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隻是半顆靈丹，你便剖給月兒吧，否則她會死的！”
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清冷神君，此刻懷中抱著啜泣的狐女，滿目焦急。
白霜落用靈力粉碎了身上的大紅喜服，記憶如同附骨之疽啃噬著她的理智。
上一世，他便是親手剖下了她的靈丹，用來救活荀月。
那時，白霜落才明白，掌管天地冰雪，素來以無情聞名的檀蘅神君，為何會在一萬年前救下一隻奄奄一息小雪狐。
又為何會將她帶回九重天雪宮，悉心照料親自撫養長大。
不過是為等到她化形成熟，剖她靈丹，去補全心上人。
檀蘅向來淡漠的眉眼第一次表露失態：“落落，月兒當初為了救我已失去半顆靈丹，如今為九重天征戰妖界又損了半顆，你與她同是雪狐，隻有你能救她！”
荀月也哭泣道：“霜落仙子，今日你若救我，全青丘都會感激你的，到時候我父皇母後定不會虧待於你！”
“征戰妖界？”白霜落冷笑，“分明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妖界折辱小妖，才被妖王捏碎了靈丹！”
“放肆！”檀蘅麵色陰沉：“你一直待在雪宮從未出去過，自是不知外麵的凶險！本君是如何教導你的？你雖不曾為天界出力，但至少得心存感激！”
荀月似是受了天大的屈辱：“我是為天界征戰，你不願出手相助便罷了，為何要如此汙蔑我？”
“落落，哥哥答應娶你，從今以後，哥哥會護你周全。”
檀蘅拂袖，盈盈靈光在他掌間翻滾，他步步逼近白霜落。
“乖，很快就好，不會痛的。”
“我不願意，你便要生剜嗎？”白霜落看著那曾令她癡迷傾倒的身影，心髒一陣陣發寒。
她被烈火活活燒成焦骨，毫無自保能力時，他在抱著荀月暢想未來，滿眼皆是甜蜜。
這就是他所謂的“護她周全”！
檀蘅腳步頓住了，寒冰般的眸子盡是失望：“沒想到，本君盡心盡力親自教導了一萬年的妹妹，竟是如此的貪生怕死，毫無大義！”
荀月痛呼起來，口中鮮血直淌。
檀蘅麵色越來越冷，似是下定了決心，掌心靈光洶湧。
“落落，你隻是太害怕了，今日哥哥若不強硬些，你日後定會後悔的。”
白霜落，感受著體內靈丹的震顫，眼眶陣陣發酸。
“哥哥，可是我，也隻有半顆靈丹啊。”
檀蘅皺眉道：“還在撒謊，你為何如此不明事理？”
“哥哥，當年為救你散去半身修為的，是我！”
“那晚你受了重傷，天地皆被冰雪覆蓋，背著你四海八荒遍地求藥蹚出一條生路來的，也是我！”
檀蘅原本隻當白霜落是不願剖丹而狡辯，聽到“雪夜”時，忽然一頓。
“你怎麽會知道……”
他話剛出口，被荀月猛地打斷。
“霜落仙子，你為何要將我告知你的秘事說成是自己的！你若不想救我，我也不會強求！”
檀蘅目光投向了她，帶著濃烈的失望與責備。
白霜落冷笑，第一次覺得，靠近他是如此的冷。
上一世瀕死前，身上的封印忽然被解開。
塵封的回憶瞬間湧入，令她渾身顫抖。
曾經她是多麽羨慕荀月，羨慕得幾近窒息。
羨慕她有疼她憐她的父皇母後，羨慕她在青丘備受寵愛……
更羨慕，對誰都冷情冷意的檀蘅，唯獨將她放在心尖。
可原來，不論是青丘備受寵愛的嫡女，還是雪夜剖丹救檀蘅，被他記掛了幾萬年的心上人，從來都是她白霜落。
知道真相後，她心中竟沒有半分喜悅，隻餘無盡痛苦將她分崩離析、千刀萬剮。
“隻是剖你半顆靈丹，又不是要你性命，你何必作出如此模樣？”
檀蘅見白霜落麵色慘白，身子抖得厲害，心中煩悶，手中鋒利靈力也跟著一頓。
難道她真的隻有半顆靈丹？
念頭一出，檀蘅又立刻在心中否決了。
白霜落在雪宮修習了一萬年，常因資質平庸愚鈍，連最簡單的術法都學不會而被他責罰。
若她真的隻有半顆靈丹，怎麽可能不向他辯解？不尋求他的幫助？
偏偏這時候說出來，無非是自私自利，不願救荀月的借口罷了！
趁檀蘅出神之際，白霜落沒有任何遲疑，閃身點地而起，迅速消失在了大殿中，隻留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白霧。
她很清楚，檀蘅隻會猶豫片刻。
便又會毫不遲疑的用利刃劃開她的胸膛。
眼見白霜落逃走了，方才還口口聲聲說著“不會強求”的荀月，此刻急得大喊道：
“神君！她跑了，你快追啊！”
……
白霜落一路逃出雪宮，卻一頭撞上了防守結界，疼得齜牙咧嘴。
檀蘅竟然開啟了雪宮外的結界！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要抓她回去剖丹了！
白霜落的心冷到了極點，抬手結印去撞擊那結界。
厚重屏障紋絲未動，堅不可摧。
“誰在那裏！”
身後突然傳來仙守的嗬斥聲。
白霜落轉身，仙守在看清她的臉後一愣，“霜落仙子？今夜不是您與神君的大婚之夜嗎，您怎麽會在這裏？”
白霜落警惕道：“我出來散散心，你們不用管我。”
仙守道：“霜落仙子，冥族還在結界外徘徊，我送您回殿。”
聽到“冥族”二字，白霜落心中頓時咯噔一聲。
天！她怎麽把冥族那隻變態下流的烏鴉精給忘記了！！
結界屏障外濃濃黑霧翻滾不停，一道灼熱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
白霜落後背發涼，她今夜就算逃出了雪宮，也會立馬掉入另一個地獄。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
仙守心中生疑，麵上卻沒表露出來，他行禮告退，在轉身之際悄悄開啟了傳訊陣。
白霜落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動作，率先出手將他擊暈。
看著中斷的傳訊陣，白霜落心中焦躁，不由自主攥緊了手心。
檀蘅若是要抓她，她肯定是逃不了的。
但至少她能拖，拖到荀月靈海破碎為止。
到時候哪怕他們再剜出她的靈丹，也無濟於事了。
上一世靈丹被生生剜出、靈海碎成齏粉飄散的巨大痛苦與絕望再次浮現心頭，恍若隔日，白霜落胸膛處共鳴般隱隱作痛。
這一世，便也讓荀月好好體驗一番！
白霜落看向了矗立於遙遙天邊的雪之巔。
那裏是雪宮的禁忌之地，她在雪宮生活了一萬年，無人敢提及，更無人敢靠近……
白霜落沒有再猶豫，壓下劇烈心跳，點地而起朝著那巍峨莊嚴的雪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