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離開。”炫奐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著自己金色奪目的發絲。那縷縷柔和仿佛醉人的憂傷,淡淡的,卻優雅尊貴到了極點。

“是無法麵對我……還是無法麵對你自己。”炫奐看著下方盤膝而坐的雪特,輕輕搖頭。“其實,你錯了,我根本,不相信任何感情,一切,都隻是做給你哥哥看的,傻瓜。”

炫奐抬起手,白色的氣息從掌中散發出來,在他的周圍形成了如飄絮紛舞的細膩花瓣,白得醉人,也白得傷人。

“我眼裏,隻有刹那。”

“刹那的美而已。”

“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那破滅前用生命凝聚的動人啊!”

“重感情的傻瓜,你比你的哥哥更天真。”

炫奐嘴角浮現出一絲迷人至極的微笑,然後消失在了櫻樹花瓣之中。

友情?

親情?

還有更虛化的愛情?

當所有的牽絆被拋棄,那麽,它們都會成為基石——

達到最終目的的基石。

就像……

櫻樹凋零的花。

沒有花留下美麗的凋零,樹就會死。

這道理,難道很複雜麽?

最後一片細碎的花消失了。

沙漠的風沙依舊,晶瑩的能量也依舊從那深壑中滲出,隻是更加濃鬱。

……

金色的山峰直插雲霄。飄渺的薄霧中,金光透出。

這是一座無根的山峰,懸浮在一片密度極高的正極能量中,緩緩移動。

“秩序之巔……神界修煉最快的地方……”一個墨綠色長發、身形飄逸瀟灑的男子坐在懸浮山峰腳下的一塊嶙峋的岩石上,呼吸顯得很平靜。

這男子正是逸風,此時,他正望著插在麵前的一把劍出神。

這是一把鏽跡斑斑的單手劍,材質就像奧菲拉爾大陸上的黑鐵,造型也很簡陋。

“老朋友,出鞘的感覺怎麽樣?”逸風露出一絲微笑,“太久了吧,看,你都生鏽了,也許你也和我一樣,渴望著寧靜的生活。”

“可是……”逸風抬起頭,望著秩序之巔那高高在上的頂峰,“被欲望籠罩的大地,又怎麽能知道那些期盼著快樂的心。”

良久,逸風歎了口氣,站起身,握住了鏽劍的劍柄,“老師,你是對的。隻有脫離了束縛的心,才是快樂的!”

嚓,劍被拔起,緊緊握在手中。

“兄弟啊,醒來吧,恢複你神界第一的麵容,讓我們一起,斬碎那帶來悲傷的一切吧!”

逸風閉起眼睛,雙手持劍,一道道氣息從他的掌中灌入了劍身之中。

過了一會兒,劍身上的鏽跡開始脫落,很快,這把簡陋的劍恢複了本來麵貌——

大約四尺長,通體銀色,劍柄仿佛龍尾一般,鋒利的刃口就像龍牙,整把劍如同張口呼嘯的神龍!

這就是神界排名第一的劍:神龍吟!

它的主人,便是神界第一劍神:逸風!

呼——

數道淩厲至極的劍氣從劍尖發出,變成了防護的氣場,籠罩了逸風。

逸風盤膝坐下了,而神龍吟則變成了一道銀光,圍繞著他旋轉,速度很快,就像一條在風中疾馳的龍!

“要來了,足以毀滅整個神界的風暴就要來了。老師,我不能讓你的心願成空,我知道,其實……你是那樣愛著這片本該充滿希望和歡樂的土地!必須要突破,要在最短時間內達到那個境界……”

化劍!

足以抗衡至高法則的靈魂境界!

“一切就拜托你們了,霧山,還有……師兄,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是那樣敬愛著老師,所以,請你盡力,完成老師沒有完成的事情,讓他的心願和秩序法則的真諦一起,溫暖著那些失去的悲傷吧……”

“不要再失去,不要再讓欲望主宰那流不盡的血。”

逸風閉上了眼睛,很快開始了魂解。

……

天霧峰。

接天的瀑布從淼雲中飛流直下,十分壯觀。

嘩嘩,峰頂的水潭濺起無數水花,打濕了嶙峋的岩石。

突然。

水麵劇烈的波動起來。

接著,一道大約十米粗的金色光柱破開了水麵,直衝而起!

巨大水聲後,揚起的潭水傾盆而下。

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男子站在了潭邊的岩石上,喘著粗氣。

男子很俊美,柔軟的金發蓋住了耳朵,眼眸就像湖水一樣湛藍清澈。

滴答,水滴從凝成一縷縷的耳發上滴下,很快被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蒸發。

“真相……”

男子泛青的嘴唇蠕動著,聲音低沉無比,顫抖得很厲害。

“這就是真相麽,逸風,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為什麽……”

哢!

男子捏碎了手中一顆記憶魔石,緊緊攥起拳頭,整個人似乎憤怒到了極點。

“我,布羅,竟然是個掩人耳目的傀儡,我皇子的身份,天生崇高無比的地位,原來隻是……”

“白癡一樣的活著啊!”

轟!!

無數道金色的能量從布羅身上散發出來,變成了箭矢,將水潭周圍的岩石刺的千瘡百孔!

布羅在發泄著,玩命一樣的發泄著,爆炸聲不絕於耳,整個天霧峰的峰頂都快要被他毀掉了。

“幹嘛啊,癡情的孩子。”

一個魅惑十足的聲音從碎石中傳來,接著,一片幽香覆蓋了這裏。

“孩子?”布羅停手了,望著朝自己款款而來的女子。

“事實總是很殘酷的,拿別人的地盤撒氣,不是孩子是什麽?”這女子一襲鵝黃色的長裙,將她身段的玲瓏襯托的勾人心魄。

“逸風哥哥還是把你放出來了,那家夥,我就知道他在騙我。”女子莞爾,“不過呢,人家知道,他不是在騙我呢,是在騙那個要殺你的人啊,小傻瓜。”

這女子正是璧幽,她身邊跟著的那個身形挺拔倔強的高大男子,便是禪贏。

“你想幹什麽?”禪贏月白色的短發輕輕抖動著,右手食指伸出,對準了布羅。陽光飄渺的雲層中穿出,落在了他華美的頭環上,折射出更加閃爍的光。

啪。

一道如月光的劍氣出現在陽光中,擊散了布羅狂怒之下向璧幽的攻擊,接著又擊中了布羅的胸口。

“呃!”

布羅痛叫一聲,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了山壁上。

“起來。”禪贏望著那一堆碎石,“躲在裏麵算什麽,是個男人,就自己爬起來,找回失去的東西。”

那堆碎石沒有反應,周圍仿佛連空氣都陷入了沉悶的安靜。

而璧幽和禪贏也沒有動,隻是靜靜的望著那堆碎石。

過了很久,璧幽輕聲問禪贏:“贏,他怎麽了?”

“他正在長大,那堆石頭,就是他蛻變前的繭。”禪贏英俊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饒有深意的笑容。

話音剛落,碎石炸開了……

“眼神,都不一樣了呢。”璧幽笑望著冷眼望著自己的布羅,對禪贏道:“贏,可以了麽?”

“嗯。”禪贏點點頭,“不管你是人還是神,受了傷,隻要血不冷,都會變成憤怒的獸。我想師弟……哦,逸風,哦不,那個閑人,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你啊。”璧幽調皮的刮了一下禪贏的臉,“明明很在乎那個家夥,卻老對著他一副冷口冷麵的模樣。”

禪贏不語。

璧幽咯咯笑了起來。

“你們……聊完了沒有。”布羅的聲音變得沙啞,就像野獸受傷後的低吼。

“小子。”禪贏摸了一下自己頭環正中的寶石,“你準備好了沒有。”

布羅死死盯著禪贏,半晌,道:“如果逸風留下的信息是真的,那麽,我願意。”

“好。”禪贏笑道,“那麽,帶我們去吧,你應該知道我們需要什麽。”

“諸神手諭。”布羅拿出了一塊金光四溢的令牌,“這就是秩序令——可以打開封存它們的鑰匙。”

“曆代神皇都隻有三塊秩序令,席瑟為了保護他真正的血脈,還真是下本錢啊。”璧幽暗道。

布羅聽到了璧幽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收起了秩序令,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得到什麽?”

“嗬。”禪贏笑了,“無欲無求,悲憫著所有生命的布羅殿下,也會談條件了。”

“說,我可以得到什麽。”布羅牙齒咬得更緊了。

“你最想得到什麽?”禪贏反問。

布羅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吧……修爾達因!”禪贏右手一抬。

“禪贏大人。”一個卷發中年男子出現在二人身後,躬身行禮,“依照逸風閣主的吩咐,臧風閣所有的人都整裝待發。”

“很好。”禪贏手中多出了一把造型精美的短劍,一點也不鋒利,就像個裝飾品。

“臧風劍!”修爾達因一愣,“閣主的信物,怎麽會在禪贏大人……您的手中。”

“嗬嗬。”禪贏笑了笑,“這個閑人還真是有心,居然一直把護衛神皇正統的、神界最隱秘的侍衛組織經營到現在,同是蒂蝕陛下的弟子,我還真是慚愧。”

“閣主。請吩咐。”修爾達因明白了。逸風把臧風劍給了禪贏,也就是說,禪贏現在接管了臧風閣。

而這位拭劍城的主人,新神域三大強者之一的男人,竟然也是蒂蝕的弟子!

“你呢?”禪贏轉過頭,柔聲問璧幽。

“幽夜城所有的人都離開了。”璧幽將頭輕輕靠在禪贏肩上,“隻剩下了‘暗魍’,他們不願意離去。”

禪贏深深吸了口氣,“殺手,其實有時候更重感情,你領導了他們這麽多年,這個神界最出名的殺手組織,願意陪你留下,流最後一次血。”

“這是最後一次,希望以後,都不會有人流血了……”璧幽輕輕歎息,“那種失去的悲傷,真的,很難受……”

幾人沉默了,隻有布羅,一直用野獸一樣的眼神望著禪贏,一刻也沒有放鬆過。

“出發吧。”禪贏輕聲道,“希望在那個男人得到力量之前,我們能完成對他的承諾。”

……

月牙一樣的湖,坐落在漫漫黃沙的大漠上,景觀異常奇特。仿佛一粒月牙石,鑲在絲緞般的黃布上。

啪,啪,啪,啪。

一片薄薄的石頭,從平靜的湖麵上劃過,留下了一排水漂。

“無聊啊。”赫缺抱起頭,躺在湖邊的石板上,嘴上叼著一根幹枯的草。“瘋子,彈首曲子來聽。”

“奇跡啊。”塔奇納迪正望著湖麵感懷,突然聽到赫缺這句話,轉過頭來,“你是不是無聊到家了,才想起了我。”

“對啊,整個宇宙中,也就是你的配樂詩,比這更無聊了。”赫缺撇撇嘴,“有對比才有落差,有了更無聊的玩意,我才會忘記比較無聊的玩意。”

“什麽跟什麽,你這個討厭的惡鬼。”塔奇納迪狠狠的道。那張比女人還美豔的臉怎麽看怎麽像在嬌嗔。

“回來了。”用手指撥弄湖水的奧蘭多站起身,抬頭望著天空,一頭整齊向後梳起的水藍色長發優雅出塵。

“哦?”湖邊的一塊堅冰碎裂了,一個瘦瘦的麵色暗黃陰沉的男子踩在了冰渣上,一雙狼眼裏閃著捉摸不定的光。

“怎麽了,厲鬼。”赫缺望向羅刹那頭倒豎的火紅色亂發。

“主人……”羅刹微微有點朝天的鼻子抽了一下,“我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赫缺麵色變了,站了起來,一把造型詭異的通體漆黑的短劍出現在了手指間,旋轉的弧度和節奏都有些緊張。

羅刹的前身是修羅魔狼吉塔,他曾經是撒加的契約魔獸,對撒加靈魂氣息的感應比任何人都強。

一道慘白的拱門出現在了空中,接著兩個男人走了出來。抱著撒加的那個是阿薩,而俊美到有些嫵媚的那個是斯汀。

斯汀本來就陰冷的表情此時更加陰冷。

出事了。唰的一聲,黑色的鬼火貫穿了鬼刃短劍,赫缺額間的第三隻眼,瞬間張開,一團鬼火從深紫色的瞳仁中射出,落在了撒加身上。

……

大漠的暮色沉沉的。

這片大漠已經是邊境荒原的盡頭。

入夜。

大漠夜空很近的星星倒映在那月牙般的湖水中,波光點點,仿佛真的是星辰沉入了湖底一般。

沉星月湖。

這也許就是這汪大約幾平方公裏的湖名字的由來吧。

月和星,月解開了重圓,星代替了聚散。

它們,本不會相戀,就連月光,也是輝映的星光。

可是在這裏,星卻沉入了湖底,包容在了月的懷中。哪怕隻是倒影和像月牙一樣的湖,卻也美不勝收。

“蠢貨,你的責任呢。”赫缺望著躺在湖邊岩石板上那個一動不動的男人——五官並不精致卻很好看的一張臉上,雙眼緊閉,參差不齊的黑發隻留到下顎處,有些淩亂,卻倔強的很;一道細細的傷疤從他的右臉經過,就算有星光落在上麵,也失去了光澤……

“過了沉星月湖,就是那裏了。”赫缺輕聲低語著,像是在對撒加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而你,卻留在了這裏,留在了邊城,隻為了那琴音……不止是你的命,還有你的心,也許,從一開始,所有的責任,都是強加在你身上的,也許,從一開始,你就隻想重新得到,那顆被你傷過的心……”

“可是。”赫缺眼中布滿了悲傷和憤恨,“那顆心還屬於你嗎,遠去了,還是徹底傷透了。如果你和我們在一起,至少,也會有我,有他們,陪著你一起……”

“他媽的哪怕是死也行啊!”

呼!

一道鬼火從赫缺掌中飛出,落到了沉星月湖中,湖水嗞嗞作響,幾秒鍾的時間,竟然消失的一幹二淨!

多麽美麗的湖,多麽美麗的星的倒影,可是,在惡鬼的悲憤之下,什麽也沒有留下。隻剩下,一個沙坑,一個月牙型的大沙坑。

赫缺深深吸了口氣,任憑一行淚水從臉頰上滑落。

他抱起了撒加,朝著湖心走去。

“他們已經去了……”赫缺將撒加放在了幹涸的湖底,這是沉星月湖的最中央,也是最深的地方。

“而我。”赫缺低頭凝視著撒加,“在親手埋葬你之後,也會去那裏,就算是失去生命,也要讓這些神的血,為你陪葬!”

撒加安靜的躺著,他的靈魂已經消散,身體毫無動靜。這應該是神魔級強者死亡的跡象,就連操控靈魂的亡靈大帝斯汀也說,撒加已死,不管是靈魂還是身體。

可是,就在赫缺轉身離去的一瞬間,撒加的手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