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說劍

張無眠看出辛昭手中雙劍的來曆,登時收起了小覷之心。

後世之人每說起九夏治史都道是起於三皇五帝,然而三皇為誰,五帝何指,則眾說紛芸,莫衷一是。『尚書』斷自堯舜,而太史公作『史記』,首述『五帝本紀』,斷自黃帝。後人遂稱引華夏為炎黃子孫,黃帝子孫。

黃帝之時,製作大備,製衣裳,造文字,代炎帝,伐蚩尤,豐功偉績說不勝說。黃帝所佩『軒轅劍』,相傳是九天玄女所賜,後為夏禹所得,平治洪水,開創九夏帝係。是以『軒轅夏禹劍』儼然為華夏第一劍。

當年,天齊帝一統九夏,召集天下道門相劍師,登高山,涉絕淵,專意尋訪古之名劍,收獲甚夥。其後分封四鎮諸侯,各提勁旅,鎮守國門。並賜下四口寶劍,俱在十大名劍之數。

其一為『七星龍淵劍』,歐冶子所鑄,唐皇李淵佩之以得天下,賜與東方侯。

其一,『泰阿劍』,歐冶子所鑄,始皇佩之以威六合,賜與西方侯。

其一,『赤霄劍』,漢高劉邦仗之斬殺白帝之子,掃平群雄。賜與南方侯。

其一,『湛瀘劍』,歐冶子所鑄,當年闔閭不仁,此劍隱而歸楚王,秦王欲得之,發兵來攻,楚王身登王城,一劍卻敵,賜與北方侯。

此四劍雖俱有大名,仍不及軒轅劍。天齊帝求之經年,十大名劍十得七八,終以未得軒轅劍為憾。

若以世係而論,黃帝代炎帝神農氏為共主,神農氏又代青帝伏羲氏。伏羲女媧兄妹乃華胥女感應青龍帝靈威仰所生,人首龍身,天生神異,故能振興人族。

『人皇劍』和『軒轅劍』一承道統,一傳帝係,實在是九夏『劍中雙璧』,無分軒輊。

張無眠自然識得此劍的分量,又豈敢等閑視之。

“你這少年又是何人,竟然身懷中夏道統所係的人皇劍?”

辛昭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楚煌伸出招了‘地裂矛’出來,朗聲道:“無眠道長,別來無恙。忘川穀一別,不圖和道長在此相會。”

“你又是何人,忘川穀……”張無眠麵上露出茫然之色,方要回憶,卻覺得腦中一痛,好似針紮。撫著額頭,大覺難忍。

“二哥,你怎麽了?”張淺語飛快掠至,見他麵有異色,連忙問道。

“不妨。”張無眠隻覺得越是用力回憶疼痛感便越強,忙凝起心神,不再亂想。搖了搖頭,瞅了楚煌一眼,狐疑道:“你到底是何人?倒似有些眼熟。你手上拿著的可是‘湛龍騰霧矛’,相傳為‘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三的那件?”

“無眠道長,好大的忘性,當日在忘川穀中,道長被困在照魂壁之內,還是我救你出來的呢?”

楚煌早覺得張無眠有些怪異,雖然麵貌神情和‘忘川穀’時一般無二,卻遠不如當時的蕭散衝和。若不是旁人假扮,就很可能是中了什麽稀奇術法,便和先時困在照魂壁中一般。

“忘川穀?照魂壁?”張無眠口中喃喃,稍一回憶,便覺得頭如針剜,奇道:“小妹,忘川穀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二哥你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勞神苦思的好。這小子暗懷奸詐,分明故意害你。”

張淺語輕叱一聲,兩條銀鏈一抖,匹練般射向楚煌。她這‘八門玄機鏈’倒是件奇門兵刃,向來隻是口耳秘傳,研習者極少。此鏈相傳授於‘玄機天成’魏征之手,後來梁山泊總軍師智多星吳用也精擅此技。

楚煌看那銀鏈來勢莫測,腳下一滑,橫矛飛退。張淺語自然不肯罷休,雙鏈一抖,憑空加長數尺,纏縛到蛇矛之上。楚煌冷哼一聲,蛇矛往懷中一帶,右手劈截,打出數道‘鳳炎真勁’,火勢猛惡。他這‘鳳炎真勁’雖隻是用‘北溟接引術’從妖鳳身上抽來,不及丹穴山‘涅槃窟’的精粹,也算是極了得了。

張淺語不敢輕忽,連忙掠起半空,銀鏈急抖,二變四,四變八,縱橫交錯,形成一麵銀鏈鎖陣,在楚煌身周跳動不已。那炎火雖是恣意吐噬,卻如困獸一般,怎麽也衝不出銀網。

“困獸猶鬥,看你還有什麽能耐。”

張淺語冷笑一聲,銀鏈抖開,卻似有千條萬道,來往如梭,將楚煌纏縛其中,倒如織錦一般。

楚煌觀想片刻,搖身化作一柄彎刀,在銀網中往來劈砍,叮當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張淺語麵色微變,她雖不知楚煌化身的便是荒蕪魔刀,看那刀光華流轉,元力猛惡。鎖網在光刀衝擊之下竟有崩潰之象,連忙雙手一抖,解了鎖網,將銀鏈招回手中。

楚煌得理不讓,魔刀震鳴一聲,向她迎麵斬來。張淺語微吃一驚,銀鏈暴漲擊打刀鋒。光刀微微一滯,便衝破阻擊,朝她麵目射來。

“小妹,閃開。”

危急之中,張無眠輕喝一聲,麈絲飛射纏到光刀上麵。張淺語暗咬銀牙,也抖出八道銀鏈,急打魔刀。

“妖女安敢倚多欺少?”

冷喝聲中,管方衡和白如萱也一前一後趕了來,管方衡老遠便看到楚煌化身光刀,見他兄妹以二敵一,登時嗤之以鼻,一挽‘天月刀’,飛身向張淺語劈下。

刀影霍霍,冷鋒侵肌。刀頭上的青龍紋樣若隱若現,如欲飲血。張淺語方才和她過了兩招,已知此人是個勁敵,隻好丟開楚煌,迎擊管方衡。

辛昭淡淡一笑,左手劍一抬止住白如萱,打量她一眼,微笑道:“這位仙姑不知又是泰平道中何人,我看你年歲不大,何必從人為寇。”

白如萱衣裳如雪,輕紗遮麵,也看不到臉上神色。隻是娥眉微凝,眼眸低垂,默然不語。

“如萱,你還不快來幫我。”

張淺語知道白如萱出身天元正宗,做了教中聖女也是迫於情勢,見她似有遲疑之色,連忙招呼一聲,生怕她被辛昭說轉了心思。

光刀在半空一震,倒掠十步。現出楚煌真身,身形一晃,擋在辛昭身前,輕笑道:“辛兄,無眠道長神通廣大,我可敵他不過。你且略試身手,我在一旁幫你掠陣如何?”

辛昭訝了一訝,打量一眼白如萱,明眸中若有所思。頷首道:“也好,我正要會會這個大名鼎鼎的地公將軍,此女便交由楚兄對付好了。”

“小妹,這三個小娃甚是難纏,久戰無益。我們走。”

張無眠不等辛昭迎上,拂塵一擺,當先飛掠而去。

張淺語愕了一愕,銀鏈連擊將‘天月刀’擋開,隨後追了上去。

“哪裏逃。”管方衡冷眉一挑,緊追不舍。

“二弟。”

辛昭生怕管方衡有個閃失,急忙叫了一聲,再看時,三人已在數十丈外,看那方向,卻是向寨中而去,辛昭心知張無眠機謀多智,管方衡獨自追去,她可不能放心。

“楚兄,張無眠不往城外,反向寨中遁逃。他莫非還有什麽後招,我們追過去看看。”

“哦,好。”

楚煌應了一聲,兩人展開身法,雙雙急追而去。

“噯!”

白如萱眼見楚煌走遠,明眸中露出一絲沉思之色。

……

張無眠身形如飛,略略分辨了一下方位,隻在半空中飛掠。他方才被楚煌點醒,立時發現記憶中多了一些空白。他素來機敏多智,思前想後,便覺著有幾分蹊蹺。這個疑團不弄明白,自也無心再爭死鬥活。

“二哥,”張淺語喚了一聲,從身後追了上去,急急說道:“現在戰局不明,我軍正在生死關頭,我們怎麽能臨陣退卻。”

“他們三個俱都手段不俗,聖女難以獨當一麵,僅憑你我二人,如何能夠成事。方才若非我及時出手,你可不就傷在那小娃手中。”

張無眠深知這個小妹很得張無缺信任,方才說自己是大病初愈,眼皮也不眨一下。自然不敢跟她推心置腹,當下隻是尋些緣由敷衍搪塞。

“可是,我三個身負軍令,須和許、成兩位軍帥裏應外合,奪了城寨。即便情勢不敵,也可以在寨中製造一些混亂呀。”張淺語又道:“況且,侯嬴、白虹兩個尚在城中,我們就這麽走了,若被他們告上一狀,大哥麵前也不好看。”

“內應外合?”張無眠搖頭輕哼道:“若說內裏外合,總要對方毫無防備才好,看現在的情勢,人家明顯早有堤防,眼下形勢於我們不利,自然要伺機突圍。再說了,是那成、許兩軍帥先敗於照朧雲之手,侯、白二人又無法打開城門,我們若是再不退走,誰知他們城中還有無厲害高手前來增援。惟今隻有暫且撤離,再徐圖後計。”

“那好吧。”張淺語無奈一歎,也知今日一敗塗地。楚煌三個要比預料中強得多,白如萱的身手差上一截,自己兄妹能否勝他三個便很難說。

“二哥,那個使刀的黑衣女子追上來了。”

張淺語回頭看了看,管方衡離了一箭之地,不即不離的跟著,冷笑一聲,提醒兄長。

張無眠點了點頭,低聲道:“若我所料不差,這女子手中兵器應是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二的‘青龍傲月刀’,加上那兩個小娃,一個使‘人皇劍’,一個使‘湛龍騰霧矛’,正合天、地、人三才之數。這三件兵器相傳為上古三皇所鑄,漢季之時,昭烈帝與關武聖,張桓侯持此三兵威震群雄。這三個小娃雖然年紀輕輕,眼見也不是泛泛之輩。我看此三人不可力敵,出了城再說。”

張無眠輕擺拂塵,捏個法訣,兩人化作一陣黃風,霎時便沒了蹤跡。

管方衡遠遠看見,冷淡一笑,暗馭神識,‘天月刀’化作一條青龍,張牙舞爪,夭矯入雲。她掠身跨上青龍,隨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