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軍艦炮擊民船引發的抓扣漁民事件掀起了軒然大波,外交部工作的重點方向就是雨荷蘭人交涉,唐紹儀準備在約見的就是荷蘭駐華公使,他準備再次就此問題與荷蘭方麵進行交涉。目前雖然尚未接到大總統命令讓他提出正式的抗議,不過唐紹儀相信,隻要外交部能夠采取靈活立場,和平解決危機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海軍那邊已經鬧騰的不行了,由於新近打敗了日本海軍,浴火重生的中國海軍們進入了集體亢奮期。加上海軍裏如今是軍校畢業生的少壯派主事,他們一個個都渴望接著戰功往上爬,更加助長了主戰的聲音。另外,就是湯薌銘、劉冠雄這些海軍老人也是摩拳擦掌,希望找到機會給自己博得一些聲望。
對於此事,荷蘭駐華公使到是很重視,畢竟中國離南洋近,而且南洋還有幾十萬華人,一旦發難,荷蘭本土幾乎就沒有前來支援的可能。現在的荷蘭早已不是當年縱橫四海的那咋。“海上馬車夫”了,作為一個早衰的殖民帝國,荷蘭能夠維持住目前的殖民利益。靠的不是強大的國力,而是列強的遠東戰略均勢,可是現在,隨著歐洲戰爭的僵持化,列強在遠東的戰略均勢早已被打破。
隨著日本明治維新和中國的重新崛起,歐洲殖民者在遠東的亞洲殖民地也開始不太平,越南、緬甸、馬來、巴達維亞、菲律賓的民族主義者紛紛號召以中國和日本為師,謀求本民族的獨立自主。在荷蘭的蘇門答臘島,已經被滅國多年的亞齊國再次起義。
所以荷蘭方麵也想低調、和平的解決此事。但是,就在這時候,荷屬巴達維亞抓扣中國漁民事件曝光後,爪哇的華人在巴達維亞總督府門前舉行了抗議示威,荷蘭總督亞曆山大*艾登伯格派出軍警驅散。卻發現這些華人已經不是10年前的華人了,他們持有先進卻數量巨大的武器,而且明顯是受過長期軍事訓練,由少數荷蘭殖民者指揮的土人軍警一觸即潰。抗議示威演變成了華人反抗殖民者壓迫的武裝起義。
唐紹儀看著滿頭大汗的荷蘭公使,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說道:“公使先生,看來事情不會那麽簡單的解決了。”
荷蘭公使問道:“這話什麽意思?”
唐紹儀答道:“我國的法律是承認雙重國籍的,況且椰城(巴達維亞)的華人都沒有脫離中國籍,所以為了保護我國僑民的安全,我方將采取必要的措施,包括派出軍隊。”
“不~不行,這是對荷蘭的侵犯和挑釁。”荷蘭公使正色道
“要怪就怪你們那位頭腦發熱的總督吧!”唐紹儀也鄭重其事地答道,其實他心裏也不想用武力解決,但是以他對徐天寶的了解,如此的天賜良機,這位鐵血大總統怎麽肯放過?就算他肯放過,正處在亢奮期的海軍和被對日戰爭勝利鼓動地熱血沸騰的國民們也不肯。
送走荷蘭公使,唐紹儀驅車趕往北京郊外,徐天寶正在那裏休假。唐紹儀的車剛剛在別墅外停下,又一輛轎車正從水泥路的那一頭行駛而來,車子在辦公樓前停下,車上走下來幾名身穿海軍將校服的軍官,為首那人唐紹儀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湯鄉銘。
“鑄新兄,這下你們可有機會大顯身手了。”唐紹儀揶揄道:“荷蘭現在再虛弱,當年到底也是海軍強國,而且在海洋之上與英國爭霸多年,有一支素質不錯的海軍力量,雖然在遠東地區,荷蘭海軍力量並不強大,但是破船還有三斤釘,如果荷蘭艦隊拚死一搏的話,中國海軍或許不得不麵對一場激烈的海上戰鬥。”
湯薌銘笑了笑,答道:“說到底,荷蘭終究是軟柿子啊。看大總統的意思,他倒頗有些躍躍欲試的心思,不過,英國人在南洋也勢力不小,這打不打得起來,還得看看英國人的臉色。”
唐紹儀笑道:“怎麽,你們這是主動請纓來了?”
湯薌銘笑答:“哪裏有的事,咱們是來向大總統匯報工作來了。”說罷,湯薌銘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唐公,您先請吧!”
唐紹儀倒是沒挪步子,說道:“鑄新兄,我身為一個外交官,自然反對將武力解決作為第一選擇,在我看來,無論何時,外交途徑解決爭端總是最好的。隻有當外交途徑無能為力時。才能考慮使用武力手段解決問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湯薌銘還是麵帶微笑,答道:“打與不打,不在你我,一切都有大總統定奪,這外麵風大,唐公還是先進屋再說。”
唐紹儀這才當仁不讓地邁開大步,說道:“鑄新,你是軍人,我知道,你畢竟是個留學歸來的人,在前清的時候,才能沒有得到施展,這可以理解。但是以我對大總統的了解,大總統喜歡純粹的軍人,對投機取巧的人可是深惡痛絕啊。”
湯薌銘隻是點了點頭,說道:“如果荷蘭政府不接受外交途徑解決呢?是不是戰爭不可避免了?海軍總不能袖手旁觀,一旦中荷戰爭爆發,我願意向大總統請纓上陣,指揮艦隊南下。”湯薌銘終於亮了底牌。
唐紹儀和湯薌銘一前一後進了別墅,卻被告知大總統正和英國公使會談,兩人隻好在客廳等候。這時候,尹氏姐妹正好帶著一兒一女出來,便和唐紹儀、湯薌銘在客廳攀談,到也正好消磨時間。
別墅的書房內,午後的陽光灑在窗台上,房間裏光線充足,室溫不高,在這樣暖洋洋的環境裏工作,確實比較愜意。
朱爾典端起一杯綠茶,細細地淬了一口,“嗯,如果我沒猜錯,這是產自貴國福建的大紅袍。”
徐天寶豎起大拇指,笑道:“公使先生真是高人。”
朱爾典笑道:“無論是喝茶或者咖啡,都應該平心靜氣的,不是嗎?”
徐天寶微微莞爾,問道:“公使先生話裏有話啊!”徐天寶此問純屬明知故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英國可以坐視荷屬印尼華人勢力的上升,但是卻不會坐視中國將荷蘭在荷屬印尼采取大規模的軍事活動。因為這會使荷蘭對東印度群島的殖民統治迅速瓦解,道理很簡單,當東印度的土著居民看到荷蘭的軍事力量如此不堪一擊的時候,他們肯定不會無動於衷。而這種民族運動,很可能影響到英國在東南亞的殖民地。更為重要的是,日本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個大好的機會從眼前溜走,日本的艦隊肯定會有所行動,到了那時候,一旦日本在南洋一帶站穩腳跟的話,那麽,距離不遠的澳大利亞就會門戶洞開,到了那時候,整個大英帝國的利益都將遭到挑戰,來自東方的挑戰。這種挑戰無論是來自中國還是日本,都是大英帝國不能接受的。實際上,朱爾典已經從英國在日本的情報機構得到消息,說日本人打算和中國聯手攫取荷屬印尼,隻是中方似乎還沒有得到這方麵的消息。
朱爾典說道:“目前國際衝突不斷,歐洲戰爭仍未看到結束的跡象,在這種形勢之下,應該盡量避免在遠東地區再起戰火。我這裏有幾點建議,可以供總統先生您殘口:第一,荷蘭政府承認當地華人區實行自治,以換取中國對荷蘭擁有東印度群島殖民地的權力,並且反對任何第三國摟取東印度群島領土;其二,鑒於在當地發生了流血衝突,國際社會不能坐視不理必須派遣調查團前往當地進行調查,以確認責任,追查凶手,務必維持文明世界的法律與秩序。”
徐天寶笑了笑,答道:“在我看來,決定當地華人未來政治地位的不應該是我們這些局外人,而應該由當地華人居民投票來決定他們自己未來的政治地位,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為最好的解決方案應該是由當地居民舉行公決,而由各國組建一個觀察監督委員會並派員予以監督,保證公決過程的透明與公正。如果當地華人願意在荷蘭殖民地內保持自治地位,那麽爪哇未來就是荷蘭王國政府的一個自治領,便如澳大利亞之於英國,如果華人願意更進一步,取得真正的獨立自主,那麽,爪哇就可以成為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不必再接受荷蘭王國政府的統治。”
朱爾典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狡猾的中國老,你是不是想說如果當地華人願意合並入中國,那麽爪哇就要並入中國?”徐天寶那猥瑣的笑很直接地告訴了朱爾典,“我就是這個意思。”
當然,朱爾典才不在乎爪哇的歸屬問題,關鍵在於這當地居民公決的行動本身已經從法律上否決了荷蘭統治東印度群島以及其它殖民地的“合法性”一旦付諸實施,難保不會造成多米諾骨牌效應,今天,或許隻是荷屬印尼舉行全民公決,可是到了明天,或許就是英屬婆羅洲、馬來西亞、新幾內亞、法屬越南等地區。此例一開,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