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叔聞聽此言,心裏也很激動,手裏要遞給魏然的傘,一下也就掉在了地上。

“你是誰?”

“七王爺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嗎?”魏然倒是冷靜。

“我隻是慧靈寺的方丈。”

“嗬嗬……七王爺莫要害怕,我並不是什麽北趙派來的細作。”

“那你是……”

“七王爺,看來在下真的是老了,在下是魏然。”

“魏然?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七王爺一下記起來了。

“不錯,我就是魏然。”魏然冷靜地告訴七王爺,二十多年前他死裏逃生的經過。

七王爺終於放下心來,這個下著瓢潑大雨的早晨,二人在禪房說了許多前塵往事。七王爺得知魏然這二十年裏一直在致力於發展下線,力求複國。七王爺的心裏就有無限的感慨。

“魏然……那麽你知道了小皇子在何處了嗎?”

“不錯。”

“好。我就在這裏等你。”

“七王爺,那您就不打算為複國做點什麽了嗎?”魏然略有不滿。

“當然不是。滅國之恨在我心裏從未消失過。隻是,我的方式和你略有不同。”

“願聞其詳。”

“複國隻可智取,我並不想血流成河。”七王爺告訴魏然,他聽從了北趙太後的意思,在慧靈寺裏剃發修行,一為修心,二為避禍。這二十年裏,趙稷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嗬嗬……王爺真的好幼稚!從古至今,哪有複國不要打仗的?”魏然麵對七王爺,還是擺著以前不可一世的複國大將軍的傲慢態度。

“將軍!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兩者不可同日而語。如今我是出家之人,我想著的,隻是和平過渡,不要傷了百姓,以致生靈塗炭。”七王爺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王爺!隻怕你這樣想也隻是紙上談兵,不過是當年的趙括!”

“將軍,你我的初衷是一樣的,隻是看法不同。那不如這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隻要是為了西魏的利益,那我們可以求同存異。”

魏然就喃喃:“求同存異?”

“不錯。既然我們彼此都說服不了誰,那也隻有這樣了。”

七王爺擔心和魏然說話的時間過長,惹人心疑。雖然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但他還是擔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會有太後派的人監視他。

魏然明白七王爺心內所想,也就起身告辭。現在,他將這些俱告訴了謙益,不想謙益卻又緣早見過了他,如此甚好。

“七王爺是你的親人,想他躲避在寺廟,心裏的確也苦悶。若是見了你,隻怕恨不得就要離開那裏。”在魏然看來,七王爺既然知道了唯一的侄兒的下落,自然就會義無反顧地離開。

謙益和魏然終於到了慧靈寺。現在這個時候正是晌午時分,寺內的僧人都在祈禱,慧靈寺很大,但一走進去,真的是鴉雀無聲,安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謙益的心就有隱隱的激動。畢竟方丈是他於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謙益當然沒見過自己的父皇,他想,七王爺的容貌應該和父皇差不多吧。這天底下的熱血男兒,沒有哪一個不想和自己父係家族的人親近的。

“謙益,你隨為師來。”魏然帶著他,徑直就去了方丈的禪房。這個時候,方丈隻會在禪房參禪。不想,剛走到禪房門口,就見一個小沙彌走了過來,雙手合十:“施主,方丈在後山。”

那魏然就要帶著謙益往後山。

小沙彌見了,趕緊說道:“施主,行不得!方丈囑咐過了,此番他上山,不準一人跟隨,也不準一人打擾。”

魏然聽了,就覺得麻煩,一時之間,也忘記了七王爺身邊潛伏的那些暗探。魏然堅持要去。

謙益就提醒:“師父,咱們還是小點心吧!”

“胡說什麽?你是什麽人,我是什麽人,我非去不可!”

小沙彌沒法,但見魏然果真帶著崔謙益從拱門進入踏入後山,就悄悄地從寺裏出來,往宮裏去了。魏然自大,渾然不知。

方丈此番正在後山散步。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看著自己在山上挖的一口淺淺的池水,已經有幾條紅魚來回遊動,方丈就看得有些入迷。

這紅魚,是趙國太後送來的。他不想接受,無奈太後非要送他。不過,這些紅色的魚真是好看。長得大些了,看上去更像是鯉魚。

“七王爺,你好閑情逸致啊……”魏然冷不丁地就出現了。

七王爺倒是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見是魏然,就歎息:“你來了。”

“是啊,你這寺裏的小和尚真是討厭,竟是阻攔我見你。哼!我魏然是別人能阻攔得了的麽?”魏然說話一激動,白胡子就一抖一動,姿態甚是奇特。

“師父……”謙益在後提醒。

方丈一看,見這個年輕人有點熟悉。定了定神,方想起他是誰了。方丈也很激動。這個時候,魏然將他帶來,難道……

謙益看著方丈,心內已然明了。魏然搶先一步說道:“七王爺,你可知他是誰?”

“不知。”再看謙益,方丈更覺得他的相貌和皇兄很像了。

“那我告訴你,他就是你的侄兒。我好不容易才在大梁找到的他。李宮女很守諾言,什麽都沒他說,所以他才能安逸地在大梁活了下來。”

謙益就哽咽了。“七叔……”

一聽此話,方丈就知心裏的猜測變為了現實。他是雙眼微濕:“好。魏然功不可沒。”

“七叔……我不知道您就是我的叔叔……”謙益欲跪下來。

“不用……”方丈連忙將他一把扶起,細細地打量他。一份濃濃的親情從心底油然而生。皇兄……天可憐見……我終於見到了你的兒子!皇兄,原來你是有兒子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他!

“七叔……”謙益也是哽咽。

“我們就在這裏說話吧?禪房倒是不清靜。”方丈意有所指。

“好。”

那魏然家了魏君容和侄兒相認了,更在一旁洋洋得意。在魏然看來,他們叔侄能夠相認,完全是自己的功勞。

話說那小沙彌溜出了寺後,就去了太後的仁壽宮。

太後正在梳妝,一個宮女不小心將太後的一根頭發梳掉在了地上,太後就有些不高興,站起身嗬斥宮女,宮女和太監們大氣兒不敢出,各個都很害怕。

小沙彌是這個時候進去的。太後吩咐過,不管多緊要的事,一旦見了這個沙彌,總需讓他進來。

“太後……”小沙彌跪下了。

太後見了,就忍住了怒氣,揮了揮手,叫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她要單獨和小沙彌說話。

宮女太監退下後,太後就悠悠問道:“你這孩子,許久不進宮了。哀家差點把你忘記了。”

“太後……小的是有要事進來的……”小沙彌見了太後,倒是不慌不忙。

“要事?”太後麵色一沉。

“是的。有關……方丈的事……”

隻要是涉及魏君容的,太後總是頭一個放在心上。她頓了頓,喝了一口茶,緊張地問:“方丈那裏有什麽事?”

“太後,今兒個小的見一個道士模樣打扮的人帶著一個清俊的書生模樣的人,不打招呼就寺廟,不上香不禱告,隻說要見方丈。對了,那道士之前也來過。”

“是嗎?或許人家隻是來參禪的呢?”

“太後,那道士小的之前也見過一回。方丈第一次見了他,就帶他入禪房,談了足足一個下午,門一直是關著的。小的不會認錯人,那道士背上背了一把奇形怪狀的蛇形劍。”

“蛇形劍?”太後終於坐不住了,“那麽……他們現在還在那後山嗎?”

“小的不知。小的隻是覺得不對勁,所以趕著來報告太後……”

太後站了起來。難道魏君容這些年心還是不死?他還想著複國大業?分明這二十幾年的時間裏,他在寺裏擔任方丈,主持日常事務,又是安分守己的。她布置下去的好些細作已經被她調離開了。

難道,真的是她看走了眼?太後想想,又覺得傷心。她的身上還背負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她永遠不能說出去,魏君容也將永遠不會知道。

“好了,哀家知道了。你下去領賞吧。”太後賞賜給這小沙彌是一杯酒。

一個太監神色複雜地走了過來,將美酒遞給了小沙彌。那小沙彌接過了,但卻又笑:“太後,您忘記了?小的到底是出家的和尚。出家的人不喝酒吃肉的。”

太後聽了,就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一杯酒而已,你快喝了……”

“謝太後!”小沙彌終於捧起酒杯,仰起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太後見了,就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那小沙彌喝了酒,不料就覺得渾身痛,尤其是肚子,他疼得在地上打滾,眼睛睜著很大,終於咽了氣。死之前他還不敢置信自己為何被太後賜死。太後揮了揮手,示意太監們過來,輕聲說道:“將他的屍骨燒了埋了。若有家人,送去五百兩銀子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