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度等人走後,一個麵目俊俏的年輕後生輕輕走了進來,他伸出白嫩小巧的雙手,在袁世凱的肩膀上溫柔地錘了起來。

“這些人,就會給大總統添堵!”後生柔聲道:“孫大炮是這樣,這些小站老人也是這樣!”

袁世凱的眼神柔和起來,抬起手握住後生的手,摩挲著說道:“天喜啊,還是你貼心啊!”

唐天喜是河南人,幼年在豫劇班裏唱小旦,人長得很是俊美,被當時還是惡少的袁世凱看中,收為男寵,名為貼身仆人。袁世凱在朝鮮時期,幾經沉浮,唐天喜徹夜守候,被袁世凱視作知己。此後,唐天喜出任武衛右軍右翼三營哨官,就此發跡,此後任北洋陸軍第三鎮標統。老袁以此標為自己的衛隊,唐天喜實際就是衛隊長,連袁克定、袁克文見了他也是要恭敬幾分的,更別說北洋其他將領了。

袁世凱笑著問道:“天喜啊,你怎麽也管孫文叫孫大炮?”

唐天喜嫣然一笑,那俊俏的臉比娘們兒還惹人,“那個孫大炮就會瞎吹,說什麽十年修20萬裏鐵路,當年舉全國之力,詹天佑修個京張線就用了那麽多錢和時間,更何況如今?”

袁世凱哈哈一笑,在唐天喜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還是天喜腦袋清醒。”

唐天喜的一番話倒是勾起了不久前袁世凱和孫文會晤時的情境。

那是八月底九月初的時候,在袁世凱的專使陪同下,在“海琛”號巡洋艦~送下,在各界人士的送行下,孫文與夫人盧慕貞、秘書慶齡及數十名隨同人員,穿過人山人海的碼頭,登上了輪船招商局的“平安號”輪船,”

孫文一行人抵達天津之後一行人乘花車專列天津,直達北京。一時入北京車站,袁世凱的代表及總統府的秘書長早已帶著各部長在車站等候,再加上參議院的眾議員,工商界、學界、教育界、報界、外賓等近萬人的迎接,再加上雄壯的軍樂隊,孫文立時被感動波濤所淹沒。於是,孫文脫下遮陽帽,一邊衝迎接他地眾人揮舞,一邊微笑著點頭。此時此刻,他已感動的說不出話,他已感動的雙眼潮濕。

孫文一行到達迎賓館地當天晚上,袁世凱又派出高級官員將他們接至鐵獅子胡同總統官邸赴宴。孫文一行人來到的時,袁世凱早已率領眾陪同官員,站在大廳地台階上恭候孫文。燈光如晝之中,皓月失色之下,當孫文一行人一進入袁世凱的視角,他便一副驚心動魄的感動模樣,立即率領眾官員走下台階,急步而不失穩重地迎上去,在陪同官員的介紹下,他一把執起孫文的手,熱情而誠懇地說:“可盼到孫先生了,這一路勞困,本不應該在今晚相約,可我袁某實在是想快點見到先生呀!”

袁世凱並不鬆開孫文的手,而是執起孫文的手直到走進夜宴之中,這才戀戀不舍的鬆開,分別與孫文入席坐定,並親自執盞,為孫文敬上美酒,殷勤倍至地說;“我盼望先生與克強(黃興)很久了,今天克強未與先生同行,不能共聆偉論,實在是遺情憾呀!所幸先生然肯來,讓我感到十分欣慰呀!現在時局動蕩,連警迭至,我袁某又見識淺陋,能力有限,袁凱代表四萬萬同胞感謝先生,還望先生不教,大力匡助……”

袁世凱的謙遜和熱情,給孫文一種沒有絲毫距離的親切感。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袁世凱握著孫文的手說道:“先生遊曆海外多年,見識多廣,親眼見到過很多強盛國家的國貌,親身體驗了強盛國家的國策和製度,肯定有治國妙策,請先生賜教,也讓袁凱聆聽一二。”

孫文立即侃侃而談:“賜教不敢,真如袁總統所言,倒是對強盛國家的經濟繁榮深有體會,再加上前幾個月的國內洲曆,這種體會更加深刻苦了。”

“哦!先生快請講?”袁世凱立即顯得迫不及。

孫文說道:“在海外,凡是富民強之國家,皆是道路四通八達;在國內,經過實地遊曆考察,餘也驚奇地現,凡是富庶之地,交通皆四通八達。從這些現像來看,交通便利,有利於民眾往來,有利於商賈貿易,這國富民強是與交通分不開的!”

“先生好見解!”袁世凱立刻大聲稱讚道,“這弱國無外交呀!為了推翻滿清。你長期奔走於海外呼籲革命。真是受苦了。我袁某雖不及先生在國外所遭受地弱國之辱繁多。但也經常與列強公使打交道。深知一個國家地不強盛。在外交上地的難呀!不過,現在好了,現在民國了,孫先生的驅恢複中華的願望,也實現了,現在,我袁世凱代表四萬萬同胞,表示對孫先生的慰問呀。”說罷袁世凱一躬到底

袁世凱話沒說完,孫文的那顆本來就感動的心,越的感動得無法承受。孫文激動地說道:“袁總統在中國素有練兵之威名,今又有治國又妙論,真是讓孫文受益非淺。袁公任大總統十年,練精兵百,我孫文則經營鐵路,延伸二十萬裏。到那時,我們中國定能夠國富民強!”

袁世凱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孫先說的真好,真有見識,真不愧是我民國難得地棟梁!”

袁世凱說到這裏,舉手高呼:“孫文萬歲,孫文萬歲……”

孫文正說在興勁上,忽然被袁世凱的“孫文萬歲”給打斷,因為他已經感動、激動地無以複加,一下子把下麵的話給忘得幹幹淨,可麵對袁世凱如此的尊敬,他總得有所示吧,可是,什麽表示能高於袁世凱對自己的尊敬呢?孫文在袁世凱的一聲聲“孫文萬歲裏”,實在想不出更絕無倫比的表示,於是,他也學著袁世凱,振臂高呼:“袁世凱萬歲!袁世凱萬歲……

各界要人見兩位巨人如此相互尊重,便一齊鼓掌稱賀。

一時,整個宴會大廳上,是掌聲雷鳴,再加上響徹雲霄地“孫文萬歲”和“袁世凱萬口號,一下子把宴會地氣氛推到了**。

酒宴結束,袁世凱的親信趙秉鈞,甚是迷惑不解地問袁世凱:“大總統,您才是真正地獨一無二的大總統,應該隻有您享受這至高無上地“萬歲”稱呼,也應該他孫文率先高呼您為‘袁總統萬歲’才對,可您為什麽率先高呼他呢?”

“唉!你有所不知,”袁世凱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說,“這個孫文,就是會胡吹胡侃,你沒聽他當時吹得天花亂墜,說十年之內築修鐵路二十萬裏。他這不是胡侃嗎!我袁某是幹什麽的!還不懂他那點心想,如果我不用‘孫文萬歲’打斷他,他止不定一會兒又要演講開飛機廠呢!如果他想開個造飛機廠,我怎麽辦?不答應,那是駁他孫文的麵子;答應他?像他這種人,是靠耍嘴皮子,就他那張嘴,說話真跟放大炮似地,嗵嗵嗵地亂放一通,過去聽說別人叫他孫大炮,我還民懂,由今天一見,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如果讓他真當上大總統治國建軍,說不定給帶到什麽境地上去呢……”

“大總統真高明!”趙秉鈞直點頭,他對袁世凱的剖析,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從此之後,孫大炮的外號在北洋內部也傳開了,袁世凱每每回憶此事,嘴角都會泛起一絲輕蔑地笑。

“咳咳咳~”門外有人輕咳幾聲,打斷了袁世凱的回憶

袁世凱問道:“什麽人在外麵?”

外麵的人答道:“屬下尹天仇,有要事向大總統稟報。”

“進來!”袁世凱坐正了身子,唐天喜也知趣地躲到屏風後麵去了

尹天仇身材高大,麵貌英俊,充滿了陽剛之氣,與陰柔的唐天喜顯然是兩個極端。他啪地向袁世凱敬了一個禮,說道:“探子密保,東北的徐天寶近日到了天津,據查是應梁啟超之邀前去赴宴。”

袁世凱嘿嘿一笑,說道:“我知道了,繼續監視,徐天寶~!?這個小子比泥鰍還滑,比狐狸還狡猾!”

尹天仇直了直身子,說道:“讓屬下去殺了他。”

袁世凱一瞪眼,喝罵道:“放屁,殺他?當年我~~當年日本人暗算他不成,結果國內莫名其妙地毀了一批工廠,你比日本人還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殺了他一個又怎麽樣?那幾十萬東北軍你能對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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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梁啟超在天津的住所是一樁小洋樓,新建樓房有個性,與周圍景觀諧調,兼顧藝術性和實用性。樓房的主體建築為磚木結構帶地下室的二層樓房,由意大利建築師白羅尼毆設計,樓的正麵有三連拱門洞,兩側為石台階,當中一個蓄水池。整幢樓線條流暢,典雅浪漫,一樓設有大廳、書房、資料室、會客廳,二樓為居室、客房、餐廳,為意式建築,但折中主義風格明顯,設計也富有個性,這與當時歐洲的流行設計風格有關。

徐天寶在梁家仆人的帶領下來到客廳,梁啟超起身迎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聽聞徐公早年留學西洋,不知道是哪一所大學?”

徐天寶笑道:“那時候我在美國也是半工半讀,無非是偷入這所大學聽一節課,或是混入那所大學聽一節課罷了~!主要學到了一些軍事和國際政治的學問,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是不敢不讀的,還有一些關於日美、中日關係的史料和論文,期間讀了一些叔本華和黑格爾著作~當然,先生的《少年中國說》也曾有幸拜讀過。”

梁啟超頻頻點頭,饒有興趣地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看來徐公涉獵頗廣,讀這麽多的書,究竟是為什麽?”

徐天寶笑道:“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此言一出,梁啟超心中一熱,但臉上依然古井一般沉靜。“哦,餘鬥膽問徐公,怎樣才能救中國?誰才能救中國?袁項城呼?孫文呼?立憲呼?共和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