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本以為,女兒這一輩子使出渾身的解數,也不過就是當柳石然的外室,可哪裏知道,到底天不滅曹,遂了她的願!馬氏可是給女兒算過命的,那瞎子說,嬌棠這輩子就是當貴夫人的命,隻不過在半途略有些曲折罷了!

此番,馬氏的心又活動了起來。“你呀,就該和柳石然的兩個小妾聯絡起來,然後每日裏去柳府給柳芙蓉請安。這人心嘛,可都是肉長的。一回兩回的,或許她不待見你,但隻要你誠心,我不信她不知道你的好!”馬氏更是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嬌棠起初也是認真聽的,但此番耳朵裏也起了繭子了。“行了,娘哎,我知道。你以為我傻呀!”嬌棠更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馬氏母女吃完了飯,就上街去準備給柳芙蓉的禮。這太師夫人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呢?馬氏母女兩個隻想送些別致的玩意兒。嬌棠心眼活,想到柳芙蓉有孩子,且都還小,不如就去尋些不常見的玩具,也是新鮮。

話說錦春也就被人叫去見柳芙蓉。一路走,錦春的心裏已經想好了主意了。隻有崔大哥安逸了,她才想法兒出柳府。

待進了柳芙蓉的別院,錦春告誡自己無論柳芙蓉說什麽話頭,自己都不能生氣。錦春深諳柳芙蓉的性格,她好大喜功,最愛聽的就是別人的奉承話。

隻是她不知道,陸放救她心切,二人同發一心,但卻用了不同的法子,隻弄的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沈錦春,你坐下吧。”柳芙蓉也不是頭一遭見她。她心裏頭承認,這姑娘在渭城的確是個少有的絕色,弟弟瞧上她,實在也正常不過。

錦春也就坐了。

“叫你來,不為別的,隻是要放你出去。”柳芙蓉言簡意賅。

“謝謝夫人的好意,但我已經想通了,莫如還是呆在這裏的好。”錦春看了柳芙蓉一眼,更是想起了前世種種。

“什麽?”柳芙蓉吃驚了。她不是烈女嗎?不是厭惡石然嗎?怎地又改變心意了?柳芙蓉打量著錦春,心裏更是沒好感了。這丫頭,顛來倒去的,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倒是小看了她。“我可記得,你哭著喊著要出去!你那哭聲讓別人以為我弟弟不知將你怎麽樣了呢!”

錦春就道:“夫人,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此番,我的心意卻是有了改變。”

柳芙蓉就皺眉:“姑娘,你是在耍我弟弟?這樣,你才覺得他非你不娶?你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我讓你走,你還敢不聽?”

“夫人,我說的是真話。昨兒個在半路顛簸,令我想了許多。想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如意郎君嗎?這既有現成的在眼前,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呢?”錦春說的波瀾不驚。雖然她不想和柳芙蓉撕破了臉麵,但拿話故意刺她,令她跳腳,卻也使她高興。

“你……我告訴你,今兒個我就送你出去!你這樣妖精似的人,留在柳府,一定是府裏的禍害!我不會讓你如意的!”見錦春說的這樣淡定,柳芙蓉更是氣急敗壞。

“夫人,您別操心。這件事,說來和你無關。誰叫柳爺喜歡我呢?若我走了,豈不辜負了他的心意?”錦春還幽幽歎息了一聲,這更是戳痛了柳芙蓉的神經。

“嗬嗬……你這丫頭,倒是牙尖嘴利,雖然看著倒是文文靜靜的!我現在就攆你走!”柳芙蓉一聲令下,從外麵就走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各人手裏都拿了牙棒,五大三粗又黑著臉,看著也的確叫人害怕。

“夫人,如果您真要這樣,如果柳爺知道了……”錦春不懼,在前世這樣的陣仗錦春也見過多次,她已經習慣了。

但今生今世,她不會叫柳芙蓉再欺負自己半點。

“慢著……”一陣厲喝從外麵傳來。聽聲音,是柳石然。

柳芙蓉便叫幾個婆子退下。來的果然是石然。柳芙蓉和錦春的對話,柳石然在外間都已經聽見了,隻是他著意要聽完。他的心裏好一陣驚喜。原來自己沒白費工夫,錦春到底是對自己生了情意了。

石然當然不想令錦春受屈,開口就道:“姐姐啊,你好生糊塗。錦春既一心待我,你為何要將她趕走?若她走了,我這一生一世,都不娶妻了。以後,更是當和尚去。”

這話,在柳芙蓉聽來分明是威脅。她也惱了。“好啊,我白疼了你一場,如今你大了,神氣了,更是胳膊肘兒向外拐。你要娶這個女人是不,我偏偏不讓你如意。”

柳芙蓉是個暴性子,有人擋她的道,她怎樣都要給個下馬威,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弟弟。

“姐姐,你對別人怎樣我不管,但你不能對錦春。”石然說著,還上前拉了錦春一把。被石然拉著,錦春好一陣惡心,她胃裏翻騰,幾乎要嘔吐出來,隻是竭力忍耐。

“如此說來,我的話你是橫豎不聽了?”

“不錯。還請姐姐不要難為我。”石然說著,更是拉著錦春去了他的書房。

進了書房,石然方柔聲問錦春:“你還好吧?我姐姐說的話,你不必往心裏去。她這個人,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

錦春聽了,就在心裏冷笑。柳芙蓉的手段她領教過。既然撞上了,她不會叫他們好過。

“我沒怎樣。你姐姐也是關心你。”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小氣的人。”石然說著,又叫錦春說下,說要和她商議結婚的事兒。

錦春就歎:“阮成和香兒出去了。白天裏我放他們出去時,見他二人身上全是傷口,到底是你豢養的那些下人們幹的。”

石然聽了,就道:“你是要我去教訓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嗎?”

“他們是你的人。不管你怎樣待他們,他們還是對你忠心耿耿。”錦春加了一句。

石然明白:“行,我這就給你出頭,他們怎樣打阮成和香兒的,我也怎樣責打他們。不,加倍。”說完,石然出去就找陸放。

陸放知道錦春在石然的書房,緊張的兩隻眼睛直朝裏頭探望。石然一掀簾子,就看見陸放焦灼地在廊子底下來回走動。

“你事兒都完了?”石然還很意外。

“爺,今兒事不多。我就在外麵待命,隨時聽您的差遣。”盡管如此說,陸放的心還在錦春那裏。

“嗯,我知道你忠心,你去將白天裏責打阮成和香兒二人的那幾個刁奴抓來,關入柴房,每人皮鞭子四十下。”

陸放聽了,想想就明白是錦春的意思。“是!”

陸放走了。柳石然說的話,錦春在裏頭都聽得一清二楚。一會子,石然進來了,見了錦春,依舊溫言溫語的。“這下,你且如意了吧?我們還是討論成親的事兒吧!”石然的確擔心夜長夢多。

錦春就低頭不語。她看著暗沉沉的天色,便對石然道:“何必那麽快呢?還有好些事兒,我沒做完呢!比如……我接下的繡活……那些客人都等著要呢……”

“這有何難?你既閑不住,那我派人去繡行將那些活計兒拿來就是。”石然還是擺出一副好性兒。

“好。夜深了,我還是回我的房間。如今我住在柳府,但說來身份未明,到底我還要眷顧我的名聲,所以還請你不要為難我。”

“我知道。隻是你既然答應了我,就不會變卦了吧?”石然到底不放心。

“當然。”

“錦春,說實話,我身舍不得離開你。隻要一靠近,我的心裏就是無限的歡喜。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麽了,我想我們前世裏一定有緣。想前世裏,我們也定然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吧?”

石然這般肉麻,錦春真的受不住了,但她還是忍耐著平靜說道:“或許。我信人有前世今生。”

“錦春,在我走之前,你能讓我握一握你的手嗎?說真的,你從不讓你近身,我的心裏總是遺憾。”石然不想走,還想吃吃錦春的豆腐。

錦春就生氣了。“若想和我長久,就需忍耐。這會子都忍耐不得,你要我怎麽想以後?”

石然最怕的就是錦春生氣。他知道為奪取錦春,將她強擄在身邊,他已經不擇手段了。如今他在渭城的名聲兒隻是一日比一日臭,隻是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罷了。

“你……說的也是。可我見你就是情不自禁。這怎麽好?”

看著柳石然,錦春心裏深深的悲涼和歎息。這一世,對他隻有深深的恨。從她落水的那一刻,她對他存的那些結發之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對她來說,演這樣虛情假意的戲實在痛苦。

“不要逼我。我們……有的是時間……太晚了,我真的要休息了……”錦春別過臉去。說好不想的,但她的腦子裏又跳出和石然洞房花燭的情景。

也是在這間書房,他一副難得的好心情,款款和錦春說話。那時候的他,也不缺乏溫柔。隻是……歡情少,幾夜溫存後,一切也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