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獸教過予白,它不知道自己不能跟著喊。

在鄔元的提醒下,予白隻好閉了嘴,搖著尾巴望向前方的兩隻獸族。

都是它剛來穹擎崗那天見過的,那隻擁有一對尖牙的大黑豹,和鄔元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鄔元是縮小版,並且還沒有長出裂齒豹標誌性的尖牙。

予白這時候才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鄔元和大黑豹的關係。

它們長得很像,是同族,也是家人。

予白再看向周圍,整個前廳加上外麵的院子,都沒有見到第二隻與它毛色相同的獸族。

但……也不一定非要長得像吧,梨青也是鄔元的同族,她就對自己很好,給它做舒適的小窩,送好吃的食物。

予白的口誤及時停下,沒有將“父親”兩個字跟著念出來,裂齒豹的目光在它瘦弱的身軀上掃一眼,沒什麽反應。

這隻幼崽去幼獸園也有幾天了,鄔石叮囑過梨青,讓它和其他幼崽一起學習和訓練,不許因為它是獅王留下的就特殊對待。

現在一看,予白還是那麽瘦瘦小小,精神倒是不錯,似乎還挺適應的。

這倒讓鄔石有些驚訝,他原以為予白在幼獸園堅持不了兩天,就會因為受傷或者生病等各種原因被送出來。

裂齒豹微微頷首,正打算讓鄔元退下,自己回房間去,再讓梨青把予白帶走。

看也看過了,知道情況就行。

獅王卻在此時開口,話裏帶著明顯的笑意:“鄔首領,看來這隻幼崽對你很是親近。”

它指的是予白剛才差點喊出“父親”兩個字,鄔石眼皮一跳,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獅王抬起寬厚的前爪,朝兩隻幼崽招了招:“到我這裏來。”

鄔元起身上前,予白慢半拍,快步跟在後麵。

一黑一白兩隻毛團子並排蹲在獅王麵前,一隻大一隻小。

予白仰起腦袋,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

獅王先詢問了鄔元:“最近的學習和訓練如何?”

鄔元略帶羞愧地低下頭:“回首領,我正在努力……”

這就是還沒有打過格因的意思,獅王關注所有部落,自然也知道格因和鄔元這兩隻裂齒豹幼崽的情況。

“不錯,努力就好,”獅王隨後將視線轉向予白,目光不由得更加柔和一些,“叫什麽名字?”

予白“嗷嗚”一聲,把下巴抬的老高,露出脖頸上掛的小牌子,用爪子扒拉幾下,想湊近給獅王看。

梨青正要回話,鄔元按住予白,搶先一步:“首領,它叫予白。”

獅王點頭:“這名字倒是合適。”

予白重新蹲好,注意力漸漸落在獅王的鬃毛上。

又長又密的一圈鬃毛圍成一圈,看起來既威風又軟和。

予白上次就沒能碰到,這一次又開始蠢蠢欲動。

而獅王這時說道:“明日幼獸園放假,不如就讓它留在你這裏,也能和鄔元做個伴。”

實際自從予白進了幼獸園,獅王問過一次它的情況,知道它跟鄔元的關係還不錯,兩隻幼崽算是朋友,這麽安排也並非臨時起意。

“這……”鄔石語氣猶豫,難不成以後無家可歸的幼崽都要放在他家裏?他實在不懂獅王為什麽對這隻弱小的幼崽另眼相看。

予白身邊的鄔元愣住了,它以為予白隻是進來一趟,一會兒就要和梨青一起回去,怎麽突然間就要留下來了?

“你既然答應收下,就該好好照顧,”獅王不容他拒絕,“若有其他的打算,也等兩個月後再商議。“

幾位首領那天達成了共識,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麵上也都同意了要分別接手予白一段時間。

這也是四個部落頭一回做一件同樣的事情,在將予白送去下一個部落之前,都不應該對它敷衍了事。

若獅王不主動提起,鄔石大概會直接將予白留在空****的幼獸園裏,。

鄔石隻好應下:“好,多謝獅王提醒。”

底下的小黑豹聽著兩位首領的對話,終於發覺了不對勁之處。

它回憶起上次在醫療室外麵聽見的,結合予白進幼獸園的時間,還有獅王剛才說的……

鄔元目光呆愣,脫口而出:“予白就是父親的幹兒子?”

這幾天和它經常在一起,瘦瘦小小每次搶飯都很賣力,跑圈的時候明明累得快趴下還要堅持跑完的予白?

難怪予白來的第一天,幼崽之間就在傳它是梨青老師的親戚,待遇和別的幼崽不一樣。

當時鄔元嗤之以鼻,就算予白和梨青老師有關係,也不可能在幼獸園搞特殊,它鄔元還是首領的兒子呢。

現在看來……梨青對予白的照顧,的確是因為它的身份,但它們都搞錯了對象。

一時間,廳內所有的視線都投向鄔元,包括予白和一旁的梨青。

“嗷嗚?”予白疑惑不解,幹兒子?這是什麽意思?

裂齒豹漆黑的眉間不易察覺地往下壓,對鄔元不合時宜的胡言亂語有些不悅。

獅王倒是不在意,溫和道:“這就要問你父親的意思了。”

它這話說得不清不楚,還真像有那麽回事。

鄔元既震驚又委屈,其實……其實它也挺喜歡予白的,可它沒想過予白就是父親的新兒子。

而且回來之前的那兩天,它也曾在予白和小狼崽麵前提過幾句,還問過予白的家在哪裏,予白都沒有任何表示。

小黑豹心裏的委屈正是因為這個,它覺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欺騙和隱瞞。

鄔元的狀態明顯不對勁,最先發覺的是蹲在它身邊的予白。

予白歪著頭湊近,**鼻尖,從小黑豹的眼睛裏嗅到一絲水汽。

“你們先下去吧,”成年裂齒豹及時開口,抬眸,“梨青。”

梨青立即上前:“是。”

她半蹲下來,輕聲喊道:“鄔元,予白?”

小黑豹悶聲道:“父親,穹首領,我先回房了。”

它先一步扭頭跑走,予白說不了和它一樣長的句子,“嗚嗚”兩聲也跟著跑了。

梨青跟在兩隻幼崽後麵,出了前廳順手將門帶上。

鄔元頭也不回,穿過走廊往自己的房間去,身後的腳步聲緊跟著自己。

它知道是予白,故意加快速度奔跑起來。

予白在後麵奮力追趕,每天下午繞著院子跑的五圈在這時候起了作用,它追不上鄔元,也沒有被它甩開。

前方的小黑豹猛然間停了下來,予白措不及防,一頭撞過去。

鄔元差點和撲過來的白團子一起栽倒,它穩住身型,往後退一步:“你跟著我幹什麽!”

小黑豹這話惡狠狠的,語氣卻並沒有那麽強硬,反而帶著一點顫音。

予白搖著尾巴,擔憂地望著它:“嗚……?”

它一眼看出鄔元不開心,像每次和格因打架沒贏過對方的時候一樣。

梨青不知何時變回了獸態,成年裂齒豹邁著步子靠近:“鄔元……”

她也發現了鄔元的情緒不對,是因為不喜歡予白到這裏來?兩隻幼崽在幼獸園裏時明明關係不錯的。

還是……鄔元問的那一句“幹兒子”?

它大概不知在哪裏聽到些傳言,才誤解了鄔首領與予白的關係。

這段時間裏不止幼獸園,部落別的地方也總有獸人談論起首領帶了另一隻幼崽回來的事,猜測究竟是為什麽。

可哪怕是鄔首領自己,也不清楚獅王要將予白留下的原因。

“予白也要留在這裏,”梨青柔聲道,“這是獅王的意思,它來和你做個伴,後天再一起回園裏上課好不好?”

她照顧著鄔元的情緒,沒有提鄔首領,隻說是獅王開口讓予白留下。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除了這兩隻幼崽,誰都看得出來鄔首領不太喜歡予白。

若不是獅王的命令,她便會將予白帶回自家去。

小黑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予白湊過去蹭了蹭它的頸側:“元……元元,不哭……”

它竟能說出“不哭”兩個字了,鄔元渾身一僵,推開它又羞又惱:“我沒哭!”

予白點著腦袋,順著它的話:“嗯!”

梨青還在一旁,鄔元有些尷尬,被這麽一打岔,剛才那點不開心和委屈也卡了回去。

它抬起爪子輕輕推了推予白:“趕緊跟我走!”

小黑豹繼續快步走在前麵,予白緊隨其後,兩隻幼崽之間的氛圍明顯緩和不少,梨青也鬆了口氣。

送它們回到房間,梨青就離開了。

臨走前,她叮囑予白:“乖乖聽首領的話,後天回園時我來接你們。”

在予白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成年裂齒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鄔元領著予白來的是自己的房間,這裏除了它自己和負責清掃的獸人,幾乎沒有別的獸來過,包括它的父母。

屋裏還算幹淨整潔,應該有人定時清掃,鄔元去幼獸園幾天沒回來,家具和地上也沒有落灰。

小黑豹關上門,快速打量一遍周圍,把床邊散落的幾個棉布玩具叼去放好。它還小,雖不需要幹掃地之類的活,房間裏的東西卻一直是自己整理的,這也是鄔石的要求,安排過來打擾的獸人從不會動鄔元的物品,就算拿起來也會按照原樣放回去。

房間裏的家具不多,一張又厚又大的軟墊,一小框玩具,窗邊靠牆還有一個高高的爬架。

鄔元蹲在軟墊前,語氣複雜又冷淡:“你就先待在這裏,一會兒……”

家裏平時不會有誰來住,回來之前它特意看了看其他的空屋子,要麽上了鎖要麽堆放著雜物。

應該是沒有給予白另外安排房間的,鄔元心想。

它的房間夠大,軟墊睡兩三隻幼崽都綽綽有餘,接下來的時間予白多半都會和它待在一起。

鄔元還沒有適應自己多出了一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還是予白,回來路上壓下去的失落感又再次浮上來。

它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見予白正盯著地上的一小框玩具兩眼放光。

鄔元的情緒又詭異地停住了,遲疑道:“你……你想玩嗎?”

予白搖著尾巴,拚命點頭。

小黑豹走上前,把裏麵的玩具叼出來,挨個擺在地上。

見予白興奮的模樣,鄔元隱約猜到:“你以前沒玩過這些?”

予白低頭聞一聞這個,再看一看哪個,簡直移不開視線。

它搖頭:“嗚……”

何止沒玩過,它見都沒見過這些東西。

鄔元很驚訝,和同齡的幼崽比起來,它的這些玩具算少了,而且都是最常見的一些。

獸人一族早慧,幼崽幾乎是一生下來,父母就會準備好玩具等一係列物品,予白好歹也是能進幼獸園的年紀了,卻沒玩過玩具。

小黑豹叼起一隻棉布做的小鳥,向上拋甩出去。

棉布小鳥在半空中轉了一圈,予白湛藍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不由自主地跟著小鳥掉落的方向奔過去。

它試圖跳起來接沒接住,棉布裏塞的是棉花,軟軟地砸在它臉上。

予白更加興奮,叼起掉到地上的棉布小鳥回到鄔元身邊。

“不錯,”鄔元誇讚道,“差一點點就咬住了。”

它後退幾步,示意這一次予白來扔,它來接:“你來。”

予白學著鄔元的動作,奮力將棉布小鳥扔起來,可惜它經驗不足,力氣也不夠,剛剛甩出去就砸回了臉上。

它並不氣餒,撿起來又試了好幾次,直到成功丟到遠處。

小黑豹找準時機,一個幹淨利落的飛撲,成功在棉布小鳥落下前咬住。

這是幼崽之間最簡單的遊戲,一黑一白兩隻毛團子玩得樂此不疲,從房間這一頭跑到那一頭。

其他幾個玩具,鄔元也一並陪著予白玩了一會兒,最後兩隻幼崽一起爬上爬架,趴在最上方的小平台上休息。

予白下巴靠著軟墊,露出舌尖散熱,玩了這麽久,簡直比圍著院子跑了五圈還累。

但它十分開心,身體的疲累掩蓋不住眼裏的興奮,過了一會兒又坐起來用爬架上的麻繩磨爪子。

鄔元也很累,它自從進了幼獸園,就再也沒玩過這些,怕父親看見了會不高興。

今天和予白一起瘋了一陣,是它這段時間以來最放鬆最高興的時候。

多一個弟弟……好像也不錯。

小黑豹翻身爬起來,開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予白。

太瘦了,後腿一看就沒有力量,怕是和小狼崽打架都打不贏。

一身又長又軟的白毛,缺乏攻擊力的肉墊和爪子,尾巴總是熱情地搖著,渾身上下都寫著“弱小獸族”四個字。

鄔元年紀雖小,也知道自己父親是什麽樣的,予白身上的每一處,都不討鄔石的喜歡。

或者說,就不是穹擎崗會有的獸族。

鄔元這時候開始覺得奇怪起來,予白明明不是父親心目中最完美的幼崽,甚至差得很遠,為什麽還要收它做幹兒子?

不對,按照獅王的意思,應該還沒有正式收,還得看父親最終的意願,目前隻是將予白暫時留了下來。

小黑豹跳到予白所在的台子上,圍著它打轉。

予白不明所以,蹲下來:“嗷嗚?”

鄔元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你的家人呢?不在穹擎崗嗎?”

予白眨了下眼,慢吞吞地開口:“沒……沒有,家。”

它沒有家人,大概和小狼崽一樣,都是被遺棄的。

鄔元一愣:“你……”

所以今天放學時,予白才想回去找小狼崽,如果不是梨青來接它,予白現在會和小狼崽待在幼獸園裏。

看著予白照樣搖晃著尾巴,絲毫沒有因此而情緒低落的樣子,鄔元心裏莫名不是滋味,先前那點關於“幹兒子”的別扭感徹底消失了。

它繼續圍著予白轉圈,又蹲坐下來看了予白半晌,像下定了決心一般。

“你想住在這裏嗎?”小黑豹的尾巴尖悄悄翹起來,抬起頭盡量用最冷淡的語氣說,“我可以當你的哥哥。”

它看似平靜,實際心裏卻十分忐忑,予白應該不會拒絕它吧。

至於父親那裏以後再說,它先把這個弟弟給認了。

予白眼神清澈懵懂,跟著喊了一聲:“哥哥?”

它比叫元元的時候還咬字清晰,鄔元就當它同意了,矜持道:“嗯。”

“以後在幼獸園,誰敢欺負你,我就揍它,”鄔元心裏默念,格因也不例外,“你還可以住我的房間,我的玩具就是你的玩具。”

予白的雙眼逐漸亮起,原來哥哥是這個意思。

“我的父親也是你的父親,”鄔元繼續道,“就是剛才你見過的鄔首領。”

那隻大黑豹!予白開始興奮,結結巴巴道:“家、回……回家。”

是不是以後每次幼獸園放假,它都可以跟著鄔元回來,這裏就是它新的家。

鄔元能聽懂予白的意思,點頭:“對。”

予白開心的不得了,湊過去蹭著小黑豹:“元元……哥哥。”

鄔元耐心糾正:“叫哥哥就行了,不要叫元元哥哥。”

不然聽著怪怪的……不夠符合哥哥這個身份。

予白乖巧道:“哥哥。”

鄔元終於滿意了,領著予白跳下爬架,一起趴在軟墊上。

它們回來之前已經在幼獸園的食堂吃過了晚飯,一會兒自己熄燈睡覺就行。

隻要別玩得太晚,父親一般不會過來提醒它,鄔元都習慣了。

新有了一個弟弟,鄔元決定把身上的擔子分一點過去,讓予白和自己一起努力。

“父親不喜歡沒用的獸族,”鄔元語氣嚴肅,“我們要好好學習和訓練,不惹父親生氣。”

予白似懂非懂,點頭:“嗯!”

天色漸漸暗下,外麵院子和走廊的燈已經熄滅。

時候不早了,予白卻睡不著,還處於興奮和開心的狀態。

它和鄔元挨在一起,和獨自睡在小窩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然而予白在這時又想起了小狼崽。

“哥哥……”予白翻了個身,肉墊從側麵按在小黑豹身上,“短短……”

鄔元也沒睡著,它睜開眼:“短尾?”

這個時間,小狼崽大概獨自睡在空曠的宿舍裏,等明天天一亮,還不知道有沒有獸族給它送食物。

從前鄔元和小狼崽不熟,不怎麽關注它的情況。

現在有了予白這個弟弟,並且予白和小狼崽的身世相似,都極有可能是被遺棄的。

鄔元心疼予白,自然也會心疼小狼崽。

小黑豹側過身,爪子在予白身上輕輕拍了拍:“我明天讓一個獸族給它送點吃的過去。”

身為首領的兒子,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嗚……”予白含糊地應了聲,困意洶湧來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它翻身動了動,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予白準時被喊起來吃早飯。

鄔石經常不在家,家裏有專門負責給鄔元做飯的獸族,得知予白的到來,準備了兩份食物。

予白跟著鄔元去飯廳,直到吃完了有陌生獸人過來收走食碗,它都沒有再見到鄔元的父親。

鄔元對此習以為常,領著予白在家裏各處逛了一圈,想帶它熟悉熟悉環境。

予白記性還不錯,走一遍就基本認得路,知道鄔元的房間在哪裏。

中午,又是同一個獸人為它們端來飯菜。

吃飯前,鄔元在門口和一個獸人交談幾句,走進來:“看來母親今天也不會回來了。”

它有些失落,好不容易等到放假,卻連麵都見不上。

予白歪著頭重複:“母親?”

自鄔元記事起,母親比它當首領的父親還要忙,一旦回家,還總是和父親吵架。

小黑豹默默歎息,看了看予白:“不過如果母親在的話,它一定會很喜歡你。”

吃完午飯,兩隻幼崽一起睡午覺,下午起來接著玩玩具和爬架。

快到天黑時,鄔石才回到家。

鄔元和予白剛剛吃完晚飯,兩隻幼崽一起蹲在門口。

“父親。”鄔元喊道。

體型龐大的裂齒豹來到麵前,予白也跟著喊:“父、父親!”

這一聲父親響亮又清晰,裂齒豹腳步停住,視線居高臨下地投來。

鄔元沒能攔住予白,暗道不妙。

它還沒找到機會告訴予白,父親可能還沒有認它這個幹兒子……

果然,裂齒豹冷聲道:“我不是你的父親。”

換做前一天的鄔元,它心裏肯定高興死了,然而現在它卻在為予白擔心。

“父親,”鄔元不知道該怎麽說,磕磕絆絆出聲,“小白它隻是……”

予白察覺到了麵前這隻成年裂齒豹的拒絕,搖搖尾巴:“……父親?”

這回的聲音要小一點,語氣怯怯的。

裂齒豹懶得再出聲,直接越過兩隻幼崽進了廳內,有獸人趕緊過來收走予白和鄔元的碗,換上為首領準備的食物。

鄔元垂頭喪氣,打算等下一次再另找機會和鄔石說予白的事情。

就算不收予白為幹兒子,讓它繼續留在家裏也行。

它正想轉身回房間,身旁的予白卻朝成年裂齒豹的方向追了過去。

“予白?”鄔元震驚不已,趕緊上前試圖攔住予白,怕它惹裂齒豹生氣。

兩隻幼崽一前一後,待裂齒豹在軟墊上坐下,才發現它們跟著自己身後。

白團子跑得最快,停下來時被裂齒豹粗壯的尾巴一掃,差點沒穩住身體。

予白蹲在軟墊旁邊,任憑鄔元怎麽小聲喊它都不走,仰起頭打量著眼前的成年裂齒豹。

它看起來略顯疲憊,鼻尖呼出的氣息沉重滾燙,大概因為在外麵忙碌了一整天,這時候才終於得空休息。

予白跟著過來,原本是因為裂齒豹沒有回應自己,它有些失落。

但它從來不會輕易放棄,就算初次見麵時裂齒豹將它推開那麽多次,它也依舊想要接近對方。

白團子安靜趴了下來,像一隻乖巧的小玩偶,也不再出聲了。

鄔元見將它拉不走,也隻好跟著留下來,一邊小心翼翼打量著成年裂齒豹的反應。

兩名獸人將熱好的飯菜和水端上來,大部分獸族平日裏更喜歡使用獸態,若非必須不會變成獸人,所以食物都做成了獸態方便取用的樣式,直接放在矮桌上。

裂齒豹低頭喝水,而後才將視線轉向身邊的兩隻幼崽。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安靜乖巧地待在身邊,看著竟然有些順眼。

鄔石本想讓它們離開,自己回房間待著去,話到嘴邊換了一句:“在幼獸園的訓練如何?”

鄔元往前挪一點,低著頭答道:“回父親,一切照舊。”

都挺好的,除了沒能打贏格因,兩次偷偷掉眼淚都被予白撞見這件事。

裂齒豹淡淡“嗯”了聲,低頭咬住麵前擺放的肉塊,撕扯下一截。

這時另一個稚嫩的聲音說:“哥哥……”

是予白,它像剛剛才開始學說話的幼崽,努力組織語言:“很厲害!”

鄔元被它誇得不好意思,抖了抖耳尖:“咳,小白……它叫我哥哥。”

小黑豹語氣裏透著絲絲無奈,仿佛在說予白非要這麽喊它,然而身後翹起來的尾巴卻暴露了真實念頭。

自己的兒子,看一眼就知道在想什麽,裂齒豹眼眸微挑:“哥哥?”

它反問,話裏的意味不明。

鄔元琢磨了一會兒,感覺父親不像在生氣的樣子。

予白順著裂齒豹的話點頭,又喊了一聲:“哥哥……元元哥哥。”

它悄悄往前蹭,伸出爪子想碰一碰裂齒豹垂在身側的尾巴,還沒碰到時又縮了回來。

予白小聲道:“父親。”

它很執著,似乎認定了眼前的裂齒豹就是它的父親。

裂齒豹沒有再反駁,而是目光瞥向一旁小黑豹:“你教的?”

鄔元渾身一僵,埋著頭支支吾吾:“我、我……”

裂齒豹沒有生氣,它倒是很好奇,明明昨天鄔元還在獅王麵前做出那副樣子,說什麽予白是不是它的幹兒子。

今天一見,它又和這隻弱小的幼崽關係好得很,連哥哥都叫出來了。

裂齒豹繼續進食,一旁的水碗容量不夠大,很快見了底。

幾個獸人都守在門口,沒有及時補充。

予白第一時間看見,起身繞到另一邊。

它在幼獸園就無師自通學會了給鄔元打水,讓它打完架回來喝,這時候又咬住眼前的水碗,想自己叼到外麵去裝水。

然而成年裂齒豹的水碗,裝下一個予白都正合適,根本叼不起來。

於是予白改變了方式,直接咬住碗邊往外拖。

一大一小兩隻裂齒豹都默默看著它的動作,鄔石掃了一眼予白瘦小的四肢:“還算機靈。”

它話鋒一轉,瞥向鄔元:“還不去幫忙?”

鄔元如夢初醒般,去和予白一起將水碗移到門口,外麵的獸人見狀趕緊接過來,裝滿水重新送進廳內。

隨後,兩隻幼崽就這麽陪著裂齒豹吃完晚飯。

鄔元感覺很微妙,它從前害怕被責罵,也不敢在無事的時候打擾,自它進了幼獸園起,就沒再和父親像這樣一起待過。

今天還是因為予白的緣故,它膽子大幾乎什麽也不怕,若不是予白先留下來,鄔元早就回了房間。

碗具有獸人負責收拾,裂齒豹走出飯廳,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

它低頭看向後方緊跟上來的兩隻幼崽:“明日要回幼獸園,早點睡覺,不可遲到。”

鄔元應下,隨口問:“是梨青老師來接我們嗎?”

別的幼崽都是父母接送,但首領事務繁忙,經常交由別的獸族代勞,鄔元也早就習慣了。

裂齒豹一時沉默,它白天太忙,忘了讓下屬通知梨青。

它正打算重新安排別的獸族,另一個聲音在這時候喊它:“父親。”

予白喊得越來越順口,它仰頭眼巴巴望著裂齒豹:“父親……送嗎?”

聽見予白的話,鄔元雙眼發亮,隨後又逐漸黯淡。

它也想讓自己父親接送,可是它總是很忙。

裂齒豹將兩隻幼崽的反應都看在眼裏,沉默片刻。

它放棄了安排其他下屬的念頭,並忽略了予白的稱呼,說道:“我明早的確有空。”

小黑豹驟然抬頭,非常驚喜:“真的?”

裂齒豹微微頷首,鄔元激動之餘不忘帶上予白:“那……那明天予白也一起的吧?”

不管父親認不認,予白喊的幾聲哥哥它是答應了的。

裂齒豹也應道:“自然。”

夜裏臨睡前,鄔元還在和予白說話:“其實,我覺得父親也挺喜歡你的。”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也不回應予白喊的“父親”。

鄔元說不說來更具體的,隻是一種直覺。

而且有予白在,它都覺得父親沒有以前那麽嚴厲了。

原來有個弟弟這麽好,明天還能一起去上學,鄔元心裏滿足。

第二天一早,兩隻幼崽按時起床,洗漱完畢吃了點早飯準備出發。

部分幼崽昨天晚上就會回幼獸園,它們今早去,得趕在早上集合之前到達。

鄔元打著哈欠,予白在一旁也跟著打了一個,兩隻幼崽淚眼朦朧。

不多時,裂齒豹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

它邁步靠近,多看了予白兩眼。

予白身上背著一個灰色的小挎包,是以前鄔元用過的,裏麵似乎裝著什麽東西。

以前鄔元也總喜歡帶著這個小挎包出去玩,後來便不怎麽喜歡了。

裂齒豹沒有多言,轉身:“走吧。”

它來到大門,低頭讓兩隻幼崽坐上來。

這回鄔元讓予白先上,在下方幫忙推了一把,予白才成功爬上去。

待兩隻幼崽都坐好,裂齒豹朝著幼獸園的方向出發。

一路上,不少獸族都看見了裂齒豹。

它身型比部落中所有的獸都要大一圈,脖子上戴著象征身份的尖牙吊墜與圖騰,背上背著兩隻幼崽。

一隻是鄔元,那另一隻是……

沿途的獸族紛紛停下來行禮,向予白投來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予白趴在厚實的毛發上,眯著眼睛望向前方。

來到幼獸園,門口的獸人見首領親自過來,趕緊迎上前。

裂齒豹停下腳步,背上的兩隻幼崽依次跳下來。

還有幾隻幼崽也跟它們一樣,早上才被送來,在門內還沒進去,此時驚訝又好奇地望著予白和鄔元。

沒看錯吧,那隻白色的幼崽也坐在首領的身上?

順利將鄔元和予白送到,裂齒豹就要離開了,鄔元向它道別:“父親,我先進去了。”

予白也跟著喊:“父親,我嗚嗚嗚嗚!”

後半句它說不出來,胡亂念了點什麽,扭頭跟著小黑豹跑走。

不遠處的幾隻幼崽聽見,如遭雷擊。

作者有話說:

予白:強扭的瓜,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