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飛熊寨
自來南方多丘陵。雖無極高之山,卻也是山陵連綿,頗多險惡之處。這條官道正是依著山麓開鑿出來的,那飛熊寨便卡著山麓的咽喉,蘭澤國的商旅要到襄州去,除了水路之外,這飛熊寨一途便是極為要緊的了。
這也是南方派係林立,各有吞並之意,襄州侯孫賁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自然要多設關卡、城寨,一來盤剝過往客商;二來,進可攻,退可守,立於不敗之地。這種形勢自南方侯孫翦被朝廷殺害,其子孫翊稱兵以來,便顯得益發嚴峻。
“哎呀,下雪了。”
此時,夕陽西下,餘輝收盡。天地間暮靄沉沉,蒼山枯樹益發蕭條起來。北風漸起,針骨砭肌。天空不知何時飄起小雪,夾在冷風中飛撲人麵。照朧雲緊了緊衣領,小聲嘟囔著:“什麽鬼天氣。”
看她怕冷的樣子,管方衡有些忍俊不禁,輕哼道:“放心吧,天黑之前我們準能趕到飛熊寨,保管不會讓你在外麵凍成冰棍就是。”
照朧雲俏臉一紅,撇嘴道:“你以為自己姓管,還真就管天管地呀。”
“討打是不是?”管方衡俏臉一沉。
照朧雲心頭一慌,連忙驟馬趕上辛昭,央告道:“大哥救我,二哥她欺負我。”
管方衡趕了上來,提起長刀在她屁股上拍了兩下,‘卟哧’笑道:“讓你譏諷我,告大哥也沒用。”
“哎呀,二哥你聽錯了,我哪敢諷刺管大將軍。”照朧雲討饒起來,“二哥,你可不能以大欺小。”
“好了,”辛昭看她兩個在馬上打鬧,不由莞爾一笑,揮起馬鞭遙遙一指,“這回阿衡可沒說錯,你們快看,前麵的可不就是飛熊寨。”
三人打馬轉了個彎,果然數百步外現出一座城寨,管、照兩人方才忙著追逐,一時沒有留意。這會兒聽了辛昭的提醒,連忙抬頭觀看,城寨上將旗招展,在薄暮中隱約可見。
辛昭打馬追上楚煌的馬車,輕聲笑道:“飛熊寨這便到了,不知楚兄有何打算?”
“辛兄又作何行止?”
楚煌回頭看了看驟馬趕上的辛昭三人,淡淡一笑。他此次意外遇上楚莊王,兩人多時未見,還沒有好好敘過話。自己的行止恐怕也要跟他商議之後才能決定。至於辛昭她們的想法,卻沒有辦法顧及了。
“我和楚兄一見如故,就此拋分,實在遺憾。”辛昭感慨道:“如今禍亂方興,強梁遍地,隻不知楚煌誌向何在,若能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楚煌見她目如秋泓,殷切之情也非出於偽飾,斷然回絕的話便有些說不出口,遲疑道:“辛兄厚愛,小弟心領。今日車馬勞頓,不如我們先進關去,休息一夜,等明日再定行止可好。”
“如此最好。”辛昭點頭稱是。
“兩位倒有心思為明日打算。”孔琬歎了口氣,“隻怕這飛熊寨可不是容易進得。”
“是啊,為何關前這麽許多人。”
楚、辛兩人都是絕頂聰明,略一留心便覺出城寨前情形有些怪異。不但道路兩旁甚多難民停息下來。關前百步以內,人頭湧動,已是針插難進。百姓怨望之聲四起,人多口雜,也聽不清說些什麽。說話間,馬車不由慢了下來,楚煌收緊韁繩,勒定馬車,疑道:“難道城寨守將不放難民進寨?”
“鳳凰,孔公子,前方出了何事?”
楚莊王見前麵馬車停了下來,道路又被難民擠死,連忙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趕了過來。
“淳於猛怕難民之中混入泰平軍奸細,不放難民進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是現下風雪漸大,困在關外已是辛苦。一旦泰平軍的兵馬殺到,我等可要跟著遭殃了。”
孔琬淡淡說出眼前情勢,眾人同感峻切,隻是現在道路都被難民堵死,想要衝到關下問清關要何在也是困難。
楚煌皺眉道:“惟今之計,還是到關下問個清楚,看看守軍為何不放難民進寨,探明根結所在,咱們再想辦法。”
“我和你去。”楚莊王一拍胸脯。
“馬車由我二弟三弟守著,可保無虞,我也隨楚兄過去看看。”辛昭說著向管、照兩人微一示意,握著兵器跳下馬來。
“楚煌——”子衿聽到外間的動靜,探出嬌軀喊了一聲。楚煌回過頭來,輕輕一笑,伸手撫著她的柔肩,目光中大有纏綿之意。子衿恬然一笑,細心的為他整理衣飾,又伸出雙臂抱了他一下,低聲道:“萬事小心。”
懷中是溫香軟玉,車外是風雪冰寒,楚煌暗自一歎,拍著她肩背,意示無憂。
辛昭笑道:“有我二位義弟守著此處,楚兄何憂。”
“幾位自便,在下要去看看家眷。”孔琬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略一抱拳,搖著羽扇自顧去了。
“快去吧,別讓人看笑話。”子衿粉頰微紅,推了推楚煌,輕齧口唇道:“不要顧我。”
楚煌心中一熱,忍不住在她紅撲撲的俏臉上香了一口。子衿神情大羞,刺溜一聲縮回車廂,摸著麵頰心口砰砰直跳。
楚煌倒是若無其事,朝管、照二人拱了拱手,便當先向城寨走去。
……
飛熊寨紮在兩山之間,依山傍險,極為關要。此山前身本就是強人窩子,後來襄州侯孫賁派兵圍剿,寨主夫婦抵敵不住,便豎起降旗,被孫賁收編了過去。作為蘭澤國東來第一關隘,孫賁對此寨自是格外重視,不但派了自己心腹愛將淳於猛來做總兵,更築起高城峻池,調撥軍械,充實糧草,雖是一座小小城寨,卻打點的銅牆鐵壁一般,可當千軍萬馬。旁人若想從外麵打進去,無疑是難比登天。
此時,城寨前麵百十步都擠滿了難民,城門緊閉不肯放行,這般難民告求無路,卻也不肯就此退走。後麵來人摸不清狀況,便隻管朝前擠來。是以,這百步距離幾乎是針紮難進,困在其中的難民更是苦不堪言。
楚煌三人看著麵前的人牆,卻有些大費思量。他們身懷絕技,這小小人牆自是難不住他們。不過憑著神通將凡人擠的人仰馬翻可不是豪傑所為。
“說不得隻好硬擠過去,我們隻管小心一些便是了。”楚莊王說著便提聚靈力。
“千萬不可。”楚煌急忙拉了他一把,低聲道:“若是強行闖道,勢必會造成混亂,再要打聽事情可就難了。”
“有了,”辛昭指著城寨兩邊的山牆道:“咱們可以攀著山牆過去。”
“著啊!”楚莊王興奮的一拍巴掌。
“也是不可。”楚煌搖頭道:“若要沿著兩邊山牆飛馳過去,也是不難,隻是落到凡人眼裏可有些驚世駭俗了,再說也容易引起城寨守將的誤會。”
“這也不可,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麽辦?”楚莊王攤著兩手問。
“嗬,叔叔莫急。”楚煌微微一笑,觀想片刻,胸前閃爍著奇異的紫色光亮,他一手抓住楚莊王,一手拽著辛昭,低聲道:“我們走。”
“走?怎麽走?”楚莊王正在觀察地形,被他一拉正要開口問個究竟,就見楚煌胸口紫芒閃爍,大腦猛的暈眩了一下,他剛要凝神靜氣,調理道息,那陣奇怪的暈眩乍起乍收,卻又消失無蹤了。
楚莊王搖了搖頭,暫且放下心中疑慮,問道:“鳳凰兒,你說怎麽走?”
楚煌啞然失笑,辛昭已道:“楚先生,你仔細看看我們現下身在何處?”
“在何處?”楚莊王微微一訝,定睛看時,眼前分明是一座數丈高的堅固城寨,跟離三人站立之地不足十步。門樓上大書‘飛熊寨’三字。再看寨前,架著數重鹿角,拒馬長槍嚴陣以待,鹿角後麵伏著百十個健壯兵卒,一個軍官模樣的漢子站在陣中,一手扶刀,遊目四顧。
楚莊王左右一看,原來三人不知何時已置身人群之中,左右身後人頭湧動,都是扛著行囊的難民,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嗬,行啊,鳳凰,你可真是深藏不露,這是使的什麽神通,如此靈便。”楚莊王回想先前的暈眩感,分明是楚煌使了什麽高明術法所致。
“嗬嗬,哪裏,隻是一點小小幻術罷了。”楚煌笑了笑。
辛昭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歎道:“瞬息之間,移形換位,若是用作刺殺,放眼天下,誰人能擋。如此神通,真是聞所未聞。”
“人力有時而窮,我得秘法也不過橫空挪移百十步而已,且施術之後,元力大耗,哪裏還有本領擒敵殺將。這門術法看似玄奇,其實卻沒有什麽用處。”
楚煌麵上談笑自若,心頭卻是微凜,這辛昭心計活泛簡直出人意料,一門看似毫不相幹的術法,她卻能立刻想到刺殺上麵,如此精於攻殺之道,也是少有。
楚煌方才所使的不過是‘紫芯梧桐’的一種神通,‘指幻為幽術’。這門術法自從那次在北海奢樂島逃命用過一次,得了些訣竅。後來被五龍子的‘龍衍聽波術’探知所在,以至於和龍宮六率大打出手,一向未曾用過。紫芯梧桐奧妙無窮,他雖然所知不過皮毛,這門神通確是用熟了的,此次為越人牆別無他法,楚煌隻好借助‘紫芯梧桐’一用。
[紫芯梧桐]和[閻浮天書]為龍鳳兩族元力至寶,關係太大。楚煌自然不願太多人知道這個秘密,當下也不多談此事,想了想道:“辛兄可知道這飛熊寨除了總兵淳於猛,還有什麽術法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