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宮深處的一間偏室。
厚重的鐵門前,赫缺已經等在那裏了。
看到撒加回來,赫缺深紫色的瞳孔中閃過一道精光,“上一次在這裏,你早就感覺到了璧幽的氣息,所以暗示我陪你演了一場戲,搞得我莫名其妙。如何,我的‘鬼火斥候’還好用吧,要不是我的靈魂境界已經二解了,鬼術也不能離開惡鬼之眼而存在。”
“突破了?很快嘛。”撒加笑道。
“我本來就是一解的極限了。”赫缺撇撇嘴。
“感覺怎麽樣?魂解的階段差距很大吧。”撒加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什麽演戲,我看你是真情流露,我隻是害怕你的表現太過火,所以才悄悄提醒你。這樣也好,反而更真實,我早就說過,你的戲演得很爛。”
赫缺聳聳肩膀,“無所謂,我一貫奉行的宗旨是簡單,把人殺掉是最簡單的。”
“有時候這種方法行不通,尤其是麵對複雜的局麵時。”撒加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夜,“時間長了,什麽都會變,而唯一有可能不變的,就是感情,璧香是璧幽的妹妹,單憑她留在記憶魔石裏的敘說,不足以讓我放心。拭劍城的實力已經足夠讓我們死亡了,何況還有璧幽的幽夜城,我不能冒這個險。”
“是啊,就算為了那誰,你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赫缺眨眨眼睛,“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相信了他們,你這家夥,內外完全不一樣,表麵上什麽都看不出來,實際上心裏什麽都想好了,一肚子鬼主意,你哪是崇尚力量的修羅啊,你根本就是物質位麵上的一個陰謀家。”
“這是神界,沒有冥尊,沒有幫我們的人,輕易相信任何人,就是死路一條。”撒加瞪了赫缺一眼。
“說到冥尊。”赫缺高挑的眉毛動了動,“你還真的欠了他很多啊,以你的個性,這份情是肯定要還的。”
“達密釋前輩……”撒加眼中流轉著光暈,“雖然我知道他還有別的目的,但我可以感覺到,他是真心對我的,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看到後輩成長倍感欣慰的長輩,比起隻存在於聽聞中的七夜,在我心裏,他更像是我的前輩。唔,就像你對普斯拉斯的感覺一樣,還要更純粹,因為他是冥尊,不會被任何人左右,反正除了我最崇敬的西戒祖先,但他已逝去,隻能留在我的心裏,活著的人中,達密釋前輩就是我真心敬愛的長者了。”
“第一次聽你說敬愛誰啊,平時完全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份心。”赫缺笑了,“那羅秀呢,就是那個說話不著邊際、一臉虛無縹緲的家夥,說真的,如果不是他幫我強行提高了實力,接著達密釋幫我領悟了魂解,我說不定現在還是個可憐的冥王。”
“婆娑金蓮麽……”撒加眼神複雜了起來,“十二朵婆娑金蓮構成的‘婆娑寶輪’,能讓冥王頂峰的實力瞬間提升到冥帝,雖然隻是能量強度,但也是大手筆。”
“讓你想起了什麽?”赫缺看著撒加。
“我知道依琳的事情與他無關。”撒加淡淡的道,“但羅秀給人的感覺太遙遠,仿佛什麽都會被他那雙眼睛洞悉,和他說話實在很累。算了,不說這些了,幫過我的人,我都不會忘記。”
“別給自己太重的負擔了。”赫缺輕輕說道,“有時候責任是需要分擔的。你要做什麽,我都會陪你去。”
“對你們這些家夥,我肯定不會客氣。”撒加笑著說。赫缺很少說這種話,說真的撒加心裏有些感動。
“什麽時候出發?”赫缺好像也知道自己說了句真心話,立刻轉換話題。
看到赫缺不自然的模樣,撒加微微一笑,正準備回答時,數道細細的白光從兩人身後的鐵門中射出。
這座偏室上空的氣息扭動起來,幾秒鍾後,一個無形的結界消失了。
哢,鐵門推開了。
穿著深紅色死亡法衣的斯汀緩步而出,修身的法衣兩片下擺很長,隨著斯汀的氣息浮動著,讓他瘦瘦的身體更加像個幽靈。俊美得接近嫵媚的臉麵色蒼白,死亡法衣上白骨印染的花紋奇詭異常,整個人就像站在深淵下剝取靈魂的送葬者。
“更陰森了……”赫缺不禁感歎了一句。
“禁製結界去掉了?”撒加問斯汀。
“嗯。”斯汀幹涸的聲音根本沒有語調的起伏變化,“沒必要了。你們說的事情我都聽見了。撒加,你記得我要對你說一件事吧?”
“需要我離開嗎?”赫缺插言道。
“不用,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斯汀連看都沒看赫缺一眼。
“榮幸之至啊,深淵之主。”赫缺的話有點酸。
“十管事,很強。”斯汀一字一句的道,“不要大意,如果不是因為精神魔法是亡靈魔法衍生而出的低級魔法,我已經被殺死了。”
“你是說羅斯?”撒加沒有說話,赫缺倒驚訝起來,“我聽塔奇納迪說,你贏得很輕鬆呀。”
“我是做給一個人看的。”斯汀枯井一樣的表情動了一下,“悠琴海上的神刑者中,有人在用一種奇異的魔法,我可以感覺到他的靈魂波動。”
“哦?”撒加驚異了。斯汀所說固然讓他吃驚,但斯汀居然也會用心計,這對撒加來說更新鮮。
“我不是白癡。”斯汀斜了赫缺一眼,“我隻是很反感那種勾心鬥角的感覺,但撒加說過我們是一個團隊,那我偶爾也會用一下。”
聽到斯汀的話,撒加心裏又感動了一下。“什麽魔法?連你都會覺得奇異。”
“應該是一種氣息的傳輸方式。”斯汀想了想道,“通過獨特的氣息使用方法,指揮空氣中的一種極為特殊的介質,疏導魔法元素,形成一個通道,將其周圍有魔法元素的空間內發生的情況,通過能量的波動再現於另一個空間。”
“你的意思是,影像?”撒加眉間皺起。
“就是影像,所以我才會故意壓住已經被羅斯弄亂的靈魂氣息,不顧反噬的吸收他的靈魂實體,造成了內息紊亂。”斯汀道,“而且,撒加,被那氣息指揮的介質很難驅散,要不是我在死亡黑澤裏學到了高深的亡靈魔法奧義,不是死掉也是重傷。”
斯汀這幾句話真的讓撒加震驚了。
突然赫缺反應道:“是不是?”
撒加眼睛一亮,接著寒光四射。
“是。曾經去過奧菲拉爾大陸的那四個人,就是希思黎四衛城的少主,其中有一個人,就會使用這樣的方法。”撒加冷冷的道。
“神韻羅牌,四衛城之一籬落城的招牌。”赫缺眼中透出了殺意。
……
金光璀璨的殿堂中,閃爍著奇特符號的水晶牌漂浮著。殿堂盡頭的高台上,一個褐發老者麵色嚴峻。
“怎麽了,積格叔叔。”菲拉諾走了進來。
“殿下。”褐發老者滿是皺紋的臉抽了抽,一抬手,一塊水晶牌飛向了菲拉諾,“您自己看吧。”
“哦?”菲拉諾眼神漸漸出現了變化。
“很強,一招就殺死了主神二解的羅斯。”積格沉聲道,“就算是號稱神界精神力最強的樓蘭城主戈薩,也不可能辦到。”
“的確,魂解很複雜,不到下一解,根本不知道差距所在。”菲拉諾點點頭,在高台下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將水晶羅牌輕輕放在椅子旁的長桌上。
“殿下,更讓人擔憂的是,他們中間最強的北冥帝阿薩還沒有展露過實力,還有您的那顆棋子……”積格道。
“您是叫我改變計劃?”菲拉諾問。
“是的,不能再放任他們了,如果新神域那群存在異心的強者和他們聯合起來……”積格憂心忡忡的道,“縱然您登上了神皇寶座,神界也會元氣大傷,接下來的戰爭恐怕……”
“這正是我的目的。”菲拉諾笑道,“積格叔叔也許是太過慮了。還有,您小看了席瑟這個人。”
“小看?”積格有些不明白。
“我一直有個疑惑。”菲拉諾眼神閃爍著,“明明籬落城在神皇之子布羅身邊布下了‘神韻’,將布羅的一舉一動清晰的傳遞到了席瑟那裏,可席瑟竟然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不可自拔的沉淪,作為一個父親,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早已將自己的血脈看做神皇正統,而布羅則是他血脈的延續,傳承血脈的希望逐漸崩潰,他卻不聞不問,這絕對不正常。要知道,‘神韻’這種介質很難被驅散,以布羅剛剛一解的實力更不可能做到。”
“殿下不是說過席瑟為這件事煩心不已麽?”積格不解。
“隻是推斷,後來我越想越不對,直至前幾天……”菲拉諾停頓了一下。
“怎麽?”積格追問。
菲拉諾沒有回答積格的問題,“積格叔叔,潛伏在神界各處的籬落暗衛還有多少人?”
積格想了想,“悠琴海的十八號已經死了,唔……”積格拿出了幾塊水晶羅牌,數了一下,“籬落暗衛一共二十人,是籬落城裏最精通占卜術的斥候,現在還有九個人分別位於新神域、原神域,以及希思黎。”
“也就是說,一號到十號都沒有任務?”菲拉諾看著積格。
“是的,殿下。”積格答道。
“全部派出去。”菲拉諾沉聲道,“全力調查一個人。”
“誰?”積格一驚。十個籬落暗衛!什麽人這麽重要?
“炫奐。”菲拉諾目光一閃。
“他?”積格很是訝異,“這個人除了被稱為神界最美的男子之外,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啊,默默無聞的做著神刑殿副殿主該做的事,還算盡責,相比起狄隆,他顯得非常低調。”
“你也說,他顯得非常低調了。”菲拉諾緩緩道。
積格突然反應了過來。
“也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菲拉諾露出一抹看不懂的笑容,“我就說,席瑟身為神皇那麽多年,怎麽可能是個隻重權勢的易於之輩。”
“如果是真的……”積格眼中充滿驚異。
“那席瑟就太厲害了。”菲拉諾冷笑一聲。
……
希思黎。
神界的中心。
風景美輪美奐的一塊平原,入眼的,盡是一望無際的美好。
麵積廣闊的希思黎最北端。
一座山峰直插雲霄。
無根!
細細一看,這座巍峨之至、金光四溢的山峰居然沒有根基,整個是漂起來的,還在緩緩的移動!
秩序之巔!
對,這裏,就是希思黎的禁地,也是整個神界的禁地——秩序之巔!
神皇感悟宇宙至高法則“秩序”的地方!
山峰之上,一塊嶙峋的金色岩石上,一個麵目英俊的中年男子盤膝而坐,即使他的眼睛沒有睜開,依然威嚴十足。
唰,三個老者出現在了岩石下。
中年男子睜開了眼睛,下巴和唇上又濃又短的胡須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巴赫,破軍,信智。”中年男子開口了,“她還沒有蘇醒過來?”
“秩序的主人,神皇席瑟,來自那裏的血脈,封閉之後,需要漫長無比的歲月才可以複蘇。”三個老者最左邊的那位回應道。這三個老者皆是鶴發童顏,模樣差別不大,一襲普通長袍,身材也普通,就中間的稍微高大一點。
“巴赫。”席瑟看著那老者,“自從你們出現,神界就變得不再受我控製,關於這一點,我很是懷疑你們從那裏出來的目的。”
“席瑟陛下,您多慮了。”中間的高大老者笑了笑,“為了追求那至高無上的境界,這點犧牲又算的了什麽。”
“破軍……”席瑟眼神變了變,“為了躲避那個人,你們三個藏匿在神界,哼,幾個叛逃者,要知道,我也可以殺死你們。”
“您不會的。”右邊的老者信智笑道,“不然也不會封我們為‘秩序使者’了。”
“信智,我警告你,不要對我耍心眼,絕對的實力麵前,這種東西隻會讓你死得更快。”席瑟冷冷的看著他。
“要成為主宰一切的人,您應該相信我們。”信智的笑容看上去很憨厚,“當年,我們在那個奇特的異次元通道中發現了她,跟著她來到了神界,同時,也將那樣東西封印在了她的身體裏……而且後來陛下您也……哈哈,沒有我們的幫助,您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取代了蒂蝕……唉,隻怪那個家夥不和我們合作啊……那樣寶貝,神界這種地方可沒有呀,您不是也很舒服嘛……她是那麽的……”
“住嘴。”席瑟喝道。
“信智,管住你的嘴。”右邊的巴赫斜了信智一眼。
“陛下。”巴赫接著說道,“一切都在我們的控製之中,請您專心突破,等到了那個程度,她體內的血脈,自然可以被您強行催化,提前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