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落幾乎與世隔絕, 和許多同族一樣,臨烈沒去過穹擎崗別的地方,每回利首領總是獨自前去第一部落議事廳, 從來不帶別的獸族。

他不清楚予白的情況, 更沒想過一個首領會收同族以外的幼獸當幹兒子。

骨狼更是注重血脈和血緣的種族, 在臨烈的認知裏就根本不會出現這種事。

鄔元擋住臨烈探究的目光,小聲道:“快走, 這個管事怪怪的。”

它說不上來具體哪裏怪,總覺得這隻骨狼的眼神看著呆裏呆氣的不太聰明。

予白張了張口又閉上,把提到喉嚨眼的一句話咽了下去, 乖乖跟著鄔元離開。

臨烈疑惑地看著小黑豹將予白帶走,和櫟升一起回到屋內, 關緊房門。

他變回獸態轉身,一邊嘀咕道:“真奇怪……”

附近還有幾隻骨狼, 站得遠遠的朝這邊張望, 見臨烈離開,也四下散去了。

櫟升站在窗邊看到這一幕,隨即拉上窗簾。

他不知道骨狼的部落平時是什麽狀態, 至少與臨烈的接觸中沒發現什麽異常。

也許問題隻出在尚未歸來的覃四, 這樣的話要更好解決一些。

他與垣奇雖為首領,但畢竟來自其他部落,據說連獅王都極少幹預骨狼一族。不論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要利首領平安歸來, 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櫟升在桌邊重新坐下, 給幾隻幼崽盛了點肉粥, 垣奇走得匆忙, 幾口吃完自己的冷食就飛走了, 他和幼崽們都還沒來得及吃飽飯。

小黑豹對臨烈送來的東西還有些戒備,先謹慎地舔了一小口。

“不會在裏麵下毒吧,”鄔元憂心忡忡,“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們……”

它說到一半,自己也覺得離譜,臨烈膽子再大,應該也不敢這麽做。

別的獸族也就算了,櫟升和垣奇可是部落首領,除非當真是不要命了。

可是鄔石不知去向,沒有見到父親之前,鄔元看誰都像壞蛋。

予白剛喝了一大口,猛然聽見鄔元的話,嚇得不敢咽下去。

它睜大眼睛“嗚嗚”幾聲,想吐出來又不知道該吐在哪裏。

櫟升及時拍了拍予白的背:“沒下毒,別怕。”

予白這才放心下來,它埋著頭一邊喝粥,一邊含糊道:“這個好香,哥哥快試一試,一會兒要冷了……”

小黑豹**鼻尖嗅了嗅,扭頭一看,小狼崽也吃得正香。

它這才又舔了一口,心裏的芥蒂暫時消散了一些。

櫟升端著碗,摸了摸予白:“你能免疫藍岐的毒性,竟然還害怕粥裏被下毒?”

小狼崽抬起頭,藍岐是藍青蛙的名字?

它以前聽鄔元提起過,予白似乎不會中毒,但具體的鄔元和予白自己也不清楚,說得一知半解。

會做預知夢,能免疫毒性……小狼崽看向予白的頭頂,想象長出一對角後會是什麽模樣。

予白將碗底舔得幹幹淨淨,打了個嗝:“我……我不知道。”

距離上次不小心碰到藍青蛙,已經過去挺長時間,櫟升不提起來,予白都快想不起來了。

至於免疫毒性,予白也隻知道藍青蛙的毒不會真正傷到自己。

“下次去我那裏,我給阿崽做一個免疫毒性的試驗,”櫟升擔心予白沒吃飽,再為它盛了半碗粥,“看看阿崽到底有多厲害。”

予白跳上桌子,湊到櫟升手邊搖搖尾巴:“做試驗?”

桌邊有兩個小勺子,是專門給櫟升和垣奇準備的,櫟升拿起一個,舀起肉粥喂給予白:“對。”

予白一口喝下,又問:“要怎麽做?會……會疼嗎?”

比如它在幼獸園參加體力訓練時那樣,總是精疲力盡,不小心摔倒了還會受傷。

櫟升拿著勺子繼續喂它,一邊道:“不會,有我在。”

予白的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當初櫟升就曾對予白的體質感興趣,想將它帶回部落確認一番,隻是後來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桌邊的另外兩隻幼崽一起看了過來,眼神好奇又期待。

櫟升一看就知道它們也想跟著去,笑了笑:“你們關係倒是不錯。”

他順便也給鄔元和小狼崽的碗裏添了點粥,但精力有限,就不親自喂它們了。

垣奇還沒回來,予白整整喝了兩碗粥,直接歪頭躺在了桌子上。

鄔元過來給它揉了揉肚子,輕哼一聲:“我知道了,那隻骨狼一定是想用這頓早飯來迷惑我們。”

讓它們都吃得這麽飽,隻想著趴下來睡覺。

它承認那鍋肉粥的味道還不錯,幼獸園的早晨從來沒做過這類食物。

予白翻了個身,抬起爪子:“可是,真的很好吃……”

鄔元不說話了,舔了舔嘴唇和予白靠在一起。

有獸人敲門進來收拾餐具,小狼崽蹲在桌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獸人將東西收走,並用毛巾擦了桌子。

一切都很正常,它們隻需要安心等待垣奇的歸來。

但小狼崽有預感,垣奇這一次外出尋找,應當不會有太大的進展。

按照予白的夢境,它們會在同一個地方一起碰見。

櫟升靠著椅背,用指腹摸索著予白頭頂長出一小截的角:“長得真快……怎麽身體一點都不長?平時多吃一點。”

予白還是太瘦小了,像鄔元那樣敦實些更好。

“我吃得很多了……”予白半閉著眼睛,它的角像被按摩著,感覺十分舒適。

垣奇還沒回來,予白又想起一事,翻身抱住櫟升的手腕:“櫟首領……”

櫟升溫和道:“怎麽了?”“下次去第三部落,我可以帶幾個同學嗎?”予白眼含期待,仔細數著,“哥哥和短短要去,還有格因和尾離。”

“當然可以,”櫟升不假思索,“格因和尾離又是誰?”

他對尾離這個名字有一點印象,但也隻有一點而已,或許是在幼獸園曾經聽見過。

予白翻身爬起來,蹲在桌邊:“格因是我們上次野外訓練的隊員,它也是裂齒豹。”

它認真地為櫟升介紹:“尾離是最近剛進來的,它是……是小鱷魚。”

予白忘記了尾離的種族叫什麽,隻依稀記得是一什麽鱷魚。

“小鱷魚?”櫟升驚訝,隨即沉默。

整個穹擎崗中,符合這個條件的,隻有被他拒絕過兩次的尖尾鱷。

他也記得尖尾鱷前些日子將族中最小的幼崽送進了幼獸園,沒想到予白竟然與對方成為了朋友。

等予白帶那隻小鱷魚去第三部落玩,會不會有些尷尬……

這個念頭隻在櫟升腦海中出現了一瞬,很快就被拋開。

一隻幼崽而已,或許根本不清楚族裏的過去,而且目前看來,尖尾鱷的幼崽不是在幼獸園裏過得挺好的。

櫟升再次點頭應下:“好。”

他的遲疑被予白看在眼裏,還以為他是不太願意。

予白挪近一些,小心翼翼問:“櫟首領不喜歡小鱷魚嗎?”

它聽鄔元講過一次,小鱷魚的同族原本是想加入第三部落的,是櫟升不同意,他們才勉強在第一部落住下來。

“怎麽會……”櫟升摸了摸予白的頭頂,將它抱了過來。

說不上喜歡,當然也談不上不喜歡。

他當初拒絕尖尾鱷,原因很簡單,第三部落的位置不太夠。

並且鱷魚喜水,他們要是住進來,就得將部落中央的池塘劃給他們。

池塘就在櫟升的院子後麵,那本來是首領專屬的地方,櫟升經常去池塘邊曬太陽,偶爾養幾條魚吃。

櫟升不願意讓出池塘,又不好說出這個極為簡單和樸素的理由。

他表情不似作假,予白放心下來。

不然櫟升不讓小鱷魚去的話,它還不知道該怎麽和對方交代。

三隻幼崽就這麽趴在木桌上等待,直到半個鍾頭後,翅膀扇動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食魔鷲抬腳踢開房門,予白第一時間跳下桌子。

“父親!”予白迎上前,三隻幼崽一起圍在食魔鷲身側,“找到了嗎?”

在幾道期盼的目光下,食魔鷲搖頭:“沒有。”

鄔元眼露失望:“也沒有見到父親?”

食魔鷲也搖頭,說道:“我找到了巡邏隊,他們正在返回的路上,但利首領和鄔首領都不在。”

垣奇圍著臨烈所說的路線飛了一圈,很快見到山林中的一支骨狼隊伍。

這幾隻骨狼不認得垣奇,卻也知道第二部落的首領是一隻食魔鷲,態度還算恭敬。

巡邏隊為首的隊長告訴垣奇,利首領一開始和他們一起,中途帶著覃四離開了,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單獨商議。

他們等待了許久也不見首領和覃四歸來,便繼續動身巡邏,中途又遇上幾隻闖進山林的黑熊,才耽擱了一些時間。

並且隊長稱沒有見過鄔首領與其下屬,不過利首領與覃四一起離開的具體位置,隊長告訴了垣奇,給他指明了方向。

垣奇向他道謝後就此折返,打算先回來一趟。

第四部落處於穹擎崗的邊界,垣奇特意繞著部落較遠的外圍飛了一圈,沒找到利玔或鄔石的半點蹤跡,懷疑他們是去了崗外。

鄔元這下更加擔心了,焦急道:“我們現在就去外麵找找吧?”

予白也跟著點頭:“我還記得夢裏見到的地方……去了之後一定能認出來。”

第一次夢見骨狼受傷倒下的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了,但至少第二次的還有印象,它清楚地記得那片樹林,還有山腳下的小溪。

食魔鷲猶豫道:“那……我帶著阿崽先去看看?”

垣奇擔心把幼崽們都帶上不安全,還是打算讓櫟升待在這裏繼續照顧鄔元和小狼崽。

櫟升卻道:“一起去吧,在這裏等著有什麽意思。”

“可是……”

“可是什麽?”櫟升彎腰抱起予白,“你膽子這麽小?”

來都來了,怎能坐以待斃。

他知道垣奇不放心,自己又何嚐不是。

但他們兩個聯手,若能再找到鄔石和利玔,四個首領加在一起還不能解決威脅的話,那他們這首領也別當了。

食魔鷲立刻直起脖子:“誰膽子小了?走啊,一起去!”

櫟升將予白放在食魔鷲的背上,變回獸態照例掛在食魔鷲的脖子上,另外兩隻幼崽順著翅膀爬上去。

準備好後,食魔鷲一刻也不曾等待,又朝著回來時的方向飛去。

趕過來的臨烈正好看見這一幕:“誒……兩位首領要去哪裏?”

食魔鷲頭也不回,臨烈到客房裏一看,三隻幼崽也不在了。

“這就走了?”臨烈疑惑不解,利首領還沒回來,覃四也不在,他還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又趕緊去了別處忙碌。

食魔鷲按照巡邏隊指的方向飛去,在某處山頂停下。

它環顧四周:“就是這裏了。”

再翻過前麵的一座山,就是穹擎崗以外的區域,所以垣奇才會懷疑他們去了崗外。

巨蟒落地化為獸人形態,三隻幼崽依次從食魔鷲背上下來。

小黑豹在附近聞了一圈,沒能發現鄔石的氣息,但在靠近山崖邊的泥地上發現了一枚腳印。

“這裏!”鄔元激動地喊道,“這是誰的腳印?”

予白和小狼崽都圍了上來,食魔鷲和櫟升站在後方,櫟升扒開草叢,遲疑道:“我……不認識。”

在他眼裏,鄔石和利玔這樣的獸族,腳印都是差不多的。

垣奇也默不作聲,大概和櫟升是同樣的回答。

小狼崽仔細看了看,抬起後腿,在腳印旁邊用力踩了一下。

它再抬起腳一看,自己踩下的腳印簡直就是另一枚腳印的縮小版。

鄔元見狀也試了試,明顯有一點區別。

小狼崽雖不是骨狼,卻也是狼族,這下基本能確定這就是骨狼的腳印。

食魔鷲用爪子輕輕刮掉草葉,露出底下的另外幾個腳印,一路朝著穹擎崗外的方向去。

幾隻幼崽和巨蟒再次由食魔鷲背著飛行,為了不放過沿途的任何半點蹤跡,食魔鷲飛得很低,速度緩慢。

等到達對麵的山頂,周圍已不屬於穹擎崗的範圍。

這時,他們終於發現了一點別的痕跡。

山崖邊有幾處明顯的爪痕,像是誰從這裏摔了下去,一旁的矮樹下,還有幾片被撕碎的紙張。

予白見到山崖的痕跡十分緊張,站在邊緣朝下方張望,擔心這裏就是它第一次夢見的地方。

但下麵空****的,除了布滿綠植的半山腰,什麽也沒看見。

櫟升及時將它抱了回來:“不要離得太近,當心踩空。”

食魔鷲則撿起樹下的碎紙,試圖拚在一起。

鄔元和小狼崽在幫忙,山頂有風,部分碎片估計早已被吹走了,剩下的勉強拚出一張殘缺的紙,上麵寫著字。

食魔鷲眯著眼睛,念道:“我因身體原因,無法再……自願將首領之位……”

後麵的紙張被爪子抓破,字跡更加模糊不清,唯獨剩下最後一行的“新任首領”還能看出來,並且後麵用不同的筆跡寫著“覃四”兩個字。

但前麵的“首領”底下卻是空白的,利首領沒有寫下名字。

這張紙上的內容基本已經能猜到了,但沒有舊任首領的親自簽名,這張紙便是無效的。

利首領要是真想把首領之位給別的獸族,不可能將自己的簽名處空著。

食魔鷲收好幾張碎紙片,藏進了翅膀內側的羽毛中。

它飛到山崖邊,查看下方:“會不會從這裏掉下去了?”

食魔鷲正打算獨自飛下去找找,矮樹上有一片被遺漏的碎紙被風刮了起來,打著彎飛到山崖邊,慢慢地往下飄落。

眼看碎紙就要掉下山崖,食魔鷲伸出爪子想抓住。

它晚了一步,碎紙片不知碰到了山崖邊的什麽地方,突然“劈啪”作響,白色的紙張瞬間成了灰燼。

食魔鷲立刻後退一步:“怎麽回事?”

三隻幼崽不明所以,一起躲在矮樹後,櫟升皺著眉上前查看,撿起一根樹枝向下試探。

樹枝頂端在碰到山崖邊緣下方一點的位置時,和碎紙片一樣發出響聲,轉眼間被削去了一截。

往用更長的樹枝或石頭繼續往下方試探,也是如此。

山崖垂直向下十分陡峭,像有一張看不見也不能觸碰的網,將這一麵完全裹了起來。

櫟升扔掉手裏的石頭不再繼續嚐試:“什麽歪門邪道……”

小狼崽望著遠處,突然出聲:“鄔首領和利首領,會不會被困在裏麵了?”

他們不是垣奇,沒有可以飛上高空的翅膀,這東西如果是有範圍的,他們從山崖掉下去,這麽高的距離,根本沒辦法出來。

就像幼獸園的圍牆,還是不能碰的那種,一碰就會受重傷,剛才樹枝和石塊挨上去的後果它們都看見了。

食魔鷲冷笑一聲,摩拳擦掌般:“讓我去看看是誰搞的鬼。”

作者有話說:

嗚嗚沒能寫到6000,明天補上or2,這章評論裏給大家發紅包,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