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一如既往的沉默。一切的一切,仿佛那無聲的歲月,磋磨了多少想念,殆盡了多少別離。
該走的終歸要離去。
該來的還是要選擇。
怎麽去承受啊。
還不是一步一步的走,一次一次的回頭。
達密釋走了,撒加記住的,是身為冥尊的他,臉上最後的笑容。
隻有笑容了,濃縮著往昔,留下最後的瞬間。
然後煙消雲散。
如風如雲的跌宕在記憶的片段。
良久……
撒加深深吸了口氣,動了動。
“你沉默的時候真是尊塑像,連呼吸都感覺不到,和你麵前真正的石像也沒什麽區別。”逸風笑道。
“怎麽回事?”撒加轉過身,目光落在逸風臉上。
“冥尊的經脈,實際上早就枯竭了。”逸風歎了口氣,“從神冥劫和老師的一戰之後,他的身體,就已經不能再承受混亂法則的奧義了。”
“他敗給了蒂蝕?”撒加問。
“是的。”逸風點點頭,“不過老師的損傷也很大,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也不會輕易被席瑟暗算。”
“為了輪回重生?”斯汀插言。
“嗯,那時候達密釋是想讓深淵之主岑森去感悟輪回奧義……”逸風想了想道:“不過現在想起來,老師為什麽要阻止呢,輪回法則合二為一應該對阻止帝天三魂七魄融合很有好處才對。”
“因為岑森不是深淵意誌的終極抉擇。”撒加道。
“如果那時岑森感悟輪回奧義,必死無疑。”斯汀麵無表情。
“也許吧,我們也不用猜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搞不搞清楚也沒什麽關係了。”逸風歎道:“再強的人,心胸不論多廣闊,也難逃內心的糾纏,安排了再多有什麽用,生命隨時都在變化,也隨時都在選擇,一念之間,就有很多對錯需要承受結果,哪裏能看得到終點。”
聽到逸風這番話,撒加突然覺得,好像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
“那一戰後,達密釋便不能離開冥河的宿地坎哈爾了,因為隻有最精純的負極能量,才能維持寄生在他靈魂中的混亂法則。”逸風道。
“混亂法則也維係著他的生命元氣,經脈枯竭,隻能用靈魂境界的氣息維持,所以達密釋前輩才一直在坎哈爾,看起來就像對冥界不聞不問,我那個時候還很疑惑,明明有那麽強的實力,卻讓我用計殺死了冥域四巨頭中的迦南和巴斯,現在知道了,原來如此。”撒加道。
“撒加,在冥關的時候,我就有感覺了。”斯汀說道,“冥尊的氣息好像一直都在減弱,可有時候又會變強一點,以他的實力,如果不是戰鬥或者刻意釋放,我們是絕對感覺不到他的氣息的。”
“不是刻意釋放,而是他控製不住。”撒加輕聲道:“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可他還是來到了神界,正極能量隻能讓他的氣息潰散的更快。”逸風看著撒加,“他就是來見你的,如果不是你感悟了六道,我想他會將混亂法則傳承給你。”
“沒錯,他就是新的冥尊。”
四個人影出現在了詛咒黑牢洞口。
深澤,八音,拿寺,庵月。
“冥尊陛下。”深澤單膝跪下,膝甲與黑岩摩擦,撞出幾顆火星。
拿寺和庵月也單膝跪地,隻有八音直挺挺的站著,蒼白泛青的嘴唇一直在蠕動。
撒加顯得很安靜,就像他早就知曉了達密釋的安排一般。
“六道……六道……竟然是六道……竟然還存在……達密釋陛下啊,你將我從深淵底層赦免……就是為了今天麽……我……我懂了……”八音寬大華麗的黑袍在抖動。
“你見過西戒?”撒加問他。
八音僵了一下,看向撒加,臉色更加蒼白,仿佛隻有眼白的眼睛裏,居然透著敬畏的光芒!
“忘記禮儀了嗎,八音。”深澤開口了,“我早就告訴過你,等你見到新的冥尊陛下,自然就知道了。”
八音點點頭,就要跪下,卻被一股霸道的氣息攔住了。
“這種感覺……真的是六道……修羅……西戒大人……”八音呆呆的自語。
“你告訴我。”撒加揮手,深澤三人便站了起來。
“陛下,我叫深澤,他叫庵月,拿寺您是見過的。”深澤道:“因為倉促,所以沒能為您舉行接任典禮,等我們回到冥界,一定……”
“我要知道的不是這個。”撒加打斷了他,“因為這是達密釋前輩的遺願,所以我會履行好冥尊的責任,不過,既然你們都承認了我,就要聽我的,首先,把那些沒用的禮儀都收起來。”
聽到撒加的話,站在一旁的逸風輕輕一笑。
斯汀則盤膝漂浮在空中,閉目養神。
“陛下,您的神態,讓我想起了七夜。”深澤笑得有些勉強。
撒加看著他道:“不要用這些無聊的話來掩飾你的情緒了,我知道達密釋前輩是你的師兄,該走的始終會走,難過是沒有用的,我想你懂這一點。”
“是,陛下。”深澤吸了口氣,“八音他是魅魔,魅魔一族,從宇宙的遠古時代開始,就是修羅界一個繁盛的種族。”
“修羅界?”撒加看向八音。
“是的,師兄應該對您說了。”深澤控製了一下情緒,“夜叉,魅魔,羅刹,他們其實並不屬於冥界,隻是修羅界被毀掉之後,才在冥界生存,當然,還有西戒大人的後裔們。魅魔一族曆來隻有女性,可八音卻出現了,被視為惡兆,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殺了他的族人……”
“西戒前輩放過了他,我了解了。”撒加擺擺手,示意深澤不要再說下去了。
“陛下!”八音突然大喊,然後雙膝重重跪在地上,“西戒大人的仇,您一定不能忘記!我八音,就算粉身碎骨神魂俱滅,也要追隨著您!”
“起來。”撒加冷冷的看著他,“我不需要你的粉身碎骨。”
八音愣住了。
“我要你活著。”撒加抬手將他托了起來。
八音的眼神顫抖了。
“我想……西戒前輩也是這樣想的。惡兆,宿命,可笑的東西,如果是我,也不會責怪你。”撒加道。
八音白色的瞳孔裏流過了一絲光澤,然後,他轉身走出了詛咒黑牢。
“陛下,他……”深澤眼帶笑意。
“我知道。”撒加點頭。
“這吞人心的家夥,不想讓我們看見。”庵月悄聲對拿寺道。
拿寺低了低頭,襤褸黑袍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臉,不過應該是在笑。
“你們在外麵等我。”撒加道。
三人應聲離開。
看到三人的背影,撒加突然想起了什麽,“拿寺,等一下。”
拿寺站住了,深澤和庵月則徑直出了詛咒黑牢。
“有個人,叫我轉達一句話給你。”撒加道。
“嗯。”拿寺邁開了腳步,黑袍上的破爛布條飄動著。
“不想知道?”撒加看著他的背影。
拿寺沒有回應,消失在了洞口。
撒加望著洞口,腥臭的冷風掠過,帶出了呼呼的風聲。
“什麽話?我想知道。”逸風湊了過來。
“那句話是……”撒加轉過頭,“把接下來的事情告訴我,關於千湄。”
“你怎麽知道我知道?”逸風呆了。
“不必裝傻了。”撒加拍拍他的肩膀,“連斯汀都知道你是什麽人了。我們兩個這樣裝來裝去,他一定快要抓狂了。”
“完全正確。”斯汀睜開了眼睛。
撒加笑了笑道:“剛才達密釋前輩把一切都說的那麽詳細,卻唯獨有個地方沒有說,我想,那應該就是關鍵,也應該……”撒加轉過身,目光落在石像眼角的淚滴上,“和她有關。”
逸風表情嚴肅起來:“你知道達密釋為什麽沒說嗎?”
撒加緩緩搖頭。
“也和你有關,他是……不想看到你痛苦抉擇的樣子吧。”逸風歎了口氣,“所以,把剩下的活兒都交給我幹了,不愧是前任的冥尊陛下,連最後都要算計我一下。”
“和我有關?”撒加目光波動著。
逸風又歎了口氣,“你的一念之間。”
撒加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
繁華的街道上,人們驚慌的逃竄,尖叫聲此起彼伏,一片混亂。
“不夠,不夠,不夠!”
清朗的天空中,一個異常俊美的年輕男子張著雙臂,原本陶醉的表情變成了憤怒。
“低賤的生命啊,你們必須為我奉獻,為什麽還要逃?”
男子俯瞰著地麵,湛藍的眼眸中是一種扭曲的癲狂。
“為我而死吧!”
紅色的長袍在氣流的鼓動下瘋狂飄動,就像街道中不斷噴血倒下的人們。
不到一分鍾……
整座城的生命統統消失了。
“啊!”
空中的男子狂叫起來,金發亂舞如蛇。
“好痛……好痛……”
男子抱住頭,指縫間夾著他柔軟的耳發。
“不要控製我……不要控製我……沒有誰能把我當成工具……沒有誰……沒有啊!”
男子猛地張開手,幾絲金發飄落……
轟!
金光籠罩了整座城。
眨眼間……
便已成一片平地!
“呼,呼,呼,呼……”
男子喘息著,臉上痛苦的表情猶在,卻已露出笑意。
“主人。”男子身後的三個年輕人之一開口了。
“想說什麽……巴赫。”男子轉頭,衝年輕人笑著,眼睛瞪得很大,眼神直勾勾的。
年輕人欲言又止。
“你在怕我嗎……”男子舔了舔嘴唇,吸了口氣,“我記得你們以前很了不起的,秩序使者,那條老狗封賞你們的……”男子直起身子,“可是現在,你們還是得叫我主人……主人,主人……聽話的狗啊,主人我可不喜歡這個稱呼……”
“哈哈哈哈哈!你們的表情真有意思,想幹什麽啊,殺了我嗎,對不起,主宰他人生命的人,現在是我,是我啊!”男子狂笑起來。
“對,是我,是布羅大人,不準叫我主人,要叫布羅大人!”
狂笑聲沒有停歇,氣息從他身上不停散發出來,連雲層都絲毫不剩!
“是我主宰你們!!!!”
布羅的聲音扭曲而瘋狂。
“下一座城。”
很快,他又恢複了冷靜,向遠方飛去。
巴赫,信智,破軍三人互看了一眼,跟在了布羅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