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玔提著一籃子草莓, 腳步緩慢地朝庫房方向走,予白緊緊跟在他腳邊。

他見予白還想吃,又停下來給它喂了一個。

一共三隻幼崽, 利玔不可能隻喂給予白, 他再次拿起一個遞給鄔元, 鄔元卻搖頭:“我吃不下了。”

小狼崽也不要,鄔元看了看予白, 委婉道:“利叔叔,我們中午吃了很多東西了,再吃會鬧肚子的。”

第一部落沒有草莓這種水果, 予白又是第一次吃,嘴饞一些可以理解, 鄔元不忍心說它,便借此機會提醒利玔, 不能再給予白喂了。

利玔遲頓地將草莓放回籃子, 略顯尷尬道:“好。”

他的確沒考慮到這個,隻覺得既然予白喜歡,那就給它吃。

若不是鄔元, 他怕是真的會一直給予白投喂, 直到它自己說不吃了為止。

利玔心裏懊惱,看來他還是沒有學會如何照顧幼崽。

不如還是找個時間,請教部落裏經驗豐富的骨狼家庭, 或者另外安排一個專門照看幼崽們的獸人。

他正想著, 予白幾口吞下草莓, 湊過來蹭了蹭他的手。

予白一身柔軟的白毛, 頭上的一對角露出一點尖尖, 頂端輕輕從掌心劃過。

利玔條件反射般地縮回手, 隨後又忍不住重新揉了揉予白的頭頂。

他站起身,提著小籃子:“走吧。”

庫房和監牢在同一個方向,利玔先去查看每個庫房保存的東西,還要看賬目。

幼崽們不敢在這個地方亂跑,規規矩矩地蹲在一旁。

鄔元左右張望:“原來首領要做這麽多事情。”

連農田裏施肥也要親自去,以前鄔石那麽忙,大概也在做這些吧……

予白腦海裏浮現的是垣奇和櫟升,在它印象裏,他倆好像都挺閑的。

第一部落和第四部落的獸族數量多,忙一些也正常。

去過了庫房,下一個目的地就是監牢了。

予白中午沒注意聽利玔說什麽,此時跟著一路朝部落最邊緣的方向去,周圍的環境越來越荒涼,身邊路過的獸族也越來越少。

它往鄔元身邊湊了湊,小聲問:“我們要去哪裏?”

“別怕,”鄔元安撫道,“去關壞蛋的地方。”

予白一聽更緊張了,縮著脖子:“哪個壞蛋?”

鄔元張了張口,它第一反應是覃四,第四部落裏它知道的隻有這個當初的叛徒。

但過去挺長一段時間了,覃四估計早已被處理了。

鄔元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狼崽全程默不作聲,直到他們一行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臨烈,他正從監牢那邊過來,神色看著有些頹廢和失神。

見到利玔,他先是一愣,隨即調整好麵上的表情,上前迎接:“首領。”

利玔身後跟著三隻幼崽,臨烈溫和地笑了笑,目光自然地移開。

“首領要去監牢?”臨烈問道,“我剛從那邊回來,不如再由我領您過去?”

利玔帶著三隻幼崽,身邊沒個下屬跟著,他去了也能幫忙照看。

“不必了,”利玔的話音一頓,抬手拍了拍臨烈的肩膀,“去忙自己的吧。”

臨烈應下,退到一旁看著利玔離去。

予白跟緊利玔的腳步,中途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到臨烈的背影。

它記得臨烈是第四部落的管事,但自從解決了白爪黑熊和覃四之後,就很少再見到他了。

也許是被安排去了別的地方,予白沒有多想,扭頭加快步子奔向前方的鄔元。

監牢門口有四名獸人負責看守,利玔在門口簽下來訪記錄,一並幫三隻幼崽也寫了名字。

門口的獸人想幫他保管裝著草莓的籃子,利玔沒給他,自顧自提著進去。

裏麵的視線十分昏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幾扇小小的窗戶緊閉著懸在高空。

地麵還算整潔,是經常打掃的,但這裏的環境看著依舊很差。

往裏走了一段路,利玔讓幼崽們原地停下,獨自繼續往前走。

他來到監牢盡頭的房間,抬手敲了敲鐵質的小窗口。

予白伸長脖子張望,聽見房間裏響起幾聲微弱的動靜,隨後小窗口從裏麵被拉開,露出一雙眼睛和小半張臉。

隔著不短的距離,予白看不清裏麵關著的是誰,也聽不清利玔和他的對話。

它半蹲下來,緊挨著鄔元:“這裏好冷。”

多半是曬不到陽光的原因,濕冷的溫度從地底往上蔓延,又很安靜。

不過這裏是監牢,是用來關押壞蛋的,想來也不會給壞蛋提供多好的地方。

鄔元抬起一邊爪子扒拉住予白,也看在利玔的方向:“那個是誰?好像有點熟悉。”

鐵窗裏麵的那雙眼睛,剛才還望它們這邊的方向看了好幾眼,鄔元覺得這眼神有點熟悉,一時沒想起來是誰。

小狼崽小聲道:“是覃四吧?”

鄔元微愣,還真是他?

他還沒有死,那……利玔看樣子像是專程來看他的,也許對他的處理就在這兩天了。

犯下嚴重過錯的獸族,要麽處死要麽流放,覃四背叛部落,差點殺害利玔,他不可能活了。

小狼崽遠遠看過去,見利玔把手裏的草莓籃子放下,繼續和覃四交談。

兩個獸族之間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憤怒失態,仿佛隻是相識許久的朋友在進行最後的道別。

覃四靠在窗口邊,目光落在利玔放下的草莓籃子上,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提著一籃子水果到處走,是給它們吃的嗎?”

他說話的語氣虛弱,抬眼朝後方的三隻幼崽看去。

“是,中午去過農田,”利玔回道,“它們來了幾天,在學堂和部落中的其他幼獸一起上學,都適應得不錯。”

覃四點頭:“那就好,能適應就好。”

見到利玔帶著三隻幼崽過來,他是有些驚訝的,他當初隻是讓利玔把小狼崽帶回來,沒想到他一帶就是三隻。

這樣也好,它們看起來關係不錯,他還記得有一隻是鄔石的兒子。

小狼崽初來乍到,又是個混血,他最擔心的就是它在部落中受到排斥,但這下有另外兩隻幼崽陪著,一切都會不一樣。

看利玔的狀態,也知道他是在用心和幼崽們相處。

覃四一直被關在監牢,按照規矩,他早該被處死,是他求著利玔再給他幾天時間。

他想確認了小狼崽的情況再走,現在得知它成功來了第四部落,並且能適應這裏,終於能放下心來。

覃四也沒想到還能再見小狼崽一麵,這或許是利玔留給他最後的一點情分。

先前他不想讓小狼崽知道自己的身份,連多看一眼都得悄悄的,此時監牢裏視線不明,幼崽們又站得遠,覃四仔細打量著小狼崽,突然道:“它是不是要開始長脊骨了?”

按理說他是不清楚小狼崽的身體狀況的,這句話多半是猜的,竟然還猜中了。

利玔點頭:“最近是初期,等時間一長,它可能會很疼。”

“我知道,”覃四皺了皺眉,“它已經兩個月大了……又是個混血。”

這也是骨狼一族保持血脈純淨的原因之一,他們不像普通的狼族,混血的身體可能會有其他一些未知的狀況。

覃四當初也曾後悔過,但他也想著,要是真的生下一個混血,他就算拚上全部身家,也要保證這個孩子平安無事地長大。

利玔似乎歎了口氣:“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它,我已經問過了族中的醫師,疼痛難忍時可以服用少劑量的止痛藥,能稍微緩解一些。”

這樣至少不會太痛,剩下的就需要準備一些補品,讓小狼崽的身體強壯起來。

覃四應了一聲,由衷道:“勞煩了。”這事說到底是他和臨烈搞出來的,利玔一點都不知情,最後還要來收拾他們的爛攤子。

利玔上一次來,還告訴他部落安排了獸族外出尋找小狼崽母親的下落,若能找到,第一時間帶回來。

覃四很感激利玔做的一切,從前他一時鬼迷心竅犯下的過錯無法再挽回,他接受應有的懲罰,怨不得誰。

“明日一早他們會把藥拿過來,”利玔低聲道,“我就不來送你了。”

藥是給覃四喝的毒藥,獅王答應給他留個全屍,死後可以葬在第四部落的陵園。

覃四早有預料,笑了笑:“好。”

突然間他的笑意收了起來,視線落在利玔的身後。

利玔轉頭看去,發現是三隻幼崽不知何時跑了過來。

最先靠近的是小狼崽,它也不說過去幹嘛,鄔元叫不住它,隻好一起跟上。

覃四的神色明顯有些慌亂,偏頭把視線移開了,利玔眉頭輕輕皺起:“你們怎麽過來了?”

予白急中生智,主動道:“我、我想吃草莓……”

利玔沒有多想,他的眉間鬆開,半蹲下來:“吃多了對腸胃不好,晚上回去後再給你。”

小狼崽蹲在鐵門前,抬起頭認真地望著覃四。

覃四察覺到了它的目光,忍不住看向它,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鐵窗很小,看不見覃四的整張臉,隻能看清他含笑的眼睛,小狼崽身後的尾巴晃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過了片刻,它低低地“嗷嗚”一聲,隨後來到利玔身邊:“利叔叔,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利玔看向覃四,和他最後對視一眼,應道:“可以,現在就回去吧。”

他提起草莓籃子,在覃四的注視下領著三隻幼崽離開。

剛出了監牢的大門,一名獸人匆忙過來:“首領,櫟首領過來了,正在找您。”

予白眼前一亮,激動道:“是父親!父親過來看我了!”

作者有話說:

蛇爹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