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語氣裏帶了一絲歎息。
他不知道徒兒怎麽了,但聽他和這個郡主說話,語氣裏帶著滿腔的憤怒,就知道他出了事。
“你是誰?幹你何事!”趙九兒還是壯著膽子又說了一句。
“嗬嗬……我是他的師父!”
“師父?師父又怎麽了?告訴你,他是我的人!”
“姑娘!切不可這樣狂妄!”老者說著,看了一下謙益的傷勢,就要和他離開。謙益十分激動,沒想到這個時候師父出現了。他的心裏,也有許多話要對師父說。
“你……真的要將他帶走?”趙九兒還不信老者有這樣大的膽子。
“姑娘,切莫強人所難。我的徒兒分明極憎惡你。”老者很不喜歡這樣放肆的女子。
“你真以為你能走得了?這裏,都是我的人。”趙九兒想,就算老者武功高強,可諒他也敵不過她手裏這麽多的侍衛,何況他手裏還拖了一個受傷的崔謙益。
“姑娘,你人不大,口氣卻不小!”老者哼了一聲,打算給趙九兒一點教訓。老者不想和她費時間,畢竟帶走徒兒要緊,趁趙九兒不備,老者即刻點了她的一個穴道。
霎時間,趙九兒的身子不能動彈,她的眼睛氣得鼓鼓的,但隻能像個木樁一樣定在那裏,除了嘴巴還能說話。
“姑娘,過一個時辰,你身上的穴道方能解開。”
趙九兒身邊的侍衛們見了,自知不是這老者的對手,雖然趙九兒不停催促,但誰都不敢先上前。崔謙益看了趙九兒一眼,冷冷說道:“郡主,你救了我,也傷了我。如此我們就擺平了,我再也不欠你的了。保重。”
老者帶著崔謙益施展輕功,躍出竹林,到了一處清澈的溪水前。老者給他的傷口塗上隨身攜帶的金創藥,謙益馬上就覺得傷口不疼了。
“師父,這幾年你去哪裏了?徒兒想找你,隻是不知去哪裏找。”謙益牽掛師父,在他心裏,師父就和王相一樣重要。
“我的事,你不要問。待時機成熟了,為師自然會告訴你的。”
謙益聽了,想了想,也就不問了。師父和他相處一年,雖然親密無間,但對師父的過往經曆,謙益還是一無所知,師父似在刻意隱瞞。
“謙益,那女娃兒真的是郡主?哪國的?”
“她是趙國的郡主。”
“她為何要那樣對你?是不是你們有什麽過節?”
謙益聽了,就深深地歎了口氣,他什麽都不想隱瞞師父,但是想長話短說,他還是想迅速趕回趙國邯城。“師父,你走之後,我就去了大梁都城。在那裏,我遇見了王相。然後我去了渭城擔任州官一職。在渭城,我遇見了一個姑娘,她叫錦春。但我被惡人誣陷下了大獄,流落到了趙國。不想,錦春卻被趙國的皇帝看上了,她也來了趙國。如此這般,我和她又重遇。我們求了太後,太後起了憐憫之心,讓我和錦春相遇。但不幸的是,我們都快走到關卡了,趙國皇帝卻又追來了……”
老者聽了,就道:“徒兒啊,原來你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師父,徒兒隻是凡夫俗子,徒兒的確喜歡她。”當初謙益跟著老者練劍的時候,老者就提出讓自己隨他四海為家,行俠仗義。謙益雖然有此念頭,但還是想刻苦讀書,以後用儒家治天下。老者見徒兒心意已決,倒也不好再說什麽,就由了他去。
“你是我的徒兒,我信你的眼光!”
“師父!我隻想將錦春從皇宮裏救出來!”錦春人被趙稷拘著,多呆一日就是危險一日。若他不耐煩了,撕下了帝王的偽裝,對錦春用了強,那也不是什麽意外之事。
“嗬嗬……為師知道你的心思!”
老者說這話,麵色從容,一點也不著急。
“師父!如果您老人家不肯去。那就在這裏等我!”
“我的徒弟,你拿什麽救那個姑娘呢?”老者幽幽歎息。
“我……我不知道!可是不能不救!我是發了誓的!”
“哎……在你去邯城之前,為師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放心,趙稷是皇帝,九五之尊,他原本就可以強封你的心上人為妃子!可是他沒有那樣做,可見他還是顧及帝王體麵的!”
“可是……”
“別可是啦。告訴你,韓城皇宮有為師的人!一旦有什麽不妙,為師會告訴你的!”
什麽?謙益吃驚了!師父到底是什麽人?他一直不知道師父的真實身份和姓名!“師父,您……”
“徒兒,你隨我去一個地方,為師將一切都告訴你!”
“師父,那我們要去哪裏?”崔謙益並不想走多遠。他隻希望師父要去的地方離韓城越近越好。他的心始終是和錦春在一起的。
“師父,難道不能在救出錦春之後,再去那個地方嗎?”謙益的心實在放心不下。
“不能。我們去那裏,就是不能驚動了趙國的皇帝。”老者告訴謙益,有錦春牽絆趙稷,從另外一個方麵說是個好事。
謙益聽了,就問:“師父,那到底是何處?”
“趙國北部的白馬城。”
“白馬城?”謙益有些吃驚,這已經是第二次聽說這個名字了。第一次是趙國慧靈寺的老方丈,第二次就是師父。
“不錯。”
“為何要去那裏?”
“你去了,為師自然會告訴你。”
謙益聽了,心裏更是疑惑。他總覺得,那座邊界小城白馬城和自己有些關係。不過,師父不去白馬城,什麽口風都不肯透漏,他真的不好再問。他了解師父的性格。
隻是,謙益的心到底難受,沉甸甸的難受。不見了錦春,他吃飯睡覺都不安穩。錦春,是他的執念。
從這裏出發,要去趙國北方的白馬城,就算有師父帶著,也要耗時三天。路上,老者又問謙益是否知道白馬城的一些典故。
謙益就道:“我聽說過一些。”
“好,那就將你知道的都告訴為師。”
謙益也就說了。白馬城本來並不屬於趙國,本是西魏的領地。隻是在二十多年前,西魏戰敗,全軍覆沒,白馬城也就順勢成了趙國的領土。不過,迄今為止,那裏仍是三不管地帶。
老者就點了點頭,目光中掩飾不住的悵惘和意味深長。他看著謙益,思怔該不該提前對他說一些機密之事。看出師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謙益就問:“師父,你怎麽了?”
“徒兒啊……你對西魏被滅有何感想啊?”
“感想?”謙益從未想過這些。他是大梁人,一切考慮都從大梁的國家利益出發,並不想別的。
“你說說看。”
“徒兒……徒兒覺得,西魏被滅,無非就是西魏的國力弱小,不能抵擋趙國的進攻,加上作戰方略錯誤,所謂以弱戰強,豈能不敗焉?”
“你是這樣認為的?”
“徒兒知道的膚淺。願聞其詳。”
“也罷,為師還是去了那裏,再與你細說。”一路走,老者順帶買了好些香燭,謙益好奇,老者就說是祭奠死去英靈用。
終於到了白馬城。看著城外白雲悠悠芳草萋萋的,老者就歎:“徒兒,你隨我來。”
盡管停戰二十多載了,但白馬城內住著的老百姓並不比以前多多少。街上的人群寥落無幾,和渭城不能比。不過,奇怪的是,這裏的屋舍卻又井然有序,有的更是呈八卦形狀。街麵也俱是幹幹淨淨的,像是專門有人打掃一般。老者帶著謙益到了街上,進入一條窄窄的巷子。又轉了幾個彎,橫轉豎轉的,謙益已經搞不清方向了。
“師父,這地形是八卦陣圖嗎?”
老者就說是,他終於在一個高築著院牆的門前停下了。老者的聲音沉重,他對著謙益道:“來,你隨為師進去。”
謙益也就跟著老者,進了院門,原來這裏是一座祠堂。祠堂內,雕塑著幾十座等身塑像。謙益的心裏更是奇怪。
這些逝去的人,都是誰呢?他逐一細看,發現有的塑像是武將的裝扮,威風凜凜,手執大刀或者長槍。有的則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文官打扮,看起來和藹可親。謙益更疑惑了。老者深深一歎,在每座塑像前都點燃了香燭,並讓謙益逐個磕頭。
“師父……”謙益不得不問了。師父說過的,到了白馬城,就會告訴他一些關於白馬城的典故,是時候了。
“好……”老者指著其中一座雕像道,“你看,他長得像何人?”
謙益聽了不禁一愣。他抬著頭,細看著這座身穿紅袍的威武將軍,眉宇之間,卻是覺得他像一個人。想誰呢?謙益猛然看了一眼師父,心中一凜。這座將軍塑像的麵容,分明和師父不差半毫!真的是師父嗎?
老者就悠長地歎息了一聲,又告訴他:“這裏的塑像,一共三十八座,俱是當年西魏戰死的文臣和武將。但其中一個人卻僥幸活了下來,那個人就是為師。”
什麽?謙益十分吃驚。
“你無須吃驚。為師就是當年西魏的護國大將軍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