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天津法國租界梨棧大街上一處歐式小洋房,門房子掛著《新中華》的招牌,字跡猶新,紅漆未幹,顯是才掛上沒多久的新幌子。
一個穿著綠色號衣的電報局郵差騎著自行車在門口停了下來,從包裏拿出一份電報,看看,又抬頭看了看幌子,然後咚咚咚敲響了大門
門房間走出一個青年,他穿著長衫,留著短發,問道:“什麽事?”
郵差說道:“南洋來的電報,發給你們報館的~”說罷郵差伸出手掌一攤,“三十八塊!”
那青年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銀元,然後一個一個排在郵差的手掌裏,不夠,然後再叫人去裏屋拿
這人便是丁開嶂,徐天寶出錢,讓他在天津租界辦起了報紙,然後又找來周樹人為主筆。丁開嶂一開始便打定了《新中華》要起著振聾聵地作用出來,鐵了心要一鳴驚人。雖然徐天寶對他要錢要物的要求是有求必應,但是第一份報紙還沒有刊印,丁開嶂和周樹人也一直在苦心尋找,到底什麽樣地時聞才能讓這個大清時報一炮打響!
周樹人這時也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摞銀元和幾張鈔票,看著那郵差手裏厚厚一疊的抄報紙。不禁一怔,現在的電報費價格奇昂,這麽一疊電報過來。該得花多少錢來著。
周樹人把餘下的錢交給郵差,郵差掂了掂,把銀元和票子放進口袋,把電報交給丁開嶂
丁開嶂拿過報紙,一目十行的將那疊紙翻得嘩啦啦直響,看著看著,丁開嶂忽然大聲叫道““好!好文章~有骨氣,夠血性,《新中華》從今天兒就開張啦!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海外還有什麽樣的一群華夏兒女,他們的心中有什麽樣子的強國夢~!”
周樹人聞言,趕緊也把那疊紙拿過來看,看著看著,雙手也開始激動地顫抖起來,“丁兄,我們這就動筆,還有什麽比這更加震撼人心的嗎?”
丁開嶂踩著木製樓梯跑上了樓,喊道:“大夥兒聽好啦~開工開工~!咱們《新中華》要開第一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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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達維亞中國領事館的大廳內,年輕的顧維鈞把一疊稿子交給徐天寶,徐天寶粗粗看了看,笑道:“到底是哥倫比亞大學的高材生,文筆沒的說!”
顧維鈞笑笑,“大人過獎~!”
薩鎮冰也接過稿子看,便看邊不住地點頭,看完之後,薩鎮冰問顧維鈞,“你可知道你一旦參與此事就不能回頭了?”
顧維鈞昂了昂頭,“我不怕~!”
薩鎮冰欣賞地點了點頭,一擺手,喝道:“抬上來~”兩個水兵抬上來兩個綠色的長條木箱。
咯吱咯吱
兩個箱子給撬開了,一隻箱子裏麵裝著的是烏黑諍亮的漢陽造步槍,7.92mm的圓頭子彈在箱子底下鋪得滿滿當當地。還有一隻箱子,麵上都是手槍,一支支柯爾特左輪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底下也是一層兒手槍子彈。子彈下麵擺滿了漢陽造步槍的刺刀
姚德勝見到這些武器,頓時眼睛放光,“薩軍門,你是怎麽把這些東西帶下來的?”
薩鎮冰擺了擺手,“這你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說罷薩鎮冰得意地看了看徐天寶
徐天寶莞爾一笑,對藥元福說道:“你們也給薩軍門亮亮家夥!”
“是,主人~!”藥元福伸手到懷裏掏了掏,隨後摸出幾個黑色的鐵疙瘩,又從鞋底、褲縫裏一番摸索出一個鐵管。隨後,他像拚積木一樣把幾個拚裝了起來,最後,隨著一個20發的彈匣被拍進槍身,一支20響快慢機就組裝完成了。
“我的隨員每個人身上都藏了這麽一支槍~薩軍門,還看的過吧?”徐天寶笑問
薩鎮冰笑笑,說道:“早聽說徐振華的機器廠裏出產機巧之物,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離開領事館的江萬裏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沒多久便受到姚德勝送來的信兒,說宣慰使大人這事管定了,隻是時候可能會需要大筆鈔票來擦屁股。
江萬裏於是與他意氣相投、平日一起廝混的少壯派華僑子弟便紛紛聚攏到他家裏。這幫血氣方剛的青年幾年前甚至秘密組織了一個“南洋鐵血少年團”,準備必要時以武力與荷蘭殖民者抗爭。
“萬裏~事情怎麽樣了?”說話的青年生的虎頭虎腦,身材粗壯,他名叫胡述顯
江萬裏興奮地說道:“宣慰使大人說了,一定會支持我們的義舉。”
眾人一陣興奮,隨即有人提問道:“這位宣慰使大人不怕丟烏紗帽麽?”
江萬裏說道:“宣慰使大人來南洋有兩個任務,第一是鼓勵南洋華僑回國投資實業。第二是正視聽,要大家夥不要聽信孫文那幫革命黨的搖唇鼓舌。隻要這兩件事辦成了,別的都是小事。即便荷蘭人向朝廷抗議,隻要咱們舍得下本錢,拿出一大筆錢來保大人,就沒問題。事情是我挑的頭,我第一個出錢,四十萬~~~”江萬裏家裏經營著巴達維亞規模最大的華人船塢“大茂船廠”和大茂輪船公司,家境十分富有
胡述顯笑道:“不就是錢嗎?咱們南洋子弟從來不缺錢,缺的就是朝廷的支持。你們說對不對?我出五十萬~~”胡述顯是馬來西亞胡氏家族的一員,他的父親是馬來西亞錫業大王胡子夏,在馬來西亞和爪哇都有他的錫礦山
“說的是~~如果宣慰使大人真的幫我們出頭撐腰,我吳天德第一個出錢~~三十萬,夠不夠?”吳天德是巴達維亞吳家元合公司的少東家,元合公司主要經營豆醬、鼓油、米粉、咖啡、洋雜貨等生意,近幾年又興建了肥皂製造和房地產。
“也算我張勝賢一個,我也出三十萬~”張勝賢是笠旺墾殖公司的少東家,笠旺墾殖公司種植咖啡、茶葉、椰子和橡膠等,計有橡膠園七八所,茶葉加工場一個,規模相當大。又與張弼士合資開設萬永昌商號和日裏銀行,經營各種商品貿易,又用銀行承包煙、酒、賭等捐稅,還投資房地產、航運、軍需品的生意。
其他成員也紛紛報出了十萬到三十萬不等的數目,粗粗一算,鐵血少年團為徐天寶已經湊了二百三十萬兩的款子,雖然隻是口頭上的。
在他們聚會的小屋子正中,擺著一尊關公的塑像,關公一手握青龍偃月刀,一手撚著長髯,神態威武淩然,令人肅然起敬。
江萬裏麵向關公麵前到了一碗酒,然後用一把小刀割破拇指,將血滴入碗中,隨後胡述顯、吳天德、張勝賢等人紛紛效法。待所有人都滴血之後,江萬裏高高地捧起酒碗,麵對關公像,說道:“關聖帝君在上,我們南陽鐵血少年團同生死,共患難,共舉大事。雖斧鉞刀劍加我身而不改,定要讓洋人和土人知道,我華人不可欺,不可辱。今日歃血為盟,如有背盟,天打雷劈,人神共憤,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江萬裏將血酒喝了一口,然後將碗遞給張勝賢,張勝賢也喝了一口,將碗遞給吳天德,吳天德喝了一口,將碗遞給胡述顯,胡述顯喝了一口,將碗繼續往下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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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響亮悠長的銅哨聲音,海圻號上的中國水兵們都從甲板底下鑽了出來。集合在前後甲板開始晨操。他們這裏有舉動,對麵的兩條荷蘭老式巡洋艦的水兵們也朝這裏望了過來。這些在殖民地服役的水手,看起來都懶洋洋的,倚著欄杆看著眼前這些長辮子水兵們的舉動。不時還有零星的口哨聲,嘲笑聲響了起來。
管帶程璧光手扶欄杆,望著繁華的巴達維亞,心裏有些七上八下。就在昨天夜裏,同盟會的同誌前來和他接頭,勸說他率領海圻號起義。但是,程璧光知道,薩鎮冰在這裏,隻要薩鎮冰振臂一呼,那些水兵們根本就不會聽自己的。
而且,朝廷不計前嫌的重用自己,自己已經背叛過一次朝廷,也背叛過一次同盟會,難道還要有第三次反水?程光壁的腦袋裏有點兒亂
這時,海圻號的電報員默默地走到他身邊,悄悄塞給他一張小紙條
程璧光一看,先是一怔,隨後便迅速將小紙條揉爛扔到海裏
這些日子,程璧光也明顯看得出來局勢緊張了起來。兩條荷蘭巡洋艦就未曾離開過他們左右,炮門每天總有些時候兒是大開著的。碼頭上幾個陳舊的炮台都派駐了人,天天用望遠鏡朝海圻號和海容號觀望監視。
“難怪~~”程璧光重重的一拳砸在欄杆上,對身邊的副官喊道:“傳令,早操取消,讓兄弟們把槍和大炮都好好擦擦,午飯前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