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逸風對我拋的媚眼是叫我抓緊時間調息?”阿薩從信智身體裏抽出了他的落雪劍。

信智瞪著眼睛,一臉不可思議,血從他的心口蜂擁而出。

“阿薩大人可是領悟了化劍的男人啊。”逸風突然笑了,“信智,你以為我把你從劍籠裏放出來是衝動?”

“化劍?”信智張大嘴巴,留在他身體裏的劍氣攪碎了他的靈魂實體。

“嗯,我剛才一直都被你打,就是為了積蓄所有的力量發出這一劍,一劍就夠了,對於化劍來說。”阿薩手指從落雪劍上掠過,氣勁融化了沾在劍身上信智的血,“如此肮髒的血,怎麽配染在冥界最美的劍上。”

信智的屍體墜落了,最後的表情是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連席瑟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智慧會失敗……

“這就是天機棍?”阿薩抓住了信智那根奇形怪狀的短棍。

“嗯。”逸風的笑容消失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那麽辛苦幹嘛。”阿薩掠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扶住了他,“費勁演了半天,就是為了這根棍子?你也太入戲了,弄得一身是傷。”

“不真實點,信智怎麽會上當?”逸風看著阿薩手中的短棍,“那家夥比狐狸還奸詐,不擺出一副拚命的樣子,他也不會害怕,拿出天機棍自保。”

“也是。”阿薩看著逸風的臉,“你差點毀容了,不過我怎麽也不相信,你這比阿薩大人差很多的長相,也能成為神界少女的夢中情人?”

“我獲勝的是氣質。”逸風勉強笑了一下,“不愧是打開天樞的鑰匙,很強,要不是你的化劍,我們也許真的要被他殺死了。”

“鑰匙?幹嘛的?”阿薩看著天機棍。

“跟我去了就知道了。”逸風回頭望著遠方那模糊的金光,神色肅穆,“不能辜負了他……”

“還有冥關上那個男人對嗎。”阿薩眼中閃爍著。

逸風深深吸了口氣,朝一個方向飛去。

“算了。”阿薩收起了落雪劍,“欠你的,還是要還。”然後,他追著逸風而去。

……

佛陀,悲憫眾生的佛陀。

佛門淨土,至高法則“卐”的絕對空間!

斷掉的佛手斜斜插在金光散播的泥土中,隨著空間的震動而搖晃。

還剩下最後一隻佛手,和快要失去意識的布羅糾纏……

羅秀盤坐在佛陀胸前,雙目緊閉,血從他的眼角不斷流下。

他知道,一旦布羅徹底失去意識,就是天魂和命魂將其徹底吞噬的時候了。

那個時侯,就算隻有天魂和命魂,那無意識的軀殼也會將自己的力量吸收,從而讓帝天占據布羅的身體,將天魂和命魂徹底融合!

隻有存在無塵之心的軀體才能讓帝天的三魂七魄寄生,而寄生的目的,就是讓帝天借體重生!

哪怕隻有三魂中的天魂和命魂,那種程度的實力,也沒有人可以戰勝!

於是,接下來,帝天會繼續融合地魂,以及命運七卷中的七魄……

那個時候,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會被吞噬。

充滿生機的宇宙又將回到那一片荒涼寂寞的混沌……

生命……失去……

多麽痛苦的一件事。

我不想再看到了,就像那個時侯,我看到渾黃的河麵上,那些再也不能睜開眼睛的人……

轟!最後的佛手被布羅折斷!

“我的……我的……所有的力量……都是我的!”

布羅仰天狂叫,瘋狂大笑,而眼神中最後一絲清明,消失了!

羅秀的眼睛睜開了。

洞悉一切雙眸中,那樣清澈,哪怕已被血染透。

……

“老師,那就是佛陀嗎。”

“是啊,羅秀。”

“看著他的眼睛,我覺得心好寧靜。”

“你的心,應該是最寧靜的。”

“為什麽?”

“因為你的心,是耶識之心啊。”

“耶識之心?”

“對,舍生求道,阿賴耶識,雙樹之下,沙羅淨土。”

……

耶識之心。

羅秀笑了。

對啊,老師,那就是我的心,那就是我應該追尋的道路。

阿賴耶識……

那就是……

犧牲嗎。

……

天界一片漆黑。

逸風和阿薩停在了空中。

“怎麽了?”阿薩轉過頭問逸風,“開始沒這麽黑啊,怎麽突然就……”阿薩愣住了,沒有繼續往下問。

逸風在哭……

淚水從他眼眶中止不住的滑落,在黑暗中微微泛光。

阿薩似乎懂了,回頭,望著兩顆遙遠的模糊的星光。

是星光,就像漆黑的天幕中,那唯一代表著光輝的印記。

……

冥關的城牆上,一直站著的那個男人動了。

麵前的水鏡微微波動著,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消失了,你的氣息。”撒加望著天界的方向,“我也應該……”

他收起了輪回鏡,緩緩轉身,躍下了城牆。

“開始了。”

撒加朝冥關下的落冥城走去,漆黑的披風,隨著他的腳步飄動著。

……

漆黑的土壤上,兩隻淡藍色的蝴蝶飛過。

蝴蝶扇著翅膀,分別停在了兩棵散發著藍光的樹上。

樹很奇特,枝葉的形狀,如心……

“阿賴耶識……”

羅秀站在樹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飄落的葉。

然後,遠處的土壤中,金色的光柱滲透出來,射向了空中。

念珠。

迦葉手環的念珠。

它們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結印,將兩團還在空中掙紮的能量禁錮起來。

“成功了……”羅秀輕輕一笑,轉過身,空靈的臉上透著寧和。

地下,布羅的屍體慢慢被同化,永遠埋葬在了孕育這兩棵樹的土壤中。

“其實,你也是可悲的。”羅秀在兩棵樹的中間盤膝坐下。

“我的心……開始風化了吧……”羅秀閉上了眼睛,柔和的風吹動著樹葉,帶來了沙沙的細響,他仿佛聽見了,心也隨風飄散的聲音……

這沙羅雙樹啊,我的耶識之心。

羅秀的衣襟飄動起來了,化為飛灰,散落在風中。

老師說過,隻有耶識之心,才能使用這一式……羅秀的衣袖被風化,接著是肩膀……他的嘴角含著笑意,表情異常的安詳。

對,悲天梵音的最後一式——

沙羅舍生。

這就是,我追尋的盡頭了。

原來如此。沙羅雙樹下的悲憫。

隻能用一次,這最後一式……

當我決定使用,就是領悟了耶識之心。

犧牲……

舍生求道,阿賴耶識,雙樹之下,沙羅淨土。

“再見了,撒加,可惜看不到……你給我的答案了。”

沙羅雙樹的葉凋落了,隨著羅秀化為的飛灰而去。

……

黑暗散盡。

天界恢複了光亮。

天空還是一如既往的慘白,土地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枯。

這曾經身為宇宙核心的天界啊,最後守護它的人,也灰飛煙滅。

隨著他同樣一如既往的寂寞,隨著他悲憫眾生的耶識之心。

至高卐,那顆與它匹配的心,感悟著它奧義真髓的心……

那種執著,便是犧牲。

永遠不會改變,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空中,幹冷的風掠過,逸風默然肅立,臉上的淚痕已幹。

良久,阿薩開口了,“走吧,你不是說,不能辜負他麽?”

逸風抬起頭,深深望了遠方那團柔和的金色一眼,緩緩道:“一定。”

阿薩也望著那團金色,右手握成了拳。

……

冥界。地獄。

一座黑色宮殿前,撒加駐足凝望。

“陛下,您來這裏幹什麽?”撒加身後一個起碼三米高的壯漢背著一個金色的棺材,滿臉不解。

“完成承諾。”撒加說完這句話,便朝宮殿內走去。

這座宮殿,就是地獄的中心,修羅殿。

“大人,哦,陛下!”一個黑發卷曲如蛇的妖異男子急忙奔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

“梅爾沙。”撒加朝他點頭,“柏洛斯呢?”

“他去冥域了,真是可惜,陛下第一次回修羅殿,他卻不在,哈哈。”梅爾沙想單膝跪下,卻被撒加的氣息托住。

“就像我們在奧菲拉爾大陸一樣。”撒加道。

“是,陛下。”梅爾沙眼中亮晶晶的。

“帶我去煉塔。”撒加對他說。

“好。”梅爾沙連忙轉身帶路,跟著他的那群人也畢恭畢敬的給撒加讓出了條路,這些人就是地獄的強者,他們心裏對這位新任的冥尊感覺都有點怪,並沒有上位者的氣勢,看起來很安靜,也沒有感到他氣息的威壓,倒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個猙獰的巨漢感覺很恐怖。真的很奇怪,不是說他是阿修羅王嗎,那可是我們地獄的守護者,那些人紛紛想到。

很快,眾人到了一座高塔前。

“梅爾沙,你們先下去吧。”撒加道。

“是,陛下。您一定要在修羅殿多留些日子,這裏可是阿修羅王的象征。”梅爾沙自豪的說完這些話,帶著地獄的強者們離開了。

“阿修羅王的象征麽……煉塔。”撒加抬頭看著高塔的頂端,眼神輕輕波動著。

“殘烙,陪我上去看看。”良久,撒加道。

“哦,好,老子,哦不,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兒。”殘烙摸著他的大光頭,嘿嘿笑著。

撒加沒什麽表情,徑直走到了煉塔的塔頂,殘烙背著黃泉棺,站在他的身後,不敢咋呼。

煉塔的塔頂並沒有多寬敞,不過一百多平方米,也沒什麽擺設,除了黑石闌幹外,就是一張石椅,一張石桌,還有……

一個石台。

撒加看到了那張石台,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光芒,走了過去,伸手撫摸著台麵。

台麵很光滑,像是刻意打磨過。

驀地,撒加眼神定住了。

一根斷掉的琴弦,嵌在石台裏,那痕跡,仿佛經過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