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兵發四郡

“來者是客,阮先生何不賣莊某一個薄麵,暫且和楊宗主放下恩怨。”

莊丕渾出來打圓場,輕咳一聲,道:“如今人道斷絕,百家都廢,大家正應當同心協力,為往聖繼其絕學。列子雖偽,未必其人成心作偽。況且文字尚有可觀,隻要心知其意,也不見得就能遺害於人。”

“昔日,莊周辟孔、楊,以為俱未得老子之道,獨以老子真傳自居;孟子辟楊、墨,荀子非十二子,也隻是申明己見,有所發揚而已。古來邪說,何曾少過,雖不乏囂騰一時者,也隻是旋起旋滅,若是一意辟邪,難免與邪說一起破碎,又於世何補。魔道消長,人人知之,惡貫滿盈,報應不爽,報應豈在天哉?實在人心而已。”

“當年,強秦滅六國,殺降無數,卻說甚麽六國勁敵,不得不殺。人以為儒學迂遠,不如申韓易於收效。‘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豈真迂遠之言?德豈有他哉?開誠心,行善政而已,戰國數百年,早已是書同文,人文化成之力,諸夏人道所及,六合為一,盡人皆知。天下百姓之所以惡秦不降,皆因強秦乃是棄禮義、尚首功之國,天下皆不能堪(忍受),故而雖以強力挽合為一,不能久亦明矣。是以,項羽滅秦,坑殺降卒數十萬,豈非秦人之果報。”

“好,”阮從嘯一振藜杖,嗬嗬笑道:“那老夫就等著看楊宗主的果報。”

“報應不爽,但來何晚也。”嵇鳴玉淺笑搖頭。

“哈哈哈哈……”阮從嘯道:“鳴玉你有所不知,荀卿曾說莊周‘蔽於天而不知人’,橫江王自謂學承莊周,卻能從人心而明果報,也算青出於藍了。”

楊假對他兩人冷嘲熱諷隻作未見,輕咳道:“橫江王,你既打定主意要為小狄天王效力,何必非要等令公子完婚之後,再圖出兵之計。到時鎮南侯站穩腳跟,天河四郡恐不易破呀。”

頓了頓,又道:“況且,張小姐大婚,不但小狄天王未能送禮祝賀,三位兄長也無緣觀禮,這實在是太過草率。恕我直言,橫江王一門英豪,麾下江船九部,水軍十數萬,黃天軍想要蕩平南方,仰仗之處尚多著呢?橫江王不思早立功勳,卻忙於兒女私計,是否有些考慮的不甚周全。”

“楊兄之言確實有些道理。”莊丕渾微微點頭,心中大費忖思。“我先前借出兵之事迫張淺語答應婚事,本是緩兵之計,養寇自重,以邀爵賞耳。今聞中天莊任廣圖已起兵南下,楚莊王也在飛熊寨起兵呼應,黃天軍勢力大增,雖則水師尚未得到和我江船九部相衡之人,對我的冀盼也必大為消減。我屯兵水寨,寸功未立,小狄天王能封我個丕王之爵,也算不小了。再拖延下去,徒然貽誤戰機。”

“況且……”莊丕渾掃了兩個兒子一眼,眉頭微緊,捋須一歎,“這兩個逆子為了張淺語吵鬧的甚不消停,白天竟在湖上比鬥起來,這般下去,如何得了。我雖有心為老大娶孔琬之姊,但那女子放出話來,要想娶她,需得在神通上勝過她。老大聞此一臉沮喪,分明不是那女子對手,有知難而退之意。若是真的在後天擇一子和張淺語成婚,恐怕讓兩人生出嫌隙,出兵在即,主帥不和,與軍大大不利。”

沉吟至此,莊丕渾笑道:“楊宗主所言甚得我心。張小姐是三公大將之妹,金枝玉葉,她的大婚豈能如此迫促。不如等拿下四郡,再邀請三公大將一同觀禮。”

“莊兄真乃深明大義。”楊假道:“這般一來,於三公大將的麵上也好看一些。”

“好,”莊丕渾一拍大腿,傳令道:“老大,老二,你們先下去休息。天一放亮,便準備船隻糧草,即刻發兵四郡。”

莊忽聞言大喜,抱拳道:“父親,孩兒願為前部先鋒。”

“我也願打頭陣。”莊倏當仁不讓。

莊丕渾眉頭一皺,連忙收起不悅之色,輕咳道:“好,命莊倏為左前鋒,莊忽為右前鋒。速去準備吧。”

“是。”兩人顧視一眼,轉身自去準備。

“孔莊主,”莊丕渾招手道:“出兵在即,隻怕赤公子和小女的婚事也得稍為延後,等到攻下四郡之後,再舉行婚禮,莊主以為如何?”

“孔某並無異議。”孔琬微微一笑,心中正是求之不得。

“孔莊主文韜武略,乃是難得的將才。”莊丕渾道:“本王有心請莊主隨我大軍出征,參讚兵機,未知莊主意下若何?”

“孔某才拙智短,不敢當大王厚愛。”孔琬謙遜一下,淡淡笑道,“隻我全家上下仰食大寨,大王既欲為天下興利除暴,孔某豈敢不稍效微勞。”

“如此甚好。”莊丕渾拊掌道:“莊主麾下勇力必多,也請一同出征,但有功勳,本王必一視同仁,重加封賞。”

孔琬暗道厲害,莊丕渾說的好聽,不過是怕他留下莊勇,乘機作亂,孔琬豈會不明其意。

“前時與黃天軍大戰,不過恰逢莊客多有能人,譬如新近鎮妖盟盟首狄雲天老俠和雲遙宗的‘君子大劍’雲雁徊真人,否則,以區區鄉勇如何能敵怒惡二將。若說是有,也隻是楚、赤兩位公子,皆是孔某平生好友,神通過人,俱有萬夫莫當之勇。大王若要勇力,豈能少此二人?”

“原來如此。”莊丕渾點頭道:“那就請楚公子隨軍出征,本王先授他參將一職,若有功勳,再加提升。”至於赤飛霜,莊丕渾隻道經此解毒一事,做他女婿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自然不能跟楚煌一同看待。

……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雖是清秋寥落,自是碧雲好天。

鷹愁崖上,戰鼓雷動。

自橫江王莊丕渾以下,莊氏兄弟及山寨眾將俱是嶄盔亮甲,刀兵齊全。幾艘高桅樓船停在江麵上,亭亭待發。大船上站滿了手持長槍,身披鎖甲的兵卒,頭戴蒼巾,威武雄壯。

莊丕渾帶著寨中大將下了山寨,正要駕舟入水寨。卻聽得急促腳步聲從後追來,“爹爹……”

“蹁躚。”莊丕渾回頭看到莊蹁躚快步追來,臉上露出一絲慈愛之色。

“爹爹今日出征,怎麽未曾知會於我?”莊蹁躚不滿的道。

“嗬嗬……”莊丕渾低聲道:“爹爹知你昨夜受了些驚嚇,今日出征,有你兩位兄長擔任左右前鋒,你還是好好歇息幾日,為爹爹守好山寨,我可免卻後顧之憂。”

莊蹁躚粉頰一紅,不依道:“你們都去打仗,我才不要看守山寨,你還是招江叔叔、海叔叔回來吧。攻打四郡這麽大的事,怎麽少得了我。”

“正是因為此事重大,我才將山寨防守全權交付於你。”莊丕渾將她拉到一邊,慎重地道:“我在這崖上打家劫舍十數年,何曾親率大軍,出澗遠征過。雖我水師水戰精熟,畢竟未有對抗過官軍。況且,鎮南侯鏖兵多年,熟知兵法,可是一個勁敵。偌若我軍不利,守好山寨,尚能立於不敗之地。”

“最近,我將九部首領都調出山寨,就是為此進可攻,退可守之計。江洪、海大漠雖然也可以獨當一麵,往日也甚得為父信任,可是這事關係成敗大局,你二位兄長隻是一勇之將,不足以大局相托,況他二人又隨我出征。惟今也隻有你是合適人選。若是我軍大勝,兵鋒所指,足以割地稱雄,為父到時自然會招你出崖。今日若我父子四人一同出征,豈不是如同孤注一擲,若有差池,將死無葬身之地矣。”

“爹爹既如此說,女兒遵命就是。”莊蹁躚輕輕一歎,莊丕渾考慮的如此周全,她也無話可說。

“嗯。”莊丕渾拍拍她的香肩,又道:“對了,赤飛江也是個將才,為父雖未能把你們的婚事辦了,心中已把他當作女婿看待。你可教他熟悉寨中事務,日後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莊蹁躚粉臉一羞,低頭道:“女兒理會得。”

“嗬嗬……”莊丕渾大步疾走,揮手道:“大軍出征。”

“威武——威武——”山上兵卒搖旗呐喊,聲震山野。

……

“濟陵郡、陵陽郡、臨江郡、江沙郡,是為天河四郡,此四郡俱是臨河而築,非水師不能攻取。我軍開拔已有數日,消息隻怕已經傳到濟陵郡守將那裏,到時免不了一場惡戰。諸位,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主帥船內,莊丕渾聚起眾將,開始戰前布署。他先將四郡情景略說一遍,便邀眾將各陳己見,以備顧問。

大艙中,將分兩列,右首是國師夜王楊假、‘飛天修羅’莊倏、‘覆海夜叉’莊忽、‘朝生暮死’公孫朝、公孫穆兄弟,左首則是孔琬、阮從嘯、嵇鳴玉和楚煌幾人。其間江船九部各有將領趕來聽候調遣,此去彼來,也認不清楚許多。

“衝關斬將,何待空言,”莊忽大笑道:“等到了濟陵郡水門,本將自帶五百水軍潛伏過去,斬殺守關兵士,打開關門便了。”

莊丕渾麵色一沉,輕斥道:“用兵乃軍國大事,休得兒戲視之。”

“嗬嗬……二公子英雄了得,有些銳氣自是好的。”楊假輕輕一笑,沉吟道:“聽聞鎮南侯孫翊攻打三山關失利,陣前被總兵鄭九功所傷,多時未曾露麵,眼下卻是由其姊孫綽暫攝兵權,此女乃十大道門之一的‘天音貝闕’門下弟子,武功通玄,又精通兵書戰陣,此次攻取四郡,也全都出自她的調派。又聞孫綽的姑姑,素有‘赤練仙’之稱的孫茗因失了飛熊寨被派到濟陵郡來監軍。她雖未必懂甚麽守城之道,卻是道術高手,遇見了務必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