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如瀑,從破碎的天空中灑落,照著那個男人身上,璀璨無比。
然後,他輕輕站了起來,佇立在空中,攤開手,一縷金色在他掌中跳躍著。
眼前,浮現出了一張絕美的容顏……
因為這樣的光芒她也曾發出過。回憶之中,他和她,也曾在這樣的燦爛中緊緊相依,她把自己神的力量,一絲一絲近乎癡纏的渡給了他……
神渡是嗎?
記得她說過,那是神界隻為最愛的人付出的方法。
最愛的人……
她說過,我是她最愛的人。
撒加笑了——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笑容。
手掌一合,那縷金色消失了。
“哦,她的心,會騙人……”撒加身上散發出縷縷黑氣,黑色如刀的雙翼在背後緩緩張開,“這色彩,才是屬於我的,才是屬於修羅的,所以——”
笑容消失了……
“我討厭這種虛偽呀!”
雙翼猛地一張,黑氣大盛,瞬間就將周圍那些金色的光線吞噬!
然後,他朝著遠處那個一直看著他的白衣男子飛去。
“嗬,阿修羅王。”羅秀笑道,“恭喜你領悟了法則,隻要符合了它的要求,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它?是什麽。”撒加問。
羅秀微笑搖頭,沒有回答。
撒加看著他,半晌,開口道:“為什麽在斷葬山穀上製造出落霞穀那樣的幻象,這裏,是開啟冥界魔門的地方。”
羅秀指著撒加的心口道:“你問了我這麽多,我並沒有回答,為什麽,你不問問那裏呢?”
撒加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笑容,“你的意思,是叫我自己判斷,相信心裏的感覺,羅秀,你讓我看到的那些東西,是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就知道要發生的事情吧?”
這次羅秀並沒有隱瞞,點了點頭,“所以我才會叫你選擇,你不是說過,無論對錯,你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嗎?你隻相信自己,於是,我也隻是把一切都展示給你看,至於接下來你會怎麽走前麵的路,那同樣是你自己的事情。”
撒加注視著羅秀的眼睛,短暫的安靜後,他轉過身,“不管怎麽樣,謝謝。”
“哦?”羅秀望著他的背影。
“謝謝你讓我看清了一些事情,也看清了自己。”撒加朝前飛去。
“也許,那並不是真實。”羅秀輕聲說道。
“不重要了。”撒加很快便消失在羅秀的視線裏。沒有回頭。
靜靜站了許久,羅秀腳下的空氣中長出了金色的蓮葉,漸漸將他包圍在一朵蓮花之中,“它是什麽?阿修羅王,你要的答案,其實是……”
“命運啊。”
金蓮消失在了空中。
……
此時,距離撒加被羅秀帶入落霞穀的那個時候,已經過了將近三年。
現在是奧丁聖日曆3053年的12月,卡藍帝國依舊統治著整個奧菲拉爾大陸,神界也再無動靜,似乎放棄了這片大陸一般。
赫缺、塔奇納迪、梅爾沙、柏洛斯四人仍然在卡藍帝國的首都科莫羅等待撒加的出現。也正是因為這四個人,以及戰神營裏的三個軍團,加上龍王耶拿和那薩爾比蒙族的支持,卡藍帝國才很快平息了幾次大規模的叛亂。
即便撒加不知所蹤,德薩斯新城滅亡,卡藍的武力在奧菲拉爾大陸也確實無人能抗衡,於是,奧菲拉爾大陸再度進入了和平時期。
“赫缺叔叔!”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快速的奔跑著,雙腳在地麵踏了兩下,就掠到了戰神營的試煉場中。
試煉場中央一頭深紫色亂發的男子睜開了眼睛。
“幹什麽,隆克,我說過,不要來纏著我,我救你,隻是因為你是大人的親人。”赫缺看著少年。
“是叔父叫你們來保護卡藍的嗎?”隆克並不害怕赫缺的目光,“兩年前你救我的時候,我的父母都很感激你呢。”
“靈魂被奪走,除了我的鬼術陣法,也沒有人可以救你,我是沒有辦法,如果你死了,大人必定會心亂,去冥界前還是會有牽掛。”赫缺道。
“你錯了。惡鬼。”
一個淡淡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試煉場中,然後,一道黑影如同閃電一般掠到了赫缺身前!
唰!
赫缺身子後仰,躲過了黑影這一擊,接著手肘一抬,朝黑影的下顎攻去!
啪,黑影擋住了赫缺這一擊,身體一矮,右腿掃向了赫缺腳踝的軟筋。
赫缺身體向後一抬,整個人橫在空中,躲過了黑影這一掃,接著單手倒立在黑影的腿上——整個動作一氣嗬成,迅捷無比!
“大人,你的招式我學的怎麽樣?”赫缺倒著的臉上嘴角一彎。
“那你的‘惡鬼夜行’呢。”黑影猛地收腿,直起身子,以一種極其詭異完全悖離的步伐退開。
赫缺手上重心一失,翻了一個身,立在黑影對麵。
直到這個時候,兩個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候,隆克才看清楚了黑影的樣子,“叔父!”他高興的大喊一聲。
剛才撒加和赫缺的過招看得他眼花繚亂心潮澎湃,如果不是他現在已經接近成年,懂得自製,早就像小時候一樣撲了過去。
“隆克,你長大了。”撒加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問赫缺道:“那三個家夥呢,沒死吧?”
“嗯,自從三年前我感覺到你聚合靈魂時的氣息,我就知道你沒事,那三個東西也沒了心理壓力,成天在皇宮裏吃了睡睡了吃。”赫缺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撒加臉上,“你都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撒加麵無表情,漆黑柔順的頭發散發著光澤,已經長到了背心處,靜靜的垂在臉側,臉上的那條疤痕在發絲中若隱若現。
赫缺麵上微微一變。
撒加注意到了他表情的這個細節,“你有什麽事?”
“看到你突破,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赫缺表情恢複了正常,“艾穆叫我轉告你,他不能陪你去冥界了,因為在經曆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後,雪蘭已經決定留在奧菲拉爾,隱居起來,過一種平靜的生活。他說,將來如果有機會,會在神界相遇的,但是現在,他清楚自己心裏最想要的是什麽。”
撒加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不過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
“另外。”赫缺的話突然多了起來,有點像在掩飾什麽,“精靈族唯一活下來的那個族人,也在卡藍,他將跟你一起去冥界。”
“奧蘭多。”撒加道,“他終於肯展現實力了,神界三大神器之一的滅星弓一直都在他手上。”
“原來你早就知道。”赫缺笑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選擇的路。”撒加轉身朝著試煉場外走去,黑發披在背上,赤裸的上身和破舊的黑布褲讓他看上去像是經曆了許多。
唰,一件黑色的長袍被他拋在了空中,然後一道氣勁射在了袍子上……
黑色的碎布緩緩飄落。
望著飄落的黑布宛如飛絮,赫缺心中起伏,他知道被撒加毀掉的這件黑袍代表著什麽。黑袍是依琳做的,撒加幾乎長年穿在身上。
“這才是,修羅該走的路,這樣的你,才值得我惡鬼為你一盡生死!”赫缺冷冷的眼神在波動。
“隆克,別發呆了。帶我去看看你的父母。”一個聲音從那個背影傳出。
“走吧,小家夥,你的叔父,準備離開了。”赫缺拍了拍隆克的肩膀,跟著撒加而去。
“哦。”隆克反應了過來,快步跟上。“叔父要離開?去哪裏?”他的心裏很是納悶。
……
“這個地方真的是很無聊呢。”
一個白衣女子漫步在鮮花盛開的草地上,暖風處處,她的曼妙婉約的身影讓拂過的風兒也不禁心猿意馬。
“布羅哥哥又在修煉了。”女子輕撫著自己烏黑的發絲,“討厭……都不陪塵兒。”她穿著白靴的小腳踢了一下散發著芬芳的泥土。
“不過……”她摸了摸玉頸上掛著的一條很“奇特”的項鏈,“沒有他在身邊,好像,唔,好像心裏突然輕鬆了不少……”深深呼吸了一下,項鏈掛著的一枚失去光澤的舊金幣隨著她迷人的胸口起伏著。
“你們!”塵兒突然轉過身,對跟在身後的幾名侍女喊道:“不要跟著我了,讓我一個人待著不行嗎!”
侍女們愣了一下,一名很漂亮的侍女小聲道:“對不起,殿下交代過,我們必須要照顧好小姐。”
“放心吧,塵兒小姐,殿下這一次的修煉我看也不是很專心呢,我猜他很快就要出來陪小姐了。”另一名活潑一點的侍女笑道。
“哦!”聽到這句話,剛剛發了火的塵兒好像一瞬間又忘記了不快,高興起來,情緒的變化完全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發光的蝴蝶嘢。”塵兒看到一隻很漂亮的蝴蝶停在了腳下一朵粉紅的花上,於是饒有興趣的蹲下身……
這時,頸上的項鏈隨著她身體的幅度跳動著。然後舊金幣的顏色刺進了她的眼眸。
一道細如針尖的意識猛地鑽進她腦海!
“唔!”塵兒頓感腦中刺痛無比,不禁用手抱住了頭,搖搖欲墜,差點倒在草地上。
“塵兒小姐,你怎麽了!”侍女們圍了上來,扶住了她。
“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從塵兒和侍女們的身後傳來,回頭一看,隻見一個銀發男子正朝這邊緩緩走來。
“好大的膽子!”一名侍女攔住了他,“竟敢闖入布羅殿下的領地!”
“皇子殿下啊……”銀發男子輕輕笑道,那種懶懶的淡然不禁讓這名侍女臉上一紅。
“你是誰?”塵兒捂著太陽穴站了起來,眼前的男子似乎讓她頭疼的更加厲害。
“一個故人。你也許記不得我的名字了。”銀發男子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塵兒,“哦不,不是也許,布羅讓你忘記了一切。”
“你竟然敢直呼殿下的名字!”侍女們紛紛怒道。
“那是你們的殿下,不是我的。”銀發男子依舊望著塵兒,“他果然把你帶回了神界,我想那個人也該走上應該走的路了吧……嗬,一直在修煉,昨天才從狄隆大人那裏聽說了有這麽回事,就來看看了,沒想到真的是你,不過好像你的改變也不小嘛。”銀發男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忘記這種顏色了嗎,那是我們的父親留給我們的,不過他也死了,妹妹,你在神界的親人,就隻剩下我了。”
塵兒聽銀發男子說著自己完全不懂的話,腦中的疼痛愈加難受,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侍女們吃了一驚,連忙將塵兒扶起,其中兩個侍女還朝銀發男子發出了魔法,無奈魔法還沒碰到男子的身體,就消散無蹤!
侍女們驚恐的看著銀發男子,要知道,能在希思黎當侍女的,至少也是中階低位神。
“臭小子,你在胡言亂語什麽,別以為是狄隆的人就可以肆無忌憚,這裏,可不是你能隨便來的地方。”
一個長發飄飄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銀發男子的身後。
“雁絮!是雁絮大人!”侍女們驚喜萬分,同時都以一種愛慕加崇拜的眼神看著年輕男子英俊的麵龐。
銀發男子轉過身。
“你就是讓狄隆如獲至寶的那個家夥?”雁絮皺眉看著銀發男子,“唔,你好像……好像叫什麽菲拉諾,是吧?”
“飛痕城的少城主,你好啊。”菲拉諾躬身一禮,“我是陪著狄隆大人來覲見神皇陛下的,感覺無聊到處走走,沒想到闖入了這裏,還不小心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因為我也是,從那片大陸來的神界。”
雁絮麵上微微一變,眼中劃過一絲寒光。
“不過……”菲拉諾直起身,“好像是我看錯了,這位小姐並不是那個人,所以很抱歉打擾了諸位,我想我該離開了,等布羅殿下這次修煉完畢,我自會來向他道歉。”
雁絮冷哼一聲,“不用了,不要以為布羅欣賞你,你就可以靠近他,上一次你的胡言亂語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別做出一副什麽都懂的樣子,我雁絮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菲拉諾微微一笑,沒有回話。
雁絮冷冷的看著菲拉諾:“還想留下?你最好的道歉方式,就是永遠都不要出現在這裏,因為這裏,不是你樣身份的人可以來的,我勸你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狄隆身邊,做一條忠實的狗吧。”
菲拉諾依舊笑著,仿佛雁絮的話他根本不在意一般,朝雁絮微微行禮後,轉身離開。
“這個人果然如鳧輪所說並不簡單。”雁絮望著菲拉諾漸漸遠去的背影,眉頭皺的更深了,“我這樣刺激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半晌,他右手一揮,對侍女們說道:“把塵兒小姐帶回去,好好照顧,出了任何問題,布羅殿下都會不高興,作為殿下最忠心的侍女,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女人對於他的意義。”
“是,雁絮大人。”侍女們紛紛應道。
“還有……”雁絮叫住了正準備扶著塵兒離開的侍女,“以後沒有布羅殿下在身邊,不要讓她隨意走動。”
“是。”侍女們朝雁絮施禮後,扶著塵兒,朝遠處那座輪廓分明的華美宮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