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泰嶽掌,鷙劍訣
雪漸漸停了。
飛熊寨外麵的一處樹林中,雪地中間燃著篝火,幾個大漢圍火而坐,麵上都有幾分陰沉之色。
胡纓‘卟的’一聲將銀槍插到地上,悶悶地道:“泰平軍攻伐天下,是非對錯,暫且不去說它。我們‘十步殺’山野修道,那是何等自在,今又何必求什麽人間富貴,裝神弄鬼的,實非好漢本色。”
“就是,”一旁打坐的吳鉤緩緩吐了口氣,輕歎道:“那女子的鏡子可真是厲害,今天若非五哥施救及時,我跟老八可是凶多吉少。”
“叫我說呀,咱們還是回北地去,勝過受這夾棍的鳥氣。”
朱亥啃著一隻焦糊的雉雞,仰起頭大聲嚷嚷。
“三哥,四哥,五哥,你們也說說。”胡纓烤著火笑道。
“說什麽。”橫劍默然的擦拭著長劍,他素來少言寡語,整天說不了三句話。
三杯一口接一口的喝著葫蘆裏的熱酒,嗬嗬笑道:“讓我說呀,有酒喝就是好事。”
“讒鬼。”吳鉤撇了撇嘴。三杯搖頭笑笑,也不以為意。
“咱們十步殺向來俠義為懷,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五嶽撚著胡須輕笑道:“這次任務失敗,老七,老八有些情緒也是正常的,隻是以我們‘十步殺’的根骨,若非人公將軍特別看顧,又哪有今日的成就。現今,天、地、人三將軍功業草創,咱們盡些微薄之力,也是份所應當。”
胡纓張了張嘴,正要駁他。耳聽的一陣沙沙輕響,不由一緊銀槍,喝道:“誰?”
“老八,是我。”人影一晃,信陵君大步走了過來。
“可有截住那女子?”五嶽問。
信陵君走到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拿過架上放著野味,就啃了起來。聽五嶽問時,含糊的應了兩聲。
“還用問,看他家夥都沒了,肯定讓人跑了。”吳鉤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譏諷了一句。
“你平日不是挺機靈的嗎?恁早就得到消息,又有火靈弩在手,怎麽還讓人跑了。”五嶽皺了皺眉。
信陵君老臉一紅,仰起頭嘴巴動了動,又縮回脖子繼續啃起野味。
“媽的,吃,吃,吃,你餓死鬼上身了。”朱亥粗著嗓子問:“老九呢?”老九就是照銀鞍。
“我沒看見,大概是追趕那小妞去了。”信陵君可不敢讓大夥知道自己是丟下兄弟跑了回來。
“哎,我早就說了,不能指望他那什麽火靈弩。”胡纓擺擺手道:“有沒有大哥、二哥的消息?”
五嶽搖頭道:“說好了,飛熊寨裏麵匯合,咱們這邊是失手了,但願兩位哥哥能安然無恙。”
“大哥足智多謀,二哥武勇無雙,他們兩個同行,那是萬無一失。”吳鉤信心滿滿的道。
“但願吧。”五嶽道:“許、成兩位軍帥現在已在行軍途中,若是到時咱們十步殺進不了飛熊寨,可是幹係不小。”
胡纓笑道:“聽說這兩位軍帥跟聖女的關係可不一般,這泰平軍起事沒多久,裙帶關係倒是學得挺快。”
“這兩位聽說都是名門正宗出身,神通卓異,晉升快一些也沒什麽好納罕的。”五嶽道:“這兩人是囚龍旗主的愛將,咱們自家兄弟隨口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到了外間,可要防著人多口雜,別讓有心人捉了把柄,說我們‘十步殺’愛攪舌根。”
吳鉤嘿然道:“四哥這份謹慎勁兒混在我們‘十步殺’中,真是委屈的緊呀。你若是攀上了哪位旗主,不得也弄個軍帥幹幹。”
“兄弟們好好辦事,咱們雖然不是軍隊的係統,級別可也不低。”五嶽也笑了笑,“隻要咱們多建些功勞,人公將軍那邊肯定虧不了咱們。”
吳鉤唏噓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隻怕有命貪功,沒命享受呀。”
“好了,大家準備一下,若是再沒有大哥的消息。咱們便直接去許軍帥營前參見。”
五嶽拂動衣袖站了起來,見信陵君抓著野味,一臉異樣,皺眉道:“十弟,你怎麽了。”
“有人,”信陵君扔掉雉雞,跳了起來,哆嗦道:“有強敵。”
“奶奶的,有敵人就有敵人,我‘十步殺’怕過誰來。你至於嗎?”朱亥扛起金槌,一臉不屑。
“這……這敵人很厲害。”信陵君雙眼露出恐懼之色。
五嶽麵色一沉,抱拳揚聲道:“不知是哪方朋友路過此地,何妨現身一見。”
“嗬嗬,這人倒生了隻狗鼻子。”
半空中傳來一聲嘻笑,枯枝間積雪簌簌掉落,一條人影飛掠而下,穩穩站到幾人麵前。
“哼,原來是個小女娃。”朱亥看清來人,不由輕嗤一聲。
來人一身藍衫,身形苗條,盈盈俏立,頭發紮成一束,以絲帶纏著,臉色白膩,眉目如畫,她看來不過十六七,臉上稚氣未脫,正是照朧雲到了。
“你是誰家女娃,為何偷聽我們說話。快快叫你家大人出來。”五嶽看清女孩麵容,也覺得無足輕重,如此冰天雪地,她豈會無端出現在此處,想必是身後有人指使。
“大人?是說我二哥嗎?呶。”照朧雲歪頭一想,衝他們身後一指。
“身後有人。”
幾人大驚回望,身後十步不時何時站了一個黑衫如墨的女郎,她穿著一身武士服,烏發披肩,娥眉細長,瑤鼻紅唇,明眸皓齒,隻是麵容淡漠,讓人不敢逼視。
“二哥,大哥說的是這群人嗎?”朧雲問。
“是與不是,留下再說。”管方衡冷冷說了一句。
朱亥氣極而笑,“哪裏來的兩個女娃,胡吹大氣,當我們‘十步殺’是泥捏的嗎?你二人有何能耐,敢誇口留我們?”
“二哥,這大個子說我們吹牛。”朧雲揚了揚柳眉。
“他不動,我不動。”管方衡道。
“她們在拖延時間。”吳鉤皺了皺眉,雙手抱臂。
“讓我看你們有何能為。”
五嶽騰身而起,雙手一翻,‘砰砰’兩掌向管方衡打去。他看出這兩人中似乎以管方衡為主,挽弓當挽強,‘泰嶽掌’一出,四周如同刮了一陣旋風,枯樹呼呼傾折,積雪離地盤旋將管方衡卷裹其中。
瑤鼻輕哼一聲,管方衡更不閃避,玉手一抬,豎掌拍出。天地間傳來‘喀嚓’一聲,眾人分明看到一道閃電擊落下來,將五嶽聚起的雪陣打的四分五裂。五嶽微一愕神,就見她臂上一聲長嘯,一條青龍盤旋而出,張牙舞爪,栩栩如生。不等他有所反應,青龍轟的頂到他胸口。五嶽悶哼一聲,整個人頓時飛了出去,趴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一彎銀白的刀光映在雪上,青龍繞著管方衡飛舞片刻,龍首轟的一聲沒入雪地,再看時,青龍已化作一柄長刀,刀柄上滑過一片淡淡金色,上麵現出四個鎦金古篆,乃是青龍傲月四字。刀頭如彎月,上麵隱現著一條青龍紋樣,每到長刀飲血時,青龍便會浮顯起來。這件神兵自然是‘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二的青龍傲月刀了,又名天月刀,燧皇鋸。
“好刀。”
幾人感受到天月刀隱隱流動的煞氣,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是好刀。”管方衡挽起天月刀,在手上打個盤旋,砰的磕到地上,柳眉微凝,冷聲道:“誰動誰死。”
“呸,你這小娘好生狂妄。”
朱亥一擺金槌,大步衝上。四十多斤的金槌揮舞兩下,積雪亂炸,勁風呼嘯。大腳向雪地一踩,雪衣坼裂,大有天搖地動之感,金槌旋了兩旋,聚起渾身勁氣向管方衡砸到。
眾人看朱亥如此威勢盡皆心驚,此人身高九尺有餘,腰粗如合抱,體壯如牛。這一槌砸來,便是一頭牛也給他砸飛了。管方衡雖在女子中間也算極高頎了,跟朱亥一比,倒有嬌弱之感。
眼看那金槌猛然砸下,猶如泰山壓頂,管方衡好整以暇的在刀柄上一磕,長刀從雪地上跳起,被她單手挾住,順勢將金槌架住了。漫天風雪一定,朱亥鼓起牛眼,雙手奮力下壓,打死他也不信眼前嬌嬌弱弱的女郎竟有如此氣力,單手格他兩臂,依然神情坦然。
管方衡唇角輕勾,手臂加力將朱亥推的向後一仰,翻轉刀背緊跟著在他胸口拍打一記。朱亥狂吐一口鮮血,他卻甚是硬朗,硬撐著不退,正要舉起金槌再戰。管方衡使刀柄在他雙腳上一掃,朱亥站立不住,粗壯如牛的身體轟然倒地,他隻覺著臉上一寒,睜眼一看,‘天月刀’頭離自己頭麵不及一寸,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膚。
“莫要傷我兄弟。”
橫劍大喝一聲,振劍奔上。他的七七四十九式‘鷙劍訣’,乃是學鷙鳥撲食得來。凶猛淩厲,有進無退。‘十步殺’中論元力深厚雖不及五嶽,勇悍則遠過之。此刻眼見朱亥命在頃刻,雖是倉猝出手,氣勢卻更盛往日。
管方衡伸手解下腰間的碩大黑囊,卻不開看。默念法咒,祭了出去。黑囊盤旋半空,金光流布,現出一尊四方大印,上有朱紅印章,鐫著‘大漢青侯’幾字。印身上八龍盤繞,元力驚人。
“三哥,快回來。是權天印。”五嶽識得金印的厲害,急忙喊了一聲。
一語方落,‘權天印’便打將下來,橫劍橫持長劍急忙擋架,元氣交撞,也如蒼鷹搏兔一般,他哼都未哼一聲,便被金印轟飛出去,身體在雪地上滾了幾滾,死活不知。
管方衡招手收回‘權天印’,玉容淡漠。便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