又是何等得意。
真可謂是: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三層。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人畢竟不是蠶,幼蟲不到其時,破繭而出,將終生軟弱,翅不能飛,死路一條。
而對楚煌來說,化蝶是一條路,化蝶不成也是一條路。
隻有誰比誰自由,沒有誰比誰艱辛。
坐死待斃,便成大道又如何?
難道未求得來世,便先放棄了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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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有殷月教的‘化蝶離魂之術’,有修緣教的‘北溟接引術’,還有吸納妖鳳的鳳炎離火真勁。離火之氣經反複運用,基本上已能運轉如意,為我所有。
……化蝶離魂術和北溟接引術都是功奪造化的不世法門。化蝶雖然未成,肉身經過‘太液池’浸泡,筋骨皮革必定遠勝一般熬煉。魂體經由定魂砂打磨靈竅,已不懼青天白日。看來馬上得回綠雲島一趟,使神魂相合,也算小圓滿。北溟接引術有鯨吞海納之能,奪人靈力盡為我所用,這一節固然是好,但以我現在的修為卻要仔細,吸納龐雜,恐遭反噬。”
楚煌躺在槐樹下的大石上,默想這段時間的經曆,不由懶懶地歎了口氣,“洞庭之行,龍岩婆婆贈了定魂砂,鬼潭石窟,得了天地神兵丈八蛇矛。再加上多年前,無名老道贈的北鬥玉辰玄衣。身上靈寶雖不十分豐盛,三件卻都是極有分量的。定魂砂和北鬥衣算件寶器應該沒問題,湛龍騰霧矛在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三,兵器之中算是絕頂的了。”
“北海之行本就有取回肉身的打算,隻是未得其便。適逢其會,本想看看那晁天王有多大能為,看來不過豪強之屬。順時風兄妹幾個遠道而來,未必沒有擇明主、盡所學的心思,晁蓋如此,想必這心也淡了。”
楚煌想著,不由的朝躺得東倒西歪的順時風兄弟幾個看了看。眼前紅裙微蕩,楚煌仰頭看去,漣嵐不知何時站在身前,從這個角度看過,正見得漣嵐身姿窈窕,曲線動人。若白雲以出岫,煙嵐以籠月。撩人無限遐思。
楚煌眨眨眼睛,笑道:“五姐,你醒了?”
漣嵐被他賊兮兮地看得不慣,不由麵頰微紅,看楚煌沒有站起來的心思,隻好在他對麵找塊圓石坐下。點頭道:“我又不像大哥他們,喝得醉醺醺的,沒怎麽睡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