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春,你到底吃不吃?”石然忍了三天,現在的確沒好性兒。

錦春閉上眼,露出輕蔑的神情。

“真的不吃?”

“殺了我也不吃!”錦春終於開口了。

“好。你不要逼我。”石然甩著袖子。

錦春還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這更叫石然火大。“你不吃是吧?那我立刻命人將阮成和香兒投河。”石然來硬的了。

錦春陡然一驚。石然是在要挾她。但……她不想傷及無辜。“怎麽?還是不吃?”石然看出了她的猶豫。

錦春的心裏就在掙紮。幹啥要尋死?死了又怎麽複仇?她冷冷道:“你將我的手解開,我不用你喂,我自己吃。”

“我放了你,你會逃跑。你當我傻麽?”石然的神情擰巴。

錦春哈哈一笑。“柳石然,你才是蠢貨!我的腳綁著,僅有手,又如何能走?”

石然也覺得可笑。“好。我放開你,但我在一旁看著你吃!”

錦春更是輕蔑一笑。她手上的繩子送了,這讓她的筋脈好生舒緩。活下去!不然怎麽見崔大哥!她接過飯碗,猛然就喝起湯。

“慢些吃……”

錦春吃完了,石然又將她的手綁了起來。錦春也不理,隻是閉著眼,養精神。如果這是她重生後逃不開的劫,那麽她一定要闖過去!

很快,柳石然和柳芙蓉的一行人馬就進了渭城了。柳芙蓉命手下的人吹吹打打,她十分得意,這太師夫人的名頭一定要讓人知道。那路邊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娶媳婦。但很快,路人看見了騎在馬上的柳石然,個個都麵如土色,柳石然回來了!

崔謙益不在,錢太師命一個下屬前往渭城代理公務。此人知道來渭城不過是走一番形式而已,因此每日裏隻是喝酒聽戲,與公務一概不處理。伺墨和趙督頭是崔謙益的舊人,此人便將他們一幹人晾在一邊,隻是冷著不用,更令伺墨搬在外頭自己賃房舍。這弄得渭城的百姓有糾葛有官司的,也不能去告狀。時間長了,街坊百姓就恨柳石然。石然的手下,更是張牙舞爪地在前頭喝道。那陣仗倒像是欽差大臣出京巡訪一般。百姓們手無寸鐵,到底也畏懼,雖心生怒意,但也隻能道路以目。

一路往前走,石然也就到了自家大門前。下了馬兒,管家陸放已經恭敬在門口迎接了。石然也扶姐姐下車。錦春坐著的馬車卻是徑直進了府內。石然也不想讓人看了笑話。

待入了府。陸放又重新給柳芙蓉請安。“起來吧,不必了。”柳芙蓉覺得累,隻想躺在榻上。這幾間屋子,是她從前做姑娘時就住著的。如今,陸放著人又重新打掃了一遍,又添了家具,看著也是和以前一樣的精致。

“姐姐,你盡可休息。”石然掛念錦春。

“去吧……”柳芙蓉閉著眼,心裏在盤算如何將錦春弄出去,又不失弟弟的體麵。

陸放已知錦春被石然綁了回府。方才他查看馬車,發現車裏被綁的錦春。陸放又吃驚又憤怒。他悄悄將錦春嘴裏的絹子拿下,小聲道:“我放你出去。”

錦春喘著氣,卻是猛然搖頭。“阮成和香兒,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他們……被柳石然關押在了後院。錦春,你去京城,怎麽不告訴我呢?”陸放很自責。

“他們沒怎樣吧?”

“我奉柳石然的命令行事,一日三餐地有人給他們送去。他們就是關押,並沒挨打。”陸放知道石然要以阮成和香兒做人質要挾。

錦春點了點頭。第一步,她要石然放阮成和香兒自由。

“錦春,你走吧!柳石然問我,我就說我放的!”

錦春淒然一笑。“謝謝你,陸大哥。但我哪裏能走?柳石然心狠手辣,為了逼我就範,一定會威脅與我有關的人。我走不了的,也不能走。”

陸放聽了,心口一緊。“錦春,那你要……”她這番,豈不是主動要入虎口?不行!這太危險了!而且,方才石然已經囑咐他置辦香燭紅綢,這分明意味著……陸放不敢再想下去了。

“陸大哥,我不能走。他要挾了我。我走了,隻會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錦春連連搖頭。

陸放明白錦春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勸說不了她。他哽咽道:“好。你放心,就算你在柳府,我也不會讓你有危險。我時刻注意柳石然的動靜。”

錦春心裏更是感動。“陸大哥,請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因為在我看來,天底下沒有一件事能比活著更重要。我必須活下去。不然,我怎麽去和崔大哥見麵?僅僅為了我早逝的父母,我都要堅強地活下去!“

錦春緊緊握著拳頭。陸放重重地點了點頭。

錦春被安置在石然書房隔壁的廂房內。她的手腳已經解開了,錦春輕輕揉著腿腳,活動筋骨。她知道,在石然書房外麵有人守著。但即便沒有一個人,她也不想出去。要想知道崔大哥確切的消息,還是要從柳石然這裏下手。

一個丫鬟走了進來,手裏端了一個盤子。錦春坐下就吃,不吃沒有力氣。她剛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就聽外頭有人說話,兩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這兩個女人看著錦春,麵上皆是嫉妒之色。“你就是沈錦春?”錦春這個名字,紅菱和綠蘿常聽人說過,但就是沒見過她。

錦春聽了,平靜放下了筷子,看著她們。紅菱和綠蘿,她認識。前世裏,這二人因被嬌棠使了絆子,被柳石然趕出了府邸。不過,當初自己被關押在柴房,她二人也沒少過去羞辱嘲笑她,還往她飯碗裏扔石子兒。

“我就是。”

紅菱和綠蘿見她神情自若,半點不將她們放在眼裏的樣子,心裏更是氣憤。紅菱甩了帕子,上前傲慢地問:“那你可知道我們二人是誰?”

“不知。”說完錦春繼續吃飯。這柳府的廚子廚藝不錯,做飯的確好吃。

“嗬嗬……那就讓我們告訴你。我叫紅菱,她叫綠蘿。我們是柳石然的夫人!”

“夫人?我看就是和通房丫頭差不多地位的小妾吧?是不是花錢買來的?”錦春諷刺了一句。

“你……”綠蘿想不到這個叫錦春的繡娘如此厲害,手指著錦春,竟然失語了。那紅菱不甘心,沈錦春來了,又是爺心尖上的人。這以後還有她們的地兒?不成,這個女人好歹都要攆走。隻是,紅菱和綠蘿都知道自己的分量。她們二人離下堂妾差不了幾步。不是……還有一個嬌棠姑娘嗎?

紅菱拉著綠蘿,就對錦春道:“好歹我們是有名分的。你這初來乍到的,成不成的,還得看以後呢!”錦春聽了,心裏更是嗤之以鼻。

紅菱出去後,方對綠蘿道:“你忘了嬌棠了麽?這會子,咱們就派人去找她。橫豎她不知道沈錦春已經進了府裏了。”

“是呀!”綠蘿一拍大腿,“隻是這幾日那嬌棠和爺鬥了嘴,爺不是將她攆走了?沒有爺的意思,我們不大好叫她來吧?到底,她還沒過明路。”

“管不得這許多了。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幫手。有總比沒好。再則,我們還需看咱家大姑奶奶的意思。我聽她跟前的丫頭說,大姑奶奶這次回來,就是要攆沈錦春走呢!隻是咱們這位爺,也不知被豬油蒙了心還是怎地,兩隻眼睛裏就隻有一個錦春姑娘,倒把那些絕色的撂在了腦後,哎……”紅菱越說越喪氣。

她兩個在耳房裏說話,也不管聲音大小,好些話讓邊上的丫鬟小廝們聽了去。石然沐浴了一番,換了一身衣裳,又熏了香,這才去了廂房見錦春。

這回來了,石然就想對錦春格外溫存一點,這在半途上,石然知道自己好些地方做得過分了,因就想好生安慰她一番。

錦春吃完了,眼見石然過來,便將臉別過去。她的心頭在盤算,這次入柳府,少不得要假意和石然盤桓一番,盡管她心裏,已然是如焚。

“錦春,可吃飽了?”石然笑問,並在錦春對麵坐下。石然方悟出,自己喜歡錦春的,就是她的烈性子,相貌倒在其次。

錦春點點頭,目光深幽如潭。

“以後,在我這裏,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穿什麽,隻管說上一聲。”石然對女人一向大方。

錦春聽了,就幽幽地歎起氣來。

“為何歎氣?”石然見她神色平靜,懸著的心也不禁放下了幾分。

“你不知道嗎?阮成和香兒還在你手上,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倒忘了。見了你,其他什麽事兒我都忘了。你想要怎樣?”

“還能怎樣?我隻想讓你將他們放了。”

“可以。可如果你想逃,他們依舊要被我抓回來。”石然似故意考驗錦春,拖著長長的尾音,他在試探錦春的態度。

錦春垂了下睫毛。“我不會逃了。”

“為什麽?”石然朝前逼近一步。

“因為我知道,如今崔謙益不在了,你沒了障礙,想怎樣抓我也不會有人過問。我逃什麽呢?”錦春抬起眼睛,對上石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