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歸罵,但是大清海軍對九鬼龍一海盜集團致命的一擊,使侵略南中國海的日商頓時失去了支撐,他們不得不紛紛撤出。作為最頑固的侵華日商西澤吉次,也在審時度勢之後,同意清政府以十三萬銀元“贖金”的代價,讓出東沙島。其後數十年的日本,的確如蛇吞象,數度占領我南中國海,直至二戰戰敗為止。

海圻號仍在大海上航行,他的前方目的地是巴達維亞(雅加達),那兒的華人早已把這兩艘軍艦的造訪看成是盛大的節日,鮮花、美酒、連篇累牘的讚美之詞在那兒等待著宣慰使徐天寶和侍郎楊士琦他們。

有關這次波瀾壯闊的航行,僅在“清史”上淡淡地寫下了一筆,於是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那些蕩氣回腸的情仇,那些慘絕人寰的殺戮,那些奇幻瑰麗的南中國海景觀,那些起伏跌宕的曠古所未有的人生經曆,就都在這簡單的一筆當中煙消雲散了,留下的隻是後人無窮的遺恨:光緒“三十三年北洋大臣令海籌、海容二艦巡曆西貢、新加坡等處。商部令海圻、海琛二艦巡曆菲律賓島、爪哇島、蘇門答拉等處。粵督令廣亨、廣貞、安香、安東四艦巡曆九洲洋等處。

因此,實際前往爪哇的中國軍艦,此時隻剩下海圻號和海琛號兩艘了

巴達維亞位於爪哇島,那裏的華人聚居區最為廣大,華人人口也最多。後來在南洋開枝散葉的各大家族,幾乎都是從爪哇分出去的。竹網龍堂,在這個年代,就是以爪哇為根本。在後來進入了二十世紀,才逐漸的在南洋範圍內向北移動。爪哇一帶,自從荷蘭人不得已在百年前解除了華人定居的禁令之後,百年繁衍生息,在這個時候,正是南洋華人最多最強的地方。他們輻射出去的力量,幾乎掌握了南洋殖民地經濟的大部分。在白人殖民當局的警惕,在當地土著的敵視當中。低調的,但是頑強的生存著。以華人天賦的勤奮忍耐,在夾縫當中發展壯大。

徐天寶站在艦首,望著遠遠可見的海岸線,笑著問一旁的薩鎮冰,“薩軍門,你是福建人,南洋有不少華僑祖籍都在福建,薩軍門對他們怎麽看?”

薩鎮冰手扶欄杆,眺望遠方,說道:“華人,到哪裏都是華人。這種骨子裏的東西,大多數人改不掉的……甲午之前,致遠艦到港,當地同胞都好似過節一樣的熱鬧歡騰~~現在~”薩鎮冰看了看不遠處比經遠號、致遠號小了不少的海琛號軍艦,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

楊士琦背負雙手,用悠長地語調說道:“國不強則商不立,海外華僑更是期盼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倚為後盾,袁宮保致力新政,為的也是富國強兵,可是孫逆亂黨,總是不識時務地搗亂,還在海外華人之中散布流言,蠱惑人心,委實可惡。宣慰使大人這次來南洋,就是要說動這裏的華僑,為國朝效力,而不要受孫逆蠱惑!”

薩鎮冰搖搖頭,又搖搖頭,輕輕自語:“……隻是我們自己卻越來越不爭氣,多熱心的漢子血也得冷吧……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啊……”

最先的海圻號和海琛號兩條兵船,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緩緩的駛進港內。這裏的水麵水道寬闊,深度也足夠大型船舶停靠。所以兩艘大艦進港,都不需要引水船。

海圻號和海琛號上站滿了水手,這些穿著和英國皇家海軍差不多製服的壯漢,都在船頭。水手們當中,還夾雜著穿卡其色振華廠工作服的徐天寶隨員,他們大部分人都一個個麵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景物。

水藍沙白,宏偉壯麗的清真寺佇立在一大堆雜亂的當地建築當中。巨大的洋蔥型寶頂反射著耀眼的金光。當地建築多是竹木混製的吊腳樓,別有一番風味。更有一些完全傳統式的中國宅院點綴其中,比起周圍那些當地建築,這些宅院更顯得嚴整富貴。港口的建築就全是西歐風格的小樓,典型的歐洲殖民地風貌。

巴達維亞郊外大部分都是水稻田,南洋炎熱的季節使得水稻可以一季三熟甚至四熟。除此之外,橡膠園、橡膠種植園、香料園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這裏的農莊,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被華人所控製。

海麵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漁船,蛋民漁戶的小船密密麻麻,多是張掛著白帆。正是臨近午飯的時候,炊煙在各船上嫋嫋而起。夾雜著魚露特有的那種味道,充斥在港口左近的海麵上。

港口周圍似乎一切都還正常,苦力、水手、討價還價的商人,各色人等往來穿梭,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廣東話、荷蘭語、英語、當地土語,各種語言混在一起,遠遠的飄了過來。

港口當中,兩條比起海圻號和海琛號兩艦還要陳舊些兒的荷蘭鐵甲巡洋艦“尼德蘭號”和“皇家衛士號”正在變換錨地。穿著殖民地熱帶水兵服的荷蘭海軍水手趴在欄杆上麵,神情嚴肅地望著緩緩入港的海圻號和海琛號,還不時對海圻號兩門203mm的主炮指指點點

岸上,負責迎接徐天寶的,是大清爪哇領事歐陽祺。歐陽祺字祉庭,號如山,乃是大清駐舊金山領事歐陽庚的弟弟。自幼即赴美國舊金山讀書,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和現任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是同學。由於他長期學習生活在美國,外語水平高,思惟能力強,在美國的同學多,關係也廣。他發揚其兄前任總領事歐陽錦堂、歐陽庚的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的傳統,積極努力開拓外交事業。

那些金發碧眼,高個子的荷蘭殖民地官員,還有洋兵們臉色一個個都不好看。每次中國軍艦來訪,當地的華人都等興奮好一陣,這給他們的管理帶來很大的不便。所以,爪哇荷蘭殖民當局,見到中國船,如見瘟神。

可是現在又偏偏沒有讓這些兵船不來的法子。中國海軍巡曳南洋,各個港口停靠加媒,符合國際慣例。而且事先又和荷蘭巴達維亞總督哈尼斯打過招呼。荷蘭又不和中國開仗,要是不讓他們兵船停靠,反倒顯得小家子氣,難道荷蘭會怕了中國不成?

這邊兩條船還沒下錨拋纜完畢,港務的檢查船就吐著黑煙嘟嘟的靠了過來。加煤船也在朝這裏趕。一堆堆的土著人苦力,打著赤膊,露出猴瘦猴瘦的漆黑小身板兒,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熱鬧。那些混血的工頭管事兒夾著棒子狐假虎威的巡視,等著招呼就一擁而上的裝貨。

徐天寶優哉遊哉地踱著方步,從船橋上緩緩走下來,而這位欽差的隨員隊伍規模,粗粗一看,少說足足有五六十號人。不過,這些人卻沒有人穿軍裝,而是穿著一身類似英國陸軍的卡其色製服。這些人身材魁梧,步履矯捷,從海圻號軍艦上麵源源而下。隨後下來的是薩鎮冰、楊士琦和蔡廷幹,他們身後的隨員倒是不多,每個人隻帶了十名。這樣一來,上岸的中國人就將近百人。

徐天寶下得傳來,看也不看一旁表情難看至極的荷蘭士兵,徑直對歐陽祺行禮,“歐陽大人,辛苦了。”

歐陽祺笑得很溫和,他說道:“為朝廷辦事,談不上辛苦。”

隨後,薩鎮冰和楊士琦等人又和歐陽祺一一見禮還禮

薩鎮冰問歐陽祺,“不知道歐陽大人把我們安排在何處下榻?”

歐陽祺笑道:“領事館自有住房,不過,沒想到宣慰使大人的隨員這麽多~~”

徐天寶哈哈一笑,說道:“我是欽差嘛,不能給朝廷丟份兒。我沒弄個儀仗隊就算給洋鬼子麵子了。”

正在敘話間,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洋鬼子軍官大步地走了過來,徐天寶一歪頭,藥元福已經跨步而出,一下就攔在洋鬼子軍官的身前!

那洋鬼子軍官雖然身材高大,但是藥元福這個東北漢子的體型也很魁梧,絲毫不讓這金發軍官的氣勢蓋過。

“嗯~!”藥元福一仰頭,雙手一抻,示意對方不要繼續靠近

這個穿著褚色軍服的洋鬼子軍官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惱怒,但是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我是荷蘭皇家陸軍少校匹克哈林*範*比克(PekelhagringvanBeek),我正式通知閣下,閣下你不能帶這麽多軍隊進入荷蘭的領地。”

撲哧~~

聽完荷蘭軍官自報姓名,徐天寶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荷蘭人沒有姓來“尊”。荷蘭人堂堂皇皇有姓氏是在拿破侖征服荷蘭以後的事。法國人統治荷蘭後覺得荷蘭人由於沒有姓,重名的又多,在戶籍管理上極為不便,征兵、征夫也容易引起混亂。於是乎,法國統治者要荷蘭紅毛們限期報上姓來,報不上來者由典籍官隨意安上一個,這也就有了荷蘭五花八門、雅俗兼有的姓氏。大體說來,荷蘭的姓氏可歸納為:職業、居住地、本人特征、父名及其他共五類。當時人們的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加上對姓氏這新鮮事也不那麽嚴肅,於是在選擇什麽作姓時頗有隨手拈來,或觸景生情的味道。

按照荷蘭語的意思,匹克哈林*範*比克(PekelhagringvanBeek)翻譯成中文就是“從小溪裏來的鹹魚”。

比克少校顯然不知道徐天寶為什麽會笑,但是在他看來,這個中國的官員明顯是在藐視自己。氣氛一僵,比克少校後麵兩個副官手已經按到了指揮刀上麵。

領事館的通事趕緊翻譯:“比克少校說了,欽差大人的隨員太多,而且都是軍人,不合規矩,大人隻允許帶十個人登岸~”

徐天寶歪了歪嘴巴,指著藥元福一班人,說道:“他們都是我的仆人,不是軍人。”然後又指了指薩鎮冰和楊士琦身後的中國水兵,“那些才是軍人,衣服不一樣,這位少校不會看嗎?”

“嗯~~”比克少校有些無奈地搔了搔頭,徐天寶身後的隨員確實沒有攜帶武器,而且也和軍艦上的水兵穿著不同的衣服,嚴格來說確實不能算軍事人員。比克少校又對通事說了幾句話,通事對徐天寶說道:“比克少校說,你的仆人沒問題,可薩軍門和楊侍郎那裏的人也能放心,但是不允許攜帶武器!”

“好吧~!”徐天寶點了點頭