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完璧歸趙

“你是誰?”

南葳見楚煌數合之間擊殺野鶩精,頓時心中惕然,那野鶩精修為不弱,人又奸猾,南葳被困以來,數次想示敵以弱,將其撲殺,除去禍患,都未能如願。不料這麽難纏的對頭竟被楚煌一舉擊殺,觀他氣度和凝,容貌挺秀,倒有幾分深淺難測的感覺。

她一念才動,雲叢中的紫電紛紛如蛇伏龍隱,噝噝吞吐之聲不絕於耳,看似相安無事,卻隱有山雨欲來之勢。

楚煌微微一訝,南葳竟能以念力操控雲雷紫電,分明已反客為主,修為至此,真可謂深不可測。

“南小姐請了,你不識我,我也不識你。但是我有一物,小姐或會眼熟。”心念轉時,胸口紫芒暴漲,一截紫桐若隱若現,這卻是鳳族元力至寶‘紫芯梧桐’了,雖然那紫琥珀中保留的隻是一些殘片,經九大鼎爐之首的‘太元丹秋鼎’重新洗煉,威能也不亞於靈性之寶。

“紫芯梧桐?你是……莫非你便是那東方侯之子?”

紫芯梧桐有元力至寶之稱,在鳳族靈寶中名列第一,南葳身為南方鳳皇,天生便和此寶有些微妙感應,俗話說,‘近鄉情怯’,個中滋味隻可意會,難以言傳。不過寶物真假可絲毫瞞她不過。

楚煌坦然道:“不錯,魯陽李君侯便是在下義父。”

南葳輕哦一聲,奇道:“李公子從何而來?”

楚煌眉梢微挑,搖身一變,化作一柄銀色光刀,半空中打個盤旋,又現了真身出來。

“我如今是金刀之體,方才便一直藏在那東海老驪龍的大龍女身上。”

“好刀,”南葳黛眉微蹙,疑道:“莫非是太古魔刀荒蕪刀?”

楚煌笑道:“鳳君真是好眼力。”

南葳沉吟道:“荒蕪刀素來聲名赫赫,為太古三大魔刀之首。我觀你將紫芯梧桐深隱異常,並非毫無心機之人,為何又肯以此刀見示?”

楚煌失笑道:“鳳君高潔,莊周和李義山都稱歎不已,我又有什麽放心不過。”

南葳不置可否,想了想問,“你是穿過塔層結界過來的?”

“正是。”

“據我所知,‘五蘊黃金塔’乃是祖龍采‘無量真金’煉就,塔層之間,更種下結界,用以分割五方神力,我雖在念力一道上頗下過幾分功夫,也不敢妄言打破結界。你又是如何辦到的?”

南葳娥眉微凝,她和楚煌素不相識,僅聽他一麵之辭,自然不能無所懷疑。楚煌也不隱瞞,便把如何製伏吸星獸,取了‘百獸杖’,又是如何穿過黃金塔層說了一遍,最後又說出自己的揣測,“這塔層一麵隔著‘穹蒼紫雷’,一麵隔著‘黃泉碧焰’,這兩火都在‘天地五火’之數,卻是一陰一陽,五行之中,火能克金,這兩種神火不熄不滅的燒了千萬年,便是真金也該煉化了。自古以力為威者,雖能逞一時凶焰,卻從來難以長久,強秦二世而亡,胡虜無百年運,不是正可相互印證。”

南葳微微點頭,“這般說來也有些道理。”

“鳳君可有辦法化解‘胭脂淚’和金鐲連環?”

“金鐲連環倒困我不住,”南葳輕輕一歎,“隻是‘胭脂淚’與我素性相違,對我的念力幹擾甚劇。須要設想解除。”

“你可有想到計策?”楚煌問。

“本來是沒有。”南葳淡淡笑道:“你這一來,倒是有了。不過……”

“不過?”楚煌怔了一怔,恍然道:“鳳君說的莫非是‘紫芯梧桐’,……這倒是我的疏忽,此寶是鳳族元力至寶,妖鳳當初修煉此寶,本就意欲用來澆灌元神,自是對修行大有裨益。”

南葳欲言又止,不消說是害怕楚煌會有所吝惜,畢竟‘紫芯梧桐’這等上佳的寶貝,即便不是完璧,也勝過無數奇珍異寶,修道之士珍逾性命也是平常得很。一旦拿出幫南葳脫困,局麵可就非他所能掌握,三思而行原本也是人之常情。

隻是楚煌現在對此寶的認識又有不同,首先這‘紫芯梧桐’隻是原寶的一些殘片,靈妙之處大大減弱,許多法門難以發揮,對鳳族來說,自然可以澆灌元神,神異非凡,對旁人卻未見得有甚妙用。‘六識神光’和‘指幻為幽術’,實在隻有遁逃之力,而無臂助之功。楚煌握著此寶,如同雞肋,反要想方設法躲避妖鳳,實在是得不償失,倒不如做個人情還給南葳。

至於南葳的性情絕非反覆無常之輩,當年人道大聖莊周一語定評,楚煌也是深信不疑。

想至此處,楚煌更不遲疑,反出打出紫芒,將‘紫芯梧桐’祭起,長笑道:“紫芯梧桐原本就是鳳族寶物,今日天幸與鳳君相見,原璧奉還,我又何敢過惜。”

紫芯梧桐盤旋雲叢,枝丫排空,紫芒繚繞,一派奪目光亮。南葳隱入雲叢之中,稍時,化作一隻赤火縈繞的鳳鳥,毛羽亮澤,形狀極美,渾身散溢無量光雲,果然有帝皇之威。赤鳥圍著梧桐繞了數周,雙翼展開,飛落枝頭。

楚煌在一旁暗暗稱奇,此情此景也是生平僅見,往日隻聽說【輪回天】以上仙道能修成法相,光輝燦爛,出神入聖,南葳的元神也無一毫妖氣,和妖鳳的悍重威霸,真有天地之別。妖鳳隻能使人懼,是以為妖,南葳卻能使人敬,無怪其為神為聖。

“想什麽呢?這般入神。”

清冷話語傳入耳中,楚煌微微一愕,卻見雲叢光華早已消失,一個雙十年華的麗人站在近前,鬢似堆鴉,顏如雪玉,柔情綽態,舉世莫比。她穿著一件鵷雛翔舞玫紅曲裾,外罩著棗紅色的鳳羽華氅,比先前的冰清自若又有不同。

“南小姐修為盡複,可喜可賀。”

南葳點頭道:“既然你自願歸還‘紫芯梧桐’,我也可不追究你盜竊元寶之罪。”

楚煌微微一呆,怎麽我千辛萬苦救你脫困,才僅僅得個無罪。轉念一想,自己此番做為也全是些利害趨使,歸還‘紫芯梧桐’也是不得不爾,將心比心,確實也沒有什麽好讓人稱謝的。現今九夏紛紛說利害,仁義之說如同夢話,廉恥喪盡,非隻一日。

這般想想,便也氣平了,眼下隻要能逃出‘五蘊黃金塔’,已算謝天謝地了,還計較旁的作甚。

南葳淡笑道:“不過,你助我解了‘胭脂淚’的禁製,受人涓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你有什麽要求,隻管講來便是。”

楚煌心下愕然,原來是這般一個說法,你倒是公私分明。換了旁人,得南方鳳皇金口一諾,定然要喜出望外,楚煌卻無此歡喜,隻淡淡道:“不必了。”

南葳淺淺一笑,也不糾纏此事,“那便先出了‘五蘊塔’再說。”

楚煌淡笑道:“我助鳳君,本為尋出塔之法,倘若鳳君能施法脫困,你我兩個都是求仁得仁,更談不上什麽恩情報答。”

南葳微微搖頭,“‘五蘊黃金塔’是龍族三大元力亞寶之一,當年祖龍一統海陸,收天下金鐵鑄就此塔,內蘊五方神力,也不知降伏了多少豪傑英霸,他一心與我鳳族元祖爭強,塔中早對我五方鳳皇設下禁製,我想要脫身而去,反而比旁人更難。”

“此話當真。”

楚煌雖知南葳不善作偽,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一番所為全是寄希望於南葳,若是她都束手無策,豈不是隻剩下坐以待斃。

南葳道:“施法與塔中五方神力相抗,自然是下策。”

“不可力敵,便當智取。鳳君莫非已有定計?”

楚煌心思活泛起來,這南葳也不知性情如此,還是養尊處優慣了,便是言語間山窮水盡,也絲毫不見頹喪之色,到底是一方鳳皇,隻這份心性功夫,便勝過世間仙道多矣。

南葳輕輕點頭,“風回天和閻惜嬌意在我的‘南方神鳥令’,必是算定了‘胭脂淚’的藥性,待到覺著萬無一失,便會放神識入塔,向我索要。到時我們便可見機行事。”

楚煌點頭稱是,奇道:“你為何喚她作閻惜嬌,這妖鳳到底是何來曆?”

“自從人族生伏羲、女媧,龍馬傳河圖,玄龜獻洛書,鳳凰授丹詔,古來四靈並稱,倒有三個不戰而降。千萬年來,人族雖昧於古事,卻也知河出圖,洛出書,鳳銜丹詔是聖人出世的兆頭。可惜,始皇一統,肆行霸道,尊君弱民,隻落個貪官汙吏欺上瞞下,古說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誰料,自秦以來,一千年不出聖賢,盛唐君臣皆不知夷夏之防,遂有安史之亂,盛運中輟,幾傾唐祚。”

楚煌未料到南葳忽然說出這麽一段漫無邊際的議論,雖知她不會無的放矢,一時卻猜不透和妖鳳的身世有何關聯。

“你可知道千年以下,鳳凰丹詔還曾一現於人間?”

“哦?”楚煌忖思道:“昔日,龍馬傳河圖於伏羲,玄龜獻洛書於夏禹,鳳銜丹詔,受命於文王,武王應天順人,興周伐紂。是以人言,得河圖、洛書皆是及身而王,得丹詔隻能得文王之功。卻不知這丹詔傳得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