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戰決勝
李晉素知順時風性情剛毅,嫉惡如仇,見他大聲喝問,一時訥口無語。
這片刻時間,院中已趕來許多背刀掛劍的江湖豪士,男女老少,僧尼俗道,打扮得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卻無一例外的朝晁天王躬身行禮,叫聲大哥。
晁蓋見島上好手來得差不多了,高聲叫道:“眾家兄弟,今日黑水劍派突襲我奢樂島,土德星君拒敵被害。又有桃花島六散人來島上生事,打傷我晁衝三太子,眾兄弟聽我號令,將這幹人全部拿下,告慰塗兄弟在天之靈。”
三十六天罡星眾聞言如同炸了蜂巢,私下議論起來。一個肌肉橫張的大耳和尚舉著禪杖嚷道:“我奢樂島好漢竟被人家打上門來了,還殺了土德星君,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要他們血債血償。”
“呔,哪來的鳥人殺了我家兄弟。俺的板斧多日不曾飲血,今天正好殺個痛快。”一條大漢高叫著從門外衝了進來,眾人看時,吃了一驚。那大漢黑熊一般的身軀,麵如黑炭,肌肉賁起,眼如銅鈴,凶光畢露。他穿一身黑布直裰,灰色麻布在水桶粗細的腰幹上纏了幾纏,手中抓著兩把光燦燦的板斧,如同煞神臨門一般。
順時風一臉苦笑,“幾位弟妹,為兄一時不察,原為訪友而來,不想卻撞上了這般禍事。想我兄妹在桃花島上清修,何等自在。說不得今日一身修為就撂在此處了。”
鬼難藏道:“大哥莫要自責,說來那晁衝本是我毒蟲所傷。”
漣嵐笑道:“咱們兄妹結義一場,自然是刀山火海,同舟共濟,還說什麽誰連累誰的話。奢樂島固然是人多勢重,但要想將咱們全部留下,恐怕那三十六天罡要撂下一半兒。”
財生主一翹拇指,嗬嗬笑道:“五妹此語真是鏗鏗然有丈夫氣,不愧是一代巾幗。倒是大哥、四弟顯得英雄氣短了。”
漣嵐一撩發絲,淺笑道:“豪氣便豪氣,如何又丈夫了。我便是女子,如何便不能金聲玉振,撮口長嘯。”
鹿靜擊節讚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漣嵐姐姐說的好極了。”
這幾人談笑風生,登時將撲麵而來的殺伐之氣,壓迫之感,衝得淡了。
公孫太白慢捋須髯,在晁蓋耳邊低語幾句。晁蓋目射/精芒,微微點頭。
公孫太白哈哈一笑,排眾而出,拱了拱手,說道:“諸位請了。我家晁天王已下了擒殺令,今日之事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黑大漢不耐叫道:“賊牛鼻子,跟他們囉嗦什麽,還是拉開了架式,大殺一場才是正經。”
公孫太白皺眉道:“鐵牛不要心急,呆會兒有你施展的機會。”
順時風問道:“不知金德星君有何話說?”
“我道賢兄妹和黑水劍派幾位長老都是修行有成之士,豈能像等閑之輩胡亂衝殺一氣。到時罡氣橫衝,靈器亂飛,若是有所誤傷,使不出平生本事,不免遺憾。老道以為雙方不如擺下龍虎陣,一對一對決個生死輸贏。幾位以為可好?”
公孫太白說完甩了甩手中拂塵,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這牛鼻子貌似忠厚,心腸卻恁得歹毒,他倒是使得好絕戶計。想那三十六天罡之中,肯定免不了良莠不齊,豈能人人都是神通卓異之輩,倘一混戰,少不了互相踐踏,或是有所顧忌,便多了不少活命機會。一對一對鬥相起來,豈不是將咱們生零碎剮,一個也逃脫不得。”
諸人不乏才智之士,迅速想透其中關節,暗罵老道奸滑。
順時風臉色微沉,問道:“不知勝負如何憑定,規則卻又如何?”
公孫太白哈哈笑道:“我知賢兄妹害怕我方倚仗人多,擺下車輪戰,我的意思呢?但請你們派人出戰,我方接著便是。勝了的平安離島,敗了的說不得就要在島上委屈幾日。畢竟我奢樂島乃一方豪雄,若是沒個說法,任你們說來便來,想走想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跑馬場呢?”
順時風看了看重傷的柏幽城,又看了看鹿酥、明素心還兩個黑水劍派二代弟子,暗道:“別人出戰尚是五五之數,這幾個豈不是沒有一點機會?”
公孫太白看他目光猶疑已知其意,笑道:“黑水劍派的幾個小輩,本島也無意為難。隻要你們之中有人替他勝了一場,便放他們走路又何妨?”
漣嵐上前笑道:“北海盜稱雄一方,又何必如此小家子氣。以漣嵐看,不如以十場決勝如何。十場六勝,哪一方先勝夠六場,便算作贏了。我們若勝,則平安離島,貴島若勝,我們兄妹禍福與共,一同留下聽任處置便是。”
漣嵐提出十場決勝便是將鹿酥幾個修為低劣的小輩剔除掉了。畢竟桃花島六散人實力平均,漣嵐高出一線,一卦清遜色幾分,誰也沒把握連勝兩陣。
公孫太白略一沉吟,翻翻手問道:“若是五五平局,又當如何?”
漣嵐道:“若是打成平局,便由雙方推選一人出來決勝便了。”
“如此也算公允。”公孫太白點頭道:“不知這人選如何來定?”
漣嵐娥眉微蹙,說道:“輸的一方先定人選如何?”
公孫太白笑道:“何不由勝的一方從對方陣營中指定?”
“這樣一來,第一場的勝負未免太過重要,星君肯將第一輪的指定權交給我們嗎?”
公孫太白也覺得此舉行險,他們已然贏麵很大,犯不著行此奇巧,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當下兩人說好,第一輪私下擬定,出戰見分曉便了。
漣嵐問道:“星君是要分勝負,還是分生死?”
公孫太白擺動拂塵,爽朗笑道:“老道也想點到為止,隻恐靈器無眼,神通奪命。還是各施手段,以安天命吧。”
公孫太白說完,一拂道袍返回本陣去了。
六散人也和黑水長老聚在一起商議。
順時風道:“鹿小姐,十場之中,除了我們兄妹六個之外,還須四人,不知小姐心中可有定計?”
鹿靜娥眉略緊,輕歎道:“我和叢師叔,水師叔都可抵得一場。柏師伯重傷在身,自不可再戰。雷師叔初遭喪子之痛,我怕他分寸大亂,神通難施。”
眾人聽了也覺黯然。雷小舟雖然不肖,畢竟是雷大綱親生親養,陡然遭此人倫慘劇,誰還有心思上陣廝殺。
“長公主。”眾人正感為難,卻見雷大綱大步走了過來,他兩袖挽起,目有血絲。就這一會兒功夫,蓬蓬赤髯已有些白了。
雷大綱站定了,躬身向大夥施了一行,說道:“請大家成全我老雷鬥這第一場,我必手刃仇人,為犬子報仇。”
眾人麵麵相覷,默然無語。雷大綱如此情狀實在不適合比鬥廝殺,但他心切愛子之仇,這拒絕的話又怎能說的出口?
雷大綱見眾人麵露為難之色,當下推金山,倒玉/柱,就要拜將下去。慌得叢幽疆連忙上前攙扶,急道:“雷師弟,你這是做什麽,此戰凶險異常,你初遭喪子之痛。我們實在是不忍心看你與人激鬥,萬一有個差池……。”
雷大綱不等他說完,悶聲道:“我知此戰事關重大,如若不勝,請斬某頭。”
叢幽疆極精明的人聞言也失措起來,氣哼哼地道:“這是什麽話……。”
鹿靜輕歎道:“雷師叔快快請起,我們準你出戰便了。”
“多謝長公主。”雷大綱拜了三拜,大步走到一邊。拿起金絲大環刀,細細擦拭。
眾人被雷大綱這麽一攪,都是了無心緒。鹿酥趴在明素心懷中,打個哈欠,瞌睡了起來。
雞叫五更,黎明前的時刻,天地更加黑暗。這一夜倉皇奔走,賭鬥救人,眾人都有疲憊之色。然而想起不久到來的十場決勝,卻了無睡意。
“小子,北海龍太子當麵,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隨我們回龍宮聽候問罪。”
三個錦袍青年慢慢踱了過來,俱是金冠束發,高貴不凡。說話正是跟楚煌有過數麵之緣的涇陽小螯龍,他雖然不識楚煌來曆,卻記得在洞庭時,此子與太史紫儀態度親昵,旁若無人,著實可惱。
漣嵐微微皺眉,走上前來,“十場決勝尚未開始,怎麽三位龍太子就等不得了嗎?”
蟠龍太子哈哈一笑,冷哂道:“這小子鬥膽殺了龍宮巡海夜叉,罪在不赦。十場之約是你們和奢樂島晁天王的事,我三人但要稽拿凶手治罪,還要和他公平決鬥不成?”
“你……?”漣嵐娥眉一揚,“既然你們不守約誓,這十場不賭也罷,但教你們放馬過來,我們桃花島六散人統統接下便是。”
螯龍嘿然笑道:“可憐你如花似玉的麵皮,呆會兒被島上的莽壯好漢打殺了,豈不可惜?我有心向晁天王幫你討個人情,不知小姐可有以報我?”
漣嵐聞言臉色一沉,他與幾位結義兄弟一同修行,言行舉止都極為自愛,生怕引得無妄揣想,反生禍患。幾個兄弟雖然粗莽,相處間卻頗知禮敬。漣嵐是水一般的身段火一般的性子,哪裏由得他狂言調戲?
手掌一翻,光芒閃爍,現出一支金批雕翎箭。漣嵐麵如不波,風吹仙袂,羅裳飄舞,隱然蓄有山雨將及之勢。螯龍看這架式,也忙斂容。他雖然頗有色心,也知漣嵐修為不弱,比鬥起來未必能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