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姆,你怎麽那麽傻!”艾瑪坐在床邊抹著眼淚。莉莉靠在她懷裏,陪著媽媽一起哭。

床上,躺著一個渾身被紗布纏著的少年。褐色的頭發亂糟糟的,雙眼無神的睜著,一條染著血的繃帶纏在他的鼻梁上,淤青的嘴唇半張著,艱難的呼吸。

撒加眼前出現了克林克茲的臉。

“哦,恩人,對不起,我的心太亂了,沒有注意到你。”艾瑪搖晃著起身,向撒加彎腰。

撒加扶住了她。

“謝謝,我太虛弱了……”艾瑪看著撒加,勉強笑了一下,“克林克茲的衣服好像不合身啊,恩人,是我叫紮姆幫你換上的,你那個時候好像什麽都不知道,沒有一點知覺。”

撒加鬆開了艾瑪,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補丁很多的棉衣,一條灰色的厚布褲,線頭叢生,一雙舊皮靴,還被他的腳趾頂穿了。

的確不合身,棉衣的袖子短了,連肚臍都遮不完,褲腳也隻到小腿,但衣褲卻很幹淨,應該是平時很用心在儲放。

撒加的臉和身上也被擦幹淨了,頭發也洗過,一條細麻繩將他垂在背心的黑發紮了起來,看上去很精神。

這就是家人的照顧嗎,撒加胸中一陣溫暖。

這時,艾瑪又低聲啜泣起來。

撒加眉間一皺,望著床上的少年,“他怎麽了?”

“你問紮姆嗎。”艾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他被人打傷了,差點就,就……”

“誰?”撒加胸中的溫暖消失了,一陣怒意湧上,握緊了拳頭,指關節哢哢直響。

看到撒加的表情,艾瑪一驚,連忙說道:“不是恩人想的那樣,是紮姆的錯,他打碎了別人很珍貴的東西,需要賠償,但我們的錢不夠,所以……”艾瑪停頓了一下,她沒有把那個“別人”是誰說出來,撒加的反應讓她很害怕,她不想讓“恩人”惹上麻煩。

特萊倫,威爾斯家的少爺,他的父親裏貝索,是希爾的首相,費拉利的叛亂之後,威爾斯家已經是整個希爾公國除了貝爾薩王室之外最有權勢的家族了。

以艾瑪的觀念,那樣的人,是絕對惹不起的。特萊倫少爺能寬限一個月時間,沒有把紮姆送進監牢,在她看來,已經算是非常仁慈的做法了。

艾瑪歎了口氣,接著道:“紮姆這傻孩子,就去了地下比鬥場,和人家比鬥,想把錢湊夠,結果,他輸得很慘,成了這樣。”

“邦克呢?”撒加問。他記得邦克說過要照顧這家人的。

“您是說邦克老爺嗎?”艾瑪歎道,“我去找過他,可菲利斯莊園現在守衛的很嚴,禁止任何人出入,除非有會長的親筆批文,我找不到邦克老爺,所以……唉。”

“需要多少錢?那個地下比鬥場可以掙到錢嗎?”撒加看著紮姆,這個少年和他的哥哥長得很像,隻是強壯多了,撒加總是能從紮姆身上找到克林克茲的影子。

“一百萬金幣……很龐大的數目,期限還有半個月,時間太短,很難很難,把這房子賣掉也還差的很遠,所以紮姆他,他才去做了傻事。”艾瑪又掉眼淚了。

“地下比鬥場可以掙錢?”撒加又問。

“可以的……”紮姆開口了,一邊喘息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那是貴族老爺們玩樂的地方,如果你可以一直贏下去,能掙到很多金幣,一百萬,說不定還用不到十天……可惜,可惜我太弱了。”

“在哪裏,地下比鬥場。”撒加深深吸了口氣,紮姆的那句“我太弱了”刺激了他。

“在北卡羅納街……”紮姆還沒有說完,撒加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哥哥!”艾瑪拉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莉莉。

……

北卡羅納街。

霍坦丁貴族的聚集地,一個高尚的地方。

貴氣奢華的門麵一家接著一家,代表著這裏日日銷金的生活。

北卡羅納一條深深的小巷盡頭。

“小子,你幹什麽?”一個長相凶惡的大漢穿著禮服,站在一閃狹小的鐵門前,攔住了撒加。

“哎喲!”大漢痛叫一聲,攔住撒加麵前的手臂已經軟軟的垂下。

“媽的!兄弟們都給我出來!有人來搗亂了!”隨著大漢的吼聲,鐵門開了,一群手持武器的惡漢衝了出來,將撒加團團圍住。

“給我上!”即便守門的大漢手臂已經折斷,但他還抄起一把鋼刀,第一個衝向了撒加。

鐺,鋼刀掉在地上,大漢向後飛去,撞在了鐵門邊的硬牆上,緩緩滑下,血從他的胸前冒了出來,還有一截插破皮肉的胸骨。

呼呼,粗重的呼吸響成一片,大漢的慘狀讓這群人腿有點發軟。

“給我讓開,一群廢物。”一個頭發很卷的年輕人撥開人群走了出來。

“沙利文老大,這個小子要搗亂,還殺了湯森!”

年輕人望著撒加,“兄弟,來這裏幹什麽?如果是求財的話,我想沒必要大動幹戈。”這時,這個叫“沙利文”的年輕人眉頭皺了一下,“可以把麵具摘下來嗎,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撒加的麵具還在,紮姆和厄庫爾給他換衣服的時候沒有動過,放在了他的懷裏。

“我要參加比鬥。”撒加隔著麵具說道。

低沉的聲音,僵硬的語氣,加上那黑金相間、看上去十分詭異的麵具,不禁讓沙利文心裏一顫,右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有麻煩了嗎?”另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年輕男子從鐵門裏走了出來,腰上挎著和沙利文一摸一樣的劍。

“迪亞拉,這個人要參加比鬥。”沙利文道。

“他?”迪亞拉朝撒加望去,眼裏露出和沙利文一樣訝異的目光,回頭看了看,發現了湯森的死狀。“我去通知比奇老大。”迪亞拉倒抽了一口涼氣,走進了鐵門,腳步明顯加快許多。

不一會兒,一個身高起碼兩米的巨漢低頭從鐵門裏走出,後麵還跟著迪亞拉,以及三個穿戴和迪亞拉、沙利文差不多的年輕人。

巨漢穿著鑲金邊的藍色長袍,頭發整整齊齊的梳在腦後,打扮的很講究,隻是,一道數寸長的傷疤從他的右眼角直接掛到嘴邊,觸目驚心。

“迪亞拉,你說的人就是他?”巨漢打量著撒加,眼裏閃著彪悍的精光。

“是的,比奇老大。”頭發亂糟糟的迪亞拉應道。

巨漢比奇看了撒加幾秒鍾,嘴角一彎,“讓他準備準備,今天晚上就參加第一場。”

說完,比奇深深的看了撒加一眼後,轉身回去,不料咣的一聲撞在了門框上。

“媽的,那幫貝爾薩家的蛀蟲,為了賺這些黑心錢,把門修得這麽小!”比奇摸了摸腦門,低頭進去了。

而那隕鐵製成的堅硬門楣,則多出了一個凹痕。

……

世界上有兩種財富,一種是看得見的,擺在台麵上,一種是看不見的,埋在地下。

這座地下比鬥場的幕後經營者,其實是希爾公國的王後奧蘿拉。

奧蘿拉是英格帝國一個古老貴族家的女兒,十六歲就嫁給了年近五旬的卡裏特,沒過兩年就生下了兒子凱伊。凱伊算是卡裏特的老來子,一高興就把奧蘿拉冊封成了王後。後來漸漸的,奧蘿拉驕縱貪婪的本性露出來了,卡裏特也冷落了這個漂亮的王後。如今,凱伊也十七歲了,由於卡裏特的溺愛,在霍坦丁肆無忌憚,是那些紈絝子弟的“領袖”。對於卡裏特的冷落,凱伊的母親奧蘿拉也不介意,她本來就是家族用來在希爾獲得利益的工具,背地裏也不知道給卡裏特戴了多少綠帽子,是霍坦丁最有名的蕩婦,隻不過,這種名聲是暗地裏流傳開來的,絕不敢讓卡裏特知道,加上那位癡迷修煉的希爾國王夠糊塗,所以奧蘿拉也安然無恙了不少年。

但霍坦丁的權貴們都知道,希爾公國真正的王後其實是左丹娜——卡裏特最寵愛的女人,二王子科維爾的母親。

畢柯西地下比鬥場,是霍坦丁最奢侈的銷金窟,裏麵除了刺激的比鬥,還有不少那些貴族老爺們最喜歡的娛樂,比如賭博、女人、美酒……

當然,在畢柯西裏,這些東西不會以普通的方式存在,都是以最能刺激人們感官的手段展示:一群美麗的少女赤**舞蹈算平常的,還有讓她們一絲不掛的在一片淋上熏香油的大理石地麵上行走,然後摔倒;或者讓她們用豐滿的胸部夾著高腳酒杯,讓賓客們自行“飲用”等等。

這些都是餘興節目,真正讓那些貴族們興奮到極點的,還是每天晚上都會舉行的比鬥。血腥的場麵讓他們瘋狂,讓他們尖叫,也讓他們在餘興節目裏,更加有勁,得到更滿足也更變態的快感。

就這樣,在畢柯西地下比鬥場,希爾貴族們的金錢如流水般花掉,希爾的財富也源源不斷的流向了奧蘿拉的家族。

這些腐朽到極點的家夥,危險中的鮮血他們害怕,而當血腥變成一種享受時,他們又會樂此不疲並且興奮異常,這應該就是人性露骨的卑劣。

又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夜來臨了,當霍坦丁的夜色很美的浮現時,一條深深的小巷中,一扇看似普通的鐵門內,往下走過光線昏暗的階梯,就會看見一片喧囂鼎沸的奢靡。

一間間裝修極盡奢侈的包廂圍著一塊大約幾百平米的空地,這就是畢柯西地下比鬥場的大廳了。

空地由堅硬的岩石修建而成,邊緣用巨型鐵釘固定著一根根粗粗的鐵鏈。

圈著空地的包廂裏很寬敞,正麵的牆是透明的,用的是玻晶片,這是地精族的科技產品,雖然在奧菲拉爾很普通,基本上有錢人家都會用其來作為裝修材料,但實際上,由於人類和地精交流的困難,隻有極少數的商人能得到哪些隱藏在山脈中的地精的信任,可以他們做生意,所以即便是最劣質的玻晶片,也是很貴的。像畢柯西地下比鬥場包廂裏用的這種厚度硬度都足以做成一麵牆的玻晶片,更是昂貴。

舒適的躺椅,烘烤的很軟的魔獸皮鋪在地上,還有華麗到極點的雕金床,羽毛中最軟的部分被抽取出來、細膩的編織成軟毛墊子,鋪設在桌幾之上,包廂內幾乎沒有堅硬的東西,因為畢柯西裏的“餘興節目”就是在這裏麵舉行,弄傷了那些身嬌肉貴又喘著粗氣的貴族老爺們可不好。

“媽的,又沒錢了,今天下不成注了。”一間包廂裏,特萊倫很是鬱悶的喝著酒。

“哈哈,你老爹最近好像管你管得很嚴啊,難道我們的裏貝索首相還對你抱有希望?”一個看上去比特萊倫更虛的年輕人大笑道。

“是啊,凱伊,如果不是能看到我的女神,誰願意當那個破侍衛長。”特萊倫想到西麗雅,更是鬱悶。

“早點溜掉好。”凱伊點著頭,“我過幾天要去科莫羅了,霍坦丁我已經玩膩了,聽說科莫羅更加繁華啊,那裏有個叫什麽魔武學院的,裏麵可以美女如雲啊,比起這裏的女人更有意思喲。”

“真好,我也要去!”特萊倫雙眼放光。

“先做通你老爹的工作吧,不過你最近表現好,我想也沒問題,我在那裏等你。”凱伊把腿翹在矮桌上,舒坦的叫喚了一聲。

“你找的什麽借口?”這時一個穿著貼身薄裙的少女端著盤子走了進來,特萊倫一把摟住了那纖細的腰身。

“我說我要向我的二哥學習,哈哈!”凱伊看了一眼少女的臉,眼神中流露著淫靡。

“科維爾殿下?”特萊倫的手滑到了少女翹起的臀部上,“這麽爛的借口卡裏特陛下也會相信?”

“最近他很煩,什麽事情都不管,這是達到目的的最好機會。”凱伊得意的笑道。希爾最近出了這麽多事,他不想著幫父親幫家族分擔,反而想著尋歡作樂,的確是敗家子,霍坦丁貴族子弟的典型代表。

“嗯,我得好好想想。”特萊倫的手離開了少女誘人的臀線,少女將盤子放下,搖動著腰肢,走了出去。

畢柯西地下比鬥場裏的女人,早已沒有了羞恥感,她們就是肮髒欲望發泄的工具,沒有思想。

這時,一個穿著管家服飾的侍者進來了,畢恭畢敬的將一個鑲滿紅寶石的盒子遞到了凱伊麵前,“凱伊殿下,請問您今天下多少籌碼,嗯,今天晚上有一個新的鬥士出賽,叫‘麵具凶獸’,手段很刺激。”

“新人?”凱伊皺了皺眉頭,“不可信,按照我的經驗,這都是比奇那家夥用來圈錢的手腕,我買那個什麽凶獸的對手,一百萬金幣!”

“媽的!”特萊倫又罵了起來,“這麽好的機會我卻沒錢,早知道不給紮姆那混蛋一個月時間了!”

“哈哈!”凱伊一邊嘲笑特萊倫,一邊將一張金卡放在了盒子裏,侍者小心翼翼的合起了盒子,躬身離去。

“麵具凶獸?”特萊倫恨恨地道,“希望你能讓我看一場好戲吧!”

……

老百姓,為了一百萬金幣要死要活,權貴,不過就是一夜的娛樂。

畢柯西地下比鬥場大廳。中間空地後麵的一間小房子裏。撒加正盤膝而坐。

殺戮修羅天的運轉讓他渾身欲裂,那血液置換修羅力的劇痛,讓他的眼神變得嗜血。

微弱的光線,鐵門擋不住外麵的聲音,一張詭異的麵具後,撒加的嘴角咬出了血。當血液通過丹田內那滴暗金色水珠置換出的液態修羅力如潮水般的湧入他的肌體時,那種劇痛達到了最高點,撒加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肌肉像是被寸寸撕裂,然後又馬上愈合,每當這個過程重複一次,撒加的牙齦都會咬出血!

可他還是在忍耐,在堅持,因為他同樣感覺到,力量也在增長——以感覺得到的速度在增長!

很快,真的很快。

強者的路,阿修羅王的血脈,這就是撒加必須承受的理由。

吱,門開了,一道強光刺進了暗房。

撒加睜開眼睛,停止了修煉。殺戮修羅天是九天修羅咒的第二階段,和第一階段嗜血修羅天不一樣,修煉可以隨時終止,因為殺戮修羅天是將吸取的外界能量,通過血液置換出液態修羅力,然後融入肌體,置換一次,就有一次的力量增長。不像嗜血修羅天是將外界的能量儲存在丹田的漩渦裏,慢慢轉化為氣態修羅力,然後肌體再吸收,那儲存過程是不能被打斷的,而且後麵的吸收過程速度也不快,撒加一般都是通過煉體來加速修羅力的吸收。

也就是說,撒加在修煉殺戮修羅天時,整個人是清醒的……

劇痛,也是清醒的。

撒加站了起來,上身赤**,黑發披散在肩上,穿著一條黑布褲,褲腳紮在一雙硬皮長靴裏,長靴麵上鑲嵌著堅硬的鋼片。

這時,兩個侍者跑了過來,將一副精鋼指套戴在了撒加手上。

然後,大廳裏的照明暗了下來。

唰,中央空地周圍亮起了紅光,吊在大廳空中的那座黑鐵打造的牢籠緩慢的放下。

哢哢,牢籠放定了,歡呼聲也響起了。

那是坐在外麵的人發出的,包廂數量有限,都是給霍坦丁的頂級貴族們準備的。當然,在包廂外麵觀看的這些人也是非富即貴,他們可以在比鬥結束後,前往比鬥場的後廳,進行餘興節目,不過質量和刺激性就遠遠不如包廂內了。

黑牢籠罩了空地,四周的紅色照明魔晶石劇烈的閃動起來,掌聲和尖叫聲中,牢籠的門打開了,撒加走了進去。

“隆重為大家介紹,畢柯西的新人,狠毒的殺人機器——麵具凶獸!”一個極具煽動性的聲音憑空響起,觀眾們的情緒異常高漲,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女人的尖叫,來畢柯西裏消費的女性很少,但一些些寂寞的貴婦也有想要和強壯的充滿男人味的比鬥士們一夜銷魂的衝動。

“這小子看上去不錯。”畢柯西最中央的包廂中,一個美豔的貴婦優雅的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