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的稱呼,其實是含了謙虛之意。

太後聽了,就覺詫異,因問:“是嗎?”趙稷也更覺得奇怪,錦春的身世他已經調查明白了,她是孤女,父母早逝,家境一般,又怎麽會和王相扯上關係?趙稷懷疑王相接近錦春是有別的目的。

趙稷就道:“王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真的確定?”

王相就歎:“此事我也不信,但我曾見過錦春送給我一個學生的碧璽,那串碧璽卻是我送給了十八年前一位女子的。那位女子離我而去時,腹中已有孕三個月。所以……我疑心錦春就是我的女兒……”

趙稷聽住了,他站了起來,幽幽看著王相,一字一句道:“王大人,你這番來趙國,真的隻為私事,並無別的什麽公幹?”

“皇上,請相信王某。王某此番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其實,自從知道了這串碧璽的下落,王相的心就不曾有過一刻安寧過。根據謙益的描述,錦春的相貌真的很像紫凝。他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但趙稷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頭,他聽出王相話裏還有別的玄機,就問:“王大人,你說錦春將碧璽送給你的一個學生,隻不知是什麽人?”

太後一聽,自然知道此人就是崔謙益無疑了。

王相就道:“我的學生,姓崔。”

趙稷聽了,心裏大動,馬上就道:“崔?莫非是崔謙益不成?錦春是將那串碧璽送給了她的義兄崔謙益,可是不是?”

王相就道:“不想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

“朕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麽……皇上,可否讓王某跟隨您去見見錦春?”

趙稷就道:“見她,朕自然同意。隻是……錦春已經答應隨朕住在宮裏,此外沒有別的任何念想。就算她是你的女兒,你也不能將她帶走。”

這就是趙稷的底線。老實說,王相聽了他的話後心裏十分生氣,但見錦春的心是如此殷切,他隻能忍氣吞聲地說道:“皇上,到底是不是,這個還需等王某問過之後。”

“王大人,朕可以帶你去。但有些不該說的話,還請王大人要自覺。”

趙稷認為,既然崔謙益是王相的學生,那麽王相自然知道他的學生和錦春之間的一些男女之事。這不該問的他便不能問。

王相就歎:“皇上,您待錦春卻也心誠。某都已經了解過了,皇上您的後宮並無別的什麽嬪妃,後宮所住的女子也僅錦春一人。”

趙稷聽了這話,心裏覺得無比受用。“是啊,朕就喜歡錦春一人。隻要能擁有錦春,朕願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戰爭,朕也在所不惜。”

王相心裏一凜。錦春的住處離趙稷的禦書房並不遠。當趙稷帶著王相進入漪芳殿的時候,錦春正在殿內隨意走動。她心急焦慮的時候,總喜歡找一些事情做做,隻是這裏是皇宮,一切都有身邊的宮女太監伺候,不管什麽事情,根本無需她親自動手。所以,她能做的,也無非就在後宮散步。

“錦春……”是趙稷的聲音。錦春回頭,但見身邊的宮女太監都已經退下了。

“見過皇上。”錦春行禮。

趙稷見了,趕緊扶起錦春,叫她起來。王相就在一旁看著錦春,當錦春抬起頭的時候,王相一見心裏就大吃一驚。他石頭般僵硬地站住了,身子一動不動。太像了,實在太像了!錦春的容貌根本就和當年的紫凝一模一樣!他的心裏更是確定了。錦春……就是紫凝的女兒!是的,一定是的!

“錦春……”王相失神地喚了一聲。

錦春愣住了,怔怔地站起身,看著趙稷身後這個和藹可親的中年人。此人她並不認識,一點也不認識。何以他會認得自己?錦春心裏實在很好奇。

趙稷看著王相,想了一想,忽然就道:“錦春,此人是大梁的王相大人。想必王相的名字你應該有所耳聞。”

錦春點點頭,她的心裏更是奇怪了。

王相是專程進宮來找她的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王相的學生就是崔大哥。那麽……他是不是也知道一點崔大哥的近況?他或許還不知道崔大哥的真實身份吧?

趙稷就對錦春道:“錦春,王相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其餘什麽,你最好不要說不要問。朕就在外麵,等著王相出來。”說完趙稷就去了外頭廊子下,隻是沒有走遠。

錦春的心裏奇異不已。到底王相要問自己什麽?想起崔大哥,錦春的心裏隻是無盡的辛酸。她想:隻怕現在崔大哥也不聽王相的安排了,畢竟他是西魏的皇室後裔,他身上另有複國的大任,不會再回到大梁替王相效力了。

錦春就請王相坐下。

王相也就坐了。他看著錦春,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已經可以肯定,她就是紫凝的女兒,因為這天底下不可能有這般容貌相似的人。

“大人,不知您找我何事?”

“錦春……我知道一點你和謙益的事。我想問的是,你送給謙益的那串碧璽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

錦春一愣。但還是如實說道:“自然是我娘給我的。”

“你娘……她是不是姓蘇?”王相再次哽咽了。

錦春點點頭。“我娘她的確姓蘇,叫蘇紫凝。怎麽……大人您也認識我娘?”錦春的心裏,也奇怪不已。

“錦春……我當然認識你娘。那串碧璽就是我送給你娘的。”

“什麽?大人……您這不是在說笑吧?”錦春想不到自己的娘親會和王相大人扯上什麽關係!

“當然不是。我重返大梁,就是為了弄清這件事。”王相歎息著將當年之事告訴了錦春。錦春聽了,隻是不信。

錦春默默地聽完了,心裏無比震驚!沒錯,她隱隱約約地聽馬氏提起過,說自己的娘不足月就生下了她。馬氏說起此事,就一臉地鄙視,說錦春應該就是一個野種!隻是馬氏也無任何憑據。錦春的娘紫凝和舅舅雖然同出一父,但卻是不同的母親所生。錦春的舅舅一直呆在渭城,並不曾隨父母外出經營生意。馬氏頭一回見到紫凝,也是她即將要出嫁之時,對紫凝的過往並不怎樣了解。

那麽……自己真的是王相的女兒嗎?母親在世時,一直到咽氣,可是一直沒說。“大人,您何以這麽肯定?”

錦春想起父親在世時,也對自己頗為疼愛。想起過世的父母,錦春的心裏更不好受了。在她的記憶裏,父親和母親從沒吵過架,說是相敬如賓並不為過。隻是,自她記事以來,就很少看到母親笑,而父親也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後來,在她五歲那年,父親和母親不知從哪裏染了什麽病,沒過多久就雙雙下世了。從此在這人世上,她就是孤苦無依無靠的一個人。

“錦春,我當然能肯定。我問你,那串碧璽上一顆最大的珠子上是不是刻了一個王字?”

錦春一聽,就愣了。沒錯,她沒事的時候,的確也拿碧璽把玩過,也的確看到上麵有一個模糊的王字。隻是,錦春以為這是時間長了,碧璽上的珠子不慎被什麽東西劃破了,留下的幾條痕跡而已。現在想來,那就是一個王字。馬氏也是知道她有那串碧璽的,也曾動過歪心思,想將紫凝的娘留給錦春的念想奪回來。馬氏也這樣做了。但邪門的很,她隻要一將碧璽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就犯頭疼病,給嬌棠戴也是如此。馬氏就找一個算命的問,那算命就告訴馬氏,或許拿東西就是個邪物,錦春命硬,不犯衝。馬氏聽了,也就無可奈何地又將碧璽扔給了錦春。

錦春點頭。王相更是激動了。“錦春,你就是我的女兒。當日我從謙益手裏看到了,十分驚喜。當知道了是你的後,每天晚上想起這些,都不能安靜睡覺。”

錦春就怔怔地看著王相。他……真的就是自己的父親?想不到,在這人世上,自己還有一個爹爹!錦春哽咽了。

“王相……隻是崔大哥他……”

“錦春……”趙稷適時地走了進來,輕輕警告錦春,“錦春,朕說過了,在宮裏不能提起崔謙益這個名字!”

錦春看著他,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王相就道:“皇上,錦春的確就是我的女兒,一切我都問清楚了!”

趙稷就慢悠悠地:“恭喜啊,王大人!想不到錦春就是你的女兒!”

“是啊……如此我心也就安定了。”王相的心裏十分滿足。隻是剛才錦春欲言又止,提起謙益,她一臉的愁容猶豫。難不成,錦春知道謙益在哪裏?隻是這個趙稷討厭,明明自己想知道,但他就是上前阻攔。不過,王相也不著急。在他心裏,謙益從來都是一個妥帖之人,自己一定會順利尋到他的。

王相握著錦春的手,心裏眼裏都是滿滿的感慨。錦春終於啟口,哽咽地叫了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